第23節(jié)
28、chapter28... 徐子正一直都沒有醒來,他的呼吸和心率都很正常,只是意識始終處于昏迷的狀態(tài),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等他的病情終于穩(wěn)定,徐少謙這才帶著他一起回到了國內,把他安頓在一家環(huán)境很好的私人醫(yī)院里繼續(xù)觀察治療。 已經是2月中旬,最冷的寒冬剛剛過去,街道上厚厚的積雪早已融化,空氣里殘留著冬季末尾特有的微涼氣息。徐少謙把取來的徐家四人的頭發(fā)樣本送到了肖讓所在的法醫(yī)鑒定中心,讓肖讓去做親子鑒定,自己則在外面耐心地等待。 等待的過程,無疑是一種煎熬。 徐少謙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在他的概念里,四叔是他最敬愛的長輩,是如同父親一樣珍貴的存在,徐少白和徐婉是他想要保護的弟弟和meimei,一家人雖然每年見面的時間不多,難得的是感情一直都很好。 他從沒想過,這種關系會有什么改變。 然而,在肖讓終于拿出親子鑒定結果的那一刻,看著紙張上鮮明的字跡,徐少謙還是忍不住神色僵硬地狠狠攥緊了手指。 徐子正,徐少謙,父子關系匹配。 徐子正,徐少白,父子關系不匹配。 dna親子鑒定的準確率高達99.99%,從這份鑒定結果來看,他徐少謙才是徐子正真正的親生兒子!而徐少白根本就和徐子正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 ——為什么會這樣? 這么多年,徐少謙早已習慣了自己是無父無母寄人籬下的孤兒,早已習慣了在每年的清明節(jié)去墓園里給父親掃墓,也早已習慣了“四叔”這個稱呼,習慣了對養(yǎng)大自己的徐子正充滿了敬重和感激之情。 然而如今,可笑的事實赤裸裸地擺在面前——他叫了二十多年四叔的那個人,居然就是他的親生父親?!他根本不是什么無父無母的孤兒,更不是什么寄人籬下被四叔收養(yǎng)的侄子,原來他一直都是在自己的親生父親的身邊長大?! 這件事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徐子正又為何要刻意隱瞞? 在童年的徐少謙因為父母去世而傷心難過的時候,在小時候每次家長會看見別的同學都有父母陪著自己卻只有個叔叔而難受的時候……徐子正他怎么能忍心……他怎么能一臉平靜地讓年幼的徐少謙叫他為……四叔? 看著鑒定結果上的“父子關系匹配”那幾個簡單的大字,徐少謙只覺得胸口一陣一陣的刺痛。他完全沒想到,他最尊敬的親人,居然一直都在騙他! 見徐少謙臉色難看,肖讓忍不住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徐少謙的肩,“少謙,接下來你怎么打算?” 徐少謙深吸口氣,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低聲道:“他現在昏迷不醒,我也沒辦法找他確認。想知道當年的真相,看來只好去你家一趟?!?/br> 肖讓問道:“你想找我mama求證?” 徐少謙點了點頭,“姑姑應該知道二十年前發(fā)生過什么?!?/br> 肖讓想了想說:“好,我正好下班,陪你一起去吧。” 兩人到家的時候,徐嘉惠正在書房看書,肖讓敲開她的門說:“媽,少謙有事想問你?!?/br> 徐嘉惠驚訝地抬頭道:“少謙?你怎么來了?” 徐少謙走進屋內,不再廢話,直接把親子鑒定的結果放到她的面前,低聲說:“姑姑,少白并不是四叔的兒子,我才是他親生的,這件事您可知道?” 面前的徐嘉惠曾經是西林市警察總署的警務長,由她帶領的西林市警方在過去的很多年里掌握著整個城市的治安、保護著所有市民的安全。如今的她雖然已經提前退休,可她身上依舊有種屬于警察的干練氣質。 徐嘉惠冷冷的目光掃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沉聲說:“肖讓,是你給少謙做的親子鑒定?你這樣私下做親子鑒定是違法的難道你不知道?!” 肖讓皺了皺眉,說:“媽,你們以為,這種事能一輩子都瞞下去嗎?” 徐嘉惠沉默著,臉色有些難看。 徐少謙冷靜地說:“姑姑,我現在已經是成年人了,不管當年發(fā)生過什么,我想,我都有權利知道所有的真相?!?/br> 他的聲音平靜而低沉,甚至讓人難以拒絕。 徐嘉惠沉默了良久,終于站起來,點點頭說:“我可以告訴你一切,反正以你的本事,要查出所有的真相也不過是早晚的事?!鳖D了頓,抬頭看著徐少謙說,“少謙,我只怕,你知道真相后,對你四叔……不,是對你父親的感情……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敬重。” 徐嘉惠從一個上鎖的抽屜里拿出了一本相冊,展開在徐少謙的面前。 “這是很多年前,在你爺爺六十大壽時我們徐家所有人的合影。第二排從左到右,依次是我,嘉穎,梓明和子正?!?/br> 徐嘉惠指了指照片里被老爺子抱在懷里的小孩,“這是你,那個時候的你,剛滿一歲。” 徐家這一代有四個孩子,徐嘉惠,徐嘉穎,徐梓明以及徐子正。徐子正排行最小,個性卻最像他的父親,身為徐家的四少爺,年紀輕輕就展現出極為優(yōu)秀的商業(yè)才能,因此很受徐老爺子的青睞。 徐少謙的出生是一場意外。 當年的徐子正只有二十歲,大學還沒畢業(yè),他跟一個富家千金一見鐘情,偏偏對方是徐家的死對頭江家的女兒江華,兩人迫于家庭壓力,只能偷偷的在一起。 雙方家族無休無止的爭斗讓兩人的感情如同在夾縫中生存一樣濃烈卻絕望,年輕人在那樣的情況下很容易做出沖動的事,兩人在意外之下有了少謙,女方家長知道之后憤怒非常,直接把江華強行送出國去,江宇誠認為女兒做出這種事是極其丟臉的行為,江家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就把襁褓中小小的少謙直接丟給了徐子正。 徐子正當時太年少,他不敢把少謙這個私生子帶回家來氣壞自己病重的父親,徐梓明便主動建議,暫時把徐少謙以自己兒子的身份帶回徐家撫養(yǎng)。徐梓明的妻子一直在國外,說少謙是他的兒子,很容易蒙混過關,等過幾年徐老爺子身體好些了,江家那邊氣消了,再說出真相,把少謙的mama給接回來。 徐子正無奈之下只好同意了兄長的建議,就這樣,小少謙以徐梓明兒子的身份被接回了徐家,戶口簿上的父親也暫時寫上了徐梓明的名字。 “后來又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你親生母親江華出國后被迫嫁人,直到你七歲那年才回來,你父母終于能夠正式結婚,本來打算把真相告訴你,沒想到,就在那年,你爺爺病重去世,把翡翠世家的繼承權交給了你父親徐子正,你伯父徐梓明在一怒之下直接卷走了翡翠世家的大筆資金,并且報復性的制造了一起車禍,你mama也死在那場車禍之中?!?/br> “那時候的你已經七歲了,你一直以為自己的爸爸是徐梓明,你也習慣了叫徐子正四叔。而事實上,你只見過一面的那個四叔的新婚妻子江華,在發(fā)生車禍時用身體護住你的女人,才是你的親生母親?!?/br> “子正不敢告訴你,他怕你會恨他,于是他將錯就錯,以四叔的身份把你帶回身邊。時間過得越久,你叫他四叔叫得越是習慣,他就越難說出當年的真相?!?/br> “少白和小婉,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meimei。江華在國外嫁人后生下他們,后來他們的父親意外去世,江華才帶著孩子回到國內。她去世之后,徐子正因為對她的虧欠,就把他們接回徐家來撫養(yǎng)?!?/br> “整個徐家……只有你,才是徐子正的親生兒子?!?/br> 徐少謙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樣的心情離開姑姑家的,他開著車在這個城市里漫無目的地亂逛,不知不覺就開到了墓園里。 墓園里有一座熟悉的墓碑,上面是徐梓明的遺像。很多年來,徐少謙不管有多忙,每年的清明節(jié),他都會買一束花來祭奠這個所謂的“父親”。 可事實上,徐梓明根本就沒有死。他制造了一起假死的車禍,在國內留下一座埋了不知是誰的骨灰的墓碑,然后更名換姓卷走徐家?guī)缀跛械馁Y金,一個人去了國外。 徐梓明墓碑旁的不遠處,還有另一座墓碑,上面是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刻著“愛妻江華之墓”的字樣。徐少謙一直記得,當年發(fā)生車禍時,就是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嬸嬸”用身體護住了他,因此,他對四叔除了敬重之外一直還有一種愧疚。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人會是他的親生母親。更沒有想到,他的親生母親,是他一直以來視作父親、每年還按時掃墓的徐梓明,親手制造車禍給活活撞死的。 所謂的真相,簡直可笑得令人痛恨。 而徐少謙站在這墓碑前,卻根本就笑不出來。 他二十多年的生命,居然活在一場騙局之中。 最敬重的四叔是自己的生父,自以為是父親的人卻是殺死生母的兇手。當年徐家和江家的恩怨、徐家內部的奪權之爭,造成了一場可笑的災難,那位伯父攜款出國,翡翠世家差點破產,親生母親車禍身亡……這些戲劇性的往事,居然就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簡直讓人無法置信。 徐少謙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沉默著。 對于那個依然在昏迷的徐子正,更不知道該如何對待。 當年徐梓明制造假死,更名換姓卷走徐家一大筆錢財,徐家被整個掏空負債累累幾乎瀕臨破產,徐子正就在那樣的情況下一個人力挽狂瀾為徐家所有人撐起了一片天,這個男人在商場上狠厲的手段的確讓人不得不佩服。 可是,他對于自己的妻子和兒子……完全沒有盡到一點點的責任。 他從小就跟徐少謙說,如果你將來喜歡一個人,一定要把他寵到天上去,聰明的男人知道如何保護愛人,只有最愚蠢的男人才會讓所愛的人難過。 徐子正做了一回最愚蠢的男人,他讓最愛的女人整整七年遠赴國外、最終甚至為他而死;他讓親生兒子每年為別人掃墓、父子之間二十多年來天天相見卻無法相認。 四叔……爸爸……? 以后該如何面對他……又該如何稱呼他? 徐少謙在墓碑前狠狠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天空不知何時突然下起了雪,今年冬天的最后一場雪,細碎的雪花在天空中紛紛揚揚的肆意飛舞,落在地上時卻因為地面溫度較高的緣故立即化成了雨水,仿佛那些在空中飛舞的雪花只是恍惚中產生的幻覺。 徐少謙在雪里站了很久、很久。 他身上的大衣早已被淋得濕透,他卻絲毫都沒有察覺,一直到夜色降臨,周圍路燈全部亮起的時候,他才從沉重的回憶中醒來,最后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徐梓明,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了墓園。 開車回到月湖小區(qū)時已經是晚上十點,隔壁別墅的燈亮著,安巖顯然在家。 透過層層的雪霧,別墅里那一點暖黃的微光變得朦朦朧朧,可就是那么一點微弱的光芒,卻讓徐少謙冰涼的心底,似乎突然浮起了一絲暖意。 安巖在家…… 徐少謙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拿出鑰匙直接打開了安巖的家門。 安巖正在客廳里看電視,突然聽到門被打開,看見來者后立即怒氣沖沖地從沙發(fā)上跳起來,走到徐少謙面前惡狠狠來瞪著他:“徐少謙!你怎么會有我家的鑰匙!?你這個瘋子!你這簡直是私闖民宅!你%¥#%#……唔……” 安巖的話還沒說完,嘴唇就被突然堵住。 不同于之前幾次霸道的強吻,這一次,徐少謙俯身過來,落在安巖唇上的吻非常的輕柔,那樣輕柔的吻,如同羽毛輕輕滑過唇邊一樣,一觸即分,仿佛只是恍惚間的錯覺。 在外面站久了的男人,全身上下被淋得濕透,就連嘴唇上,都帶著冬季最后一場雪冰涼的溫度。 “別說話……”徐少謙用溫柔的吻堵住了安巖憤怒的罵聲,然后伸出手臂,輕輕地抱住了安巖,在他的耳邊低聲說道,“讓我抱抱你,一會兒就好……” 他的動作輕柔得讓人心疼,他的聲音透著疲憊的沙啞。 突然闖進屋里的男人,如同想要汲取溫暖一般輕輕的收緊了手臂,從他身上傳來的體溫冰涼得可怕,仿佛凝聚了這個冬天里最后的一絲寒意。 安巖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時之間,居然忘記了掙扎。 29 29、chapter29... 等安巖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愣在原地被徐少謙莫名其妙的抱了整整十分鐘之后,安巖的臉猛然一紅,用力推開了徐少謙,憤怒地吼道:“徐少謙,你又發(fā)什么神經?還有,你怎么會有我家的鑰匙?!” 看著安巖這暴跳如雷的樣子和氣得發(fā)紅的臉,莫名的……徐少謙居然覺得壓抑了整整半個月的心情突然就明朗了起來。 很奇怪,安巖就是有這樣的力量,他能輕易的激怒自己,也能輕易的讓自己平靜。 繞過安巖走進屋里時,甚至有種……回到了家的感覺。 這棟別墅是他完全按照安巖的喜好來裝修的,可同時又夾雜了一些自己的喜好。比如,陽臺上舒服的躺椅是給安巖睡午覺用的,餐廳里的桌子卻是徐少謙最喜歡的簡單明快的風格,這樣混雜的家具布置,就好像是兩人共同的住處。 ——這種感覺真好。 徐少謙自顧自地走進家門,這動作無疑徹底刺痛了安巖的神經,安巖緊跟徐少謙的腳步走進屋里,冷著臉道:“徐少謙,你給我出去!” “你搬家的時候把一串鑰匙掉在了門口的地上,我?guī)湍闶樟似饋?。”徐少謙神色平靜地回答著上一個問題,走到冰箱前停下腳步,打開來,發(fā)現冰箱里只有可憐的幾個雞蛋和一袋掛面,這還是他上次搬東西來安巖這里做菜的時候順便給帶過來的。 顯然,安巖這完全不懂廚藝的家伙,根本不會買蔬菜和rou類往冰箱里放。冷凍抽屜里空無一物,只有保鮮柜里放了幾罐啤酒和牛奶,整個冰箱空空如也。 徐少謙皺著眉頭拿出幾個雞蛋和面條,轉身走到廚房里,燒了半鍋熱水。 安巖愣了一下,發(fā)現這人居然厚顏無恥跑到廚房里做飯去了,安巖立即跟過去,臉色難看地道:“徐少謙,你到底想干什么?大半夜跑到我家煮面?你不會自己回去煮嗎?!” 徐少謙說:“我的廚具全在你這里?!?/br> 安巖掃了眼他上次搬過來的各種廚具,忍不住道:“你可以搬回去?!?/br> 聽著安巖語氣中明顯的不耐煩,徐少謙沉默了一下,才低聲說:“安巖,我現在很累,不想跟你吵架。你看我不順眼的話,自己先去睡覺,我在你廚房里做點吃的就走?!?/br> “……”安巖沉默了一會兒,轉身走開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執(zhí)著地趕走徐少謙,看著這個一貫強硬的男人在自己的面前疲憊地垂下眼睛說“我很累”的那一刻,看著他在廚房里低頭煮面的場景,原本想趕走他的愿望似乎突然就沒那么強烈了……甚至還有些莫名的心軟。 不管怎么說,兩人都是二十多年的朋友。這個男人極度驕傲,從來不會在別人的面前示弱,他說累了,大概是真的累到了極點。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讓一向強勢的徐少謙露出這樣疲憊的神色? 安巖有些疑惑地想著,自顧自地轉身去客廳里看電視了。 過了一會兒,徐少謙煮好面端出來,見安巖沒去睡覺,便低聲問道:“你餓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