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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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蝶臉色微微發(fā)白:“小姐——” 江小樓輕輕嘆了一口氣,道:“當(dāng)初太無先生就說過伯父是心脈受損,終究是躲不了的。你去準(zhǔn)備一下,我們上門吊唁。” “是?!?/br> 天剛蒙蒙亮,慶王府就準(zhǔn)備好了一輛素棚馬車,馬車一路到了謝府門口。謝家大門已然打開,門口搭起喪事牌樓,牌匾、影壁上全部掛了白,身穿素服的仆人們進進出出地忙碌著。迎客的仆婦見到慶王府的馬車似是吃了一驚,連忙迎上來。江小樓不待她說話,便徑直往內(nèi)行去,仆婦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跟在身后,不敢多言半句。門內(nèi)同樣是一派忙碌場面,大院子里掛起足有三丈高的幡旗,中間是繡著招魂咒的緞面旗幟,扣著荷葉寶蓋,中間嵌著絨腰。京城習(xí)俗,人去世后只要掛起幡旗,靈魂便會隨著飄揚的幡蓋歸來。一隊身著袈裟的和尚在幡旗下魚貫穿過,筆直進入了靈堂。而院子里已經(jīng)搭建了一座主棚,四座附棚,棚子里還設(shè)有座位,賓客可以直接到這里休息、喝茶、敘話。當(dāng)引路的仆婦要把江小樓帶入主棚的時候,江小樓卻搖了搖頭,徑直向靈堂而去。 大廳門口設(shè)了一口報喪鼓,江小樓剛到門口,那鼓點就響了兩下,靈堂上的悲泣之聲瞬間傳了過來。小樓一腳踏入靈堂,只見精致的黃梨木垂花門全部用白布遮蓋起來,大廳里一口楠木棺材架在了四張長凳上,靈堂前擺放著各式祭品,謝家人全都是滿身素服,在哀樂聲中悲泣不已。江小樓瞧見他們,卻是目不斜視,手持焚香一束,徑直上前向謝康河行禮。 王寶珍擦了一下眼淚,躬身道:“明月郡主,多謝你送來的人參補品,老爺卻是用不著了。昨兒夜里他突然一口氣上不來,還沒到大夫進門,人就這么去了。” 江小樓冷漠地望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了那口楠木棺材上。 王寶珍面上含著哀戚之色,口中卻繼續(xù)道:“老爺去時留下遺言,叫二少爺接替他管著謝家,但二少爺畢竟太年輕,我怕他行事多有不周,郡主是老爺最信任的人,今后還請你多多照拂?!?/br> 江小樓聞言,已知對方不過是在試探,所以口中只是淡淡嗯了一聲,既沒說一聲反對,也沒說一聲贊同,似是完全與她沒有關(guān)系。 環(huán)顧四周,謝倚舟目光炯炯地望著自己;謝月只是一身素服,垂頭屏息,唯恐江小樓秋后算賬;謝柔和謝香一臉悲戚,滿面淚痕,卻是只聞哭聲不見哀意。唯獨一個小小的謝春,幾乎哭成一團,眼淚鼻涕都糊了面孔,真是傷心的很了。江小樓越過王寶珍,徑直走到謝春面前,柔聲道:“伯父早已料到會有今日,你不必太過悲傷。今后若有任何困難,都可以去金玉滿堂或者慶王府找我?!?/br> 謝春抬起臉,濃密的睫毛下一雙大大的眼睛滿是困惑。謝康河在世的時候,江小樓從不對自己表現(xiàn)出親近,怎么今日卻突然如此和顏悅色? 諾大的謝家有幾人真心為謝康河掉眼淚,他們莫不是在拼命想著如何才能爭得更多的家產(chǎn)。江小樓只是微微一笑,笑容淡得幾乎看不見痕跡。謝康河早已料到會有今天,他派親信告知江小樓,不要再去謝府看望,避免引起那些小人的別樣心思。另外,就是替他照拂謝春。謝康河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卻并非一個成功的父親,他早已把謝家子女的本性看得十分透徹,不過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連失望都談不上了。 謝倚舟走上來,俊朗的面容格外客氣:“郡主放心,我會代替父親好好照顧meimei們?!?/br> 江小樓唇畔的笑意更淡了些:“二公子,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萬者乃與王者同樂,做生意的道理你應(yīng)該比誰都懂,出爾反爾違背道義之事,必將引起群商攻訐。伯父奔波多年,經(jīng)營起謝氏招牌不易,我勸你——慎重行事?!?/br> 謝倚舟愣了一下,最近絲綢鋪來了一位富商,出三倍高價購買特級香品紗,然而鋪子里所有庫存都已經(jīng)被人訂完,再行生產(chǎn)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再三思索后制造了一場事故,讓人以為鋪子里的所有香品紗都已經(jīng)浸了水,他又利用與訂貨客商之間的長久合作關(guān)系,親自登門道歉,故意賠償了一筆銀子,反手便將貨賣給了高價客商,盈利五千兩白銀。但這事情十分隱秘,江小樓又是如何得知?他一時背后冷汗,面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你——” “二公子不必緊張,我并沒有時時刻刻都盯著你,只是天下無不透風(fēng)的墻,這消息既然我能得到,很快其他商戶也會知曉,我不希望伯父多年來的心血毀之一旦,希望你小心謹(jǐn)慎。” 江小樓的商鋪生意紅火,她又和謝連城來往密切,會知道這個消息并不奇怪,謝倚舟細(xì)細(xì)一想,便不愿多放在心上,只是冷淡地回答道:“一則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二則夫纖嗇筋力,治生之正道,而富者必用奇勝。我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是為了謝家著想,這畢竟是我的家務(wù)事,郡主不必?fù)?dān)憂?!?/br> 江小樓望著對方志得意滿的面孔,微微搖了搖頭。自作孽著不可活,失去了信譽的商家根本無法在商界立足,只可惜謝康河半生心血,眼看就要付諸東流。 恰在此刻,一個年輕男子跌跌撞撞進了門,一頭栽倒在地,惹得眾人大為震驚。謝春上前一步,失聲叫了出來:“三哥!” 江小樓一愣,目光落在這年輕男子的身上,他一身錦衣不知在何處蹭破了,靴子上滿是黃土灰塵,頭發(fā)也是無比蓬亂。謝春沖上去扶了他起來,江小樓才看清了他的長相,這少年一張臉白白凈凈,身形很有幾分瘦弱,眼睛卻比秋星還明亮。他剛爬起來,卻又撲通一聲在靈前跪倒,臉上沒有一滴眼淚,可江小樓卻分明感受到他心底的那種哀慟。 真正的哀慟,是發(fā)不出聲音的,甚至可以是沒有眼淚的。 江小樓靜默地望著他,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能夠被謝春叫作三哥的,應(yīng)當(dāng)就是謝康河的第三個兒子謝天釋。果然,謝倚舟率先呵斥道:“父親去世你都沒辦法及時趕回來,實在是忤逆不孝的東西,現(xiàn)在還有臉回來!” 謝天釋沒有看他,那雙眼睛并沒有看任何人,像是聽不見謝倚舟的呼喝。謝倚舟上前,一把扯住他的領(lǐng)子,怒聲道:“你聽不見嗎?” 謝天釋垂著頭,像是十分喪氣的模樣,眼睛逐漸變得黯淡無光,謝倚舟揚起拳頭便要揍下去,謝春尖叫了一聲捂住眼睛,然而謝倚舟卻沒能打下去,因為他的手腕被人扣住了。 謝天釋不過抬起一只手,便阻止了那看似堅韌不催的拳頭。 謝倚舟的臉色慢慢發(fā)白,面上涌起黃豆大的汗珠,王寶珍尖聲道:“三少爺,你怎么能在老爺靈堂上鬧事,還不快松手!” 謝倚舟一下子摔在地上,四仰八叉,極為狼狽。謝天釋從他的身上筆直跨了過去,燃起一炷香,恭敬地在靈堂前叩了三個響頭:“父親,兒子不孝,來遲了!” 謝天釋是謝康河最小的一個兒子,從前被提起的機會極少,謝家所有人都似乎對他的存在可有可無,但今天江小樓見到這一幕,心中卻對他陡然升起一絲好感。這少年,真是個有趣的人。 謝天釋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謝春道:“大哥呢?” 謝春眉頭一下子皺緊了,卻是有些猶豫。 謝倚舟被仆人扶了起來,咧了咧嘴角,陰冷道:“那人不是我謝家血脈,早已經(jīng)被父親趕出去了?!?/br> 謝天釋的濃眉抖了一下,眼睛里有一絲異樣的神情閃過。 江小樓一直漠然觀望,此刻才開口道:“謝大公子如今已經(jīng)搬入新宅,待會兒我會把地址告訴你?!?/br> 謝天釋這才注意到大廳里的這位陌生女子,她也是一身顏色素淡的衣裙,面上不施脂粉,發(fā)間也未戴半點飾物,晶瑩的眸子和白皙的面孔卻格外引人注目,那張纖巧的嘴唇若是輕笑起來,人的心跳都可能要停止。謝家姐妹或溫婉或高貴或天真,可謂各有千秋,但任是萬紫千紅,也壓不過她滿身的清艷獨特。他看著她,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念頭:“你是江小樓?!?/br> 陽光照進來,恰巧照進了謝天釋的眼睛,他的眼睛帶著笑意,就像是滿天陰暗里突然照進來的一縷光明,他認(rèn)真地看著江小樓,開口道:“我知道你,他給我的信里,每一封都提到了你,所以我好像很早就已經(jīng)認(rèn)識你了?!?/br> 江小樓的臉莫名奇妙有些泛紅,她隱約可以猜測出謝天釋為什么會認(rèn)識自己,他是謝連城的親弟弟,同為謝夫人所出,感情自然也非同一般。他口中的“他”,除了謝連稱以外絕不會有第二個人。謝連城為什么每封信都會提到她,答案不言而喻。如果此刻她有鏡子,她會發(fā)現(xiàn)自己面頰上的紅暈不由自主升了起來,但如果這時候有人追問她到底是什么緣故,只怕她也說不出來。 江小樓從亂葬崗爬出來這么久,恐怕第一次隱約察覺到了一個女子隱秘的心情,但也僅僅是一瞬間,她很快便恢復(fù)如常,只是淡淡微笑道:“三公子,幸會?!?/br> 此時此刻,這年輕男子的穿著和舉止都是那樣的不合時宜,但他臉上的微笑又讓人覺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他的容貌不如謝連城那樣俊美,可卻讓人覺得很舒服,很自在。而他眼中的笑容,又是半點陰霾都沒有的開朗與正直。這種正直并非是一種對世事無知的單純,而是一種洞悉世情的快樂。哪怕他今天是來為父親吊唁,但痛苦只是一瞬間就過去,他并未將死亡放在心上,這本是一件極為古怪的事情,但發(fā)生在他的身上仿佛什么古怪都變得理所當(dāng)然。 江小樓從未見過這樣的人,一時倒是有些奇異。 不光是江小樓在分析謝天釋,他也在看著她,因為她是他兄長傾心喜歡的女子。他的大哥,那么優(yōu)秀那么溫和,竟然會擁有這樣強烈的愛情,這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然而第一眼看到江小樓,謝天釋便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大概沒有一個男人會不喜歡江小樓,因為她有一張?zhí)貏e美麗的面孔,清雅難言的臉,星眸一般晶亮的眸子,叫人如沐春風(fēng)的文雅談吐。只要她有意,可以靠這張臉打動任何人的心。然而他卻隱隱從她的眉梢眼角看出了一絲戾氣,那是一種不屬于女人的凌厲之氣,甚至有一種舍我其誰的冷酷淡漠,隱隱凌駕于所有男人頭上的精明與冷靜。謝天釋隱約覺得,喜歡江小樓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要愛上她只怕需要極大的勇氣。世上男人皆愛美色,卻都畏懼強勢的女人。這年輕美貌的女孩子,隱藏著一顆頑固不屈的心,這是絕大多數(shù)男人消受不起的。 可以被無數(shù)人喜歡,卻很難被任何一個人愛上,這到底是江小樓的幸運還是不幸,謝天釋不由暗地里微笑起來,這是大哥的幸運,因為懂得欣賞這份美麗的人不多,所以大哥獨占的機會也就更大了。 江小樓和謝天釋從靈堂走出來,江小樓停在了走廊上,卻突然轉(zhuǎn)頭問道:“你若想要謝家家業(yè),我可以幫忙?!?/br> 她說話很直白,沒有半點遮遮掩掩??蠢锩婺切┤藶榱思耶a(chǎn)斗得不可開交,江小樓不愿意平白無故便宜了他們。謝倚舟以謝連城非親生子為理由讓他自動離開,達(dá)到獨占家產(chǎn)的目的,但大家都不會忘記還有一個重要的人,謝家三少爺。謝天釋是嫡出的兒子,只要他有心,家產(chǎn)必定全都屬于他,而烏眼雞一樣的謝倚舟只會一敗涂地。 “二哥這個人只是依靠微弱的謊言活著,他以為靠欺騙可以找到驕傲的自我,可事實上他什么也得不到。既然他要抱著那些死物,就讓他抱著吧,我不在意。”謝天釋微笑著道,他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眼睛里沒有絲毫陰霾的氣息。 “你可知道謝家的財富有多少?”江小樓輕輕蹙起眉頭。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從前沒有那些錢我也活得很好,以后也是一樣?!敝x天釋毫不猶豫地回答。 “可謝伯父花費了大半生的心血才能建立起這樣龐大的家業(yè),你若是甩手不管,一定會毀在你二哥手上?!苯茄垌Я粒Z氣決斷。 “父親已經(jīng)去世了,這家業(yè)守著也沒有意義,生命如此美好,時間這樣寶貴,難道我要把全部的人生消耗在與二哥的爭斗中么?”謝天釋這樣追問道。 江小樓望著他,良久無言,最終不覺莞爾:“謝三少爺,你的確想得很通透?!?/br> 這世上有千百樣的人,有人為了錢財不惜性命,有人覺得金銀就是累贅,有人為了復(fù)仇可以豁出一切,有人寬容大度不屑一顧,這只是個人選擇而已,江小樓尊重謝天釋的意見。她的目光望向大門的方向,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大哥不會來了。”謝天釋突然這樣說道,風(fēng)吹起他的頭發(fā),更顯得凌亂不堪,可他的神情卻無比認(rèn)真。 江小樓怔住,旋即道:“你怎么知道?” “人死之后萬事皆空,大哥不會做無謂的事,更何況若他出現(xiàn)在這里,二哥說不定又會覺得大哥不肯放棄謝家產(chǎn)業(yè),一旦鬧起來,豈非是讓父親死后也不得安生,叫所有賓客都看笑話?”謝天釋立刻解釋道。 江小樓望著穿梭不停的仆從,輕輕嘆了一口氣。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各人有各人要受的磨難,各人有各人要走的路,她只是感到無比惋惜,因為謝家的輝煌不出一年就會畫上一個句號了。 到了出殯那一天,司儀大喊一聲,起靈。于是八個人一齊上前抬著棺木出了靈堂。門前涌動著長長的送葬隊伍,見棺材出門便跟在后頭,那哭聲響徹天地。哭喪也是舊俗了,如果出殯時沒有震天動地的哭聲相伴,這喪事就會被人詬病,于是謝倚舟特地雇傭了許多職業(yè)哭喪人跟著送葬隊伍,一路哭得眼淚成河。謝倚舟走在最前面,王寶珍哭喪著臉,眼圈通紅。 江小樓看著棺材出了門,她的面上始終帶著一種復(fù)雜的情緒。 哀樂高奏,紙錢飛揚,送葬隊伍一直慢慢前行,可從始至終謝連城都沒有出現(xiàn)。江小樓順著街慢慢地往回走,小蝶和楚漢對視一眼,便也跟在她的身后。 一直走到金玉滿堂的門口,江小樓站住了腳步,她突然仰頭望去,謝連城果然站在二樓雅室的窗口。他的目光正穿過街道,似乎落在不知名的遠(yuǎn)處。掌柜瞧見江小樓,忙不迭地迎了出來,江小樓卻一揮手止住他的話,快步進了大廳。她走到雅室門口,深吸一口氣,這才推開門進去。 “為什么不去送葬?” 謝連城轉(zhuǎn)過頭來瞧見江小樓,目中似有淡淡流光閃過:“小樓,如果我去了,只會破壞父親的葬禮,你明白嗎?” 江小樓心頭卻替他不忿:“是不是親生血脈,真有那么重要嗎?” 謝連城整個人是站在陽光下的,光影落在他俊美的面容上,卻給他添了幾分復(fù)雜莫辨的陰影,他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開口道:“這不過是有心攻訐的借口而已,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江小樓微微一笑:“今天陽光很好,咱們?nèi)ソ纪馍⑸⑿陌??!?/br> 江小樓這個人表面上溫文爾雅,其實骨子里甚是冷漠,得她關(guān)心的不過寥寥數(shù)人,自己能得她一時半會的關(guān)懷,已經(jīng)是很難得了,謝連城便轉(zhuǎn)頭吩咐懷安,道:“去備車?!?/br> 懷安應(yīng)了一聲,動作麻利地出門去備了馬車。 馬車一路穿過繁華的街道,出了城門。沿途出城踏青的人很多,大多都是文人雅士,攜著風(fēng)流美人,一路高談闊論。馬車越走越遠(yuǎn),停在了京郊一座名為綠平的小山丘前。謝連城主動下了馬車,靜靜沿著石頭臺階上了山。一路上樹木蔥郁,景致盎然,他的目光卻只是筆直地望著前方,神情也很是蒼茫,不知心頭在想些什么。江小樓只是靜靜地陪著他,并無一句多言。她不知道謝連城要走去哪里,但她知道此刻他的心境不好,至少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樣輕松愜意。 恰在此時,江小樓只覺眼前寒光一閃,立刻見到一枚細(xì)長的亮點破空而來,筆直朝著她的咽喉而來,身后的楚漢壓根來不及救援,謝連城卻一下子將江小樓裹進懷中,瞬間避開了這鋒芒。 二十余名黑衣人蜂擁而至,謝連城冷聲吩咐:“楚漢,守好了!”他放開江小樓,筆直沖著對方而去。眼前劍光猶如滿天星光,凌厲的殺氣撲面而來,江小樓只見到無數(shù)劍光飛舞,而那個尋常淡漠如玉的謝連城,一身青衣已經(jīng)隱沒在了殺手之間。 謝連城的動作極快,一人的長劍還在半空,他的手指已經(jīng)擰斷了對方的咽喉。一人的冷箭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他的胸膛,下一刻他已經(jīng)落在對方身后。一人剛剛抽出腰間短劍,忽然間脖子就已斷成了兩截。江小樓從未見過這樣的謝連城,他永遠(yuǎn)是那么溫和,那么淡漠,似乎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引起他的怒氣,也沒有任何人值得他動手。然而對待眼前這些殺手,他幾乎是一擊斃命、毫不留情。 這是一種完全不要命的打法,根本沒有絲毫的防御,不停地攻擊。明明自己的身上不斷出現(xiàn)大大小小的傷口,他卻壓根無視這一切,目中的冷漠彌漫開來,毫無感情。 黑衣人壓根不打算留下活口,即便謝連城武功極好,他們依舊是悍不畏死地?fù)淞诉^來。今天的謝連城并不是往日里那個儒雅的公子,他身上似乎有一種狠勁,凝神靜心,蓄勢待發(fā),身上凌厲的殺氣一點點從骨子里滲透出來。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jīng)奪了一把長劍。江小樓只見到那抖動的劍光,如同一條瀟灑的銀龍,盤旋出異樣的光芒。一個,兩個,十個…氣焰囂張的黑衣人都倒了下去,大朵大朵的血花于草地上片片盛放。 謝連城的每一次擊殺,仿佛都在預(yù)示著他內(nèi)心此刻充盈的痛苦,仿佛在告誡所有人,誰也無法真的將他擊倒。 禮讓謝倚舟,唯一的原因只是不想讓謝康河傷心,否則區(qū)區(qū)一個謝倚舟,何談讓他彎腰! 他的臉色在陽光下顯得非常蒼白,幾近透明。他的一雙眸子,永遠(yuǎn)都是那樣溫柔,從來也沒有如今的寒芒。原本以為他天性如此淡漠,可直到今天江小樓才發(fā)現(xiàn),真正的謝連城是陌生的、壓抑的,或者——他始終隱藏了真實的自己。 整個石階上充滿了血腥氣,原本活生生的人都變成了死尸。沒有人能想象謝連城這樣風(fēng)度翩翩的貴公子居然有這樣的武功,也沒有人能夠形容他殺人動作的快速與冷酷。最后一個黑衣人露出驚恐之色,死死瞪著謝連城,握刀的手漸漸發(fā)抖,隨后他飛快地向謝連城撲了過來,刀光已閃電般向他劈下。小蝶驚呼一聲,楚漢已經(jīng)預(yù)備上前幫忙,然而片刻之后這黑衣人就仰面倒下,他的胸口多了一個血流不止的血窟窿。 謝連城意識像飄浮在半空中,只覺身上忽冷忽熱,混沌不清。全身所有的骨頭就如快要散架一般痛苦難耐,所以他不停地殺戮著,任由那些鮮血濺到他的臉上,似乎在經(jīng)受一場血的洗禮。當(dāng)所有人都倒下之后,他也轉(zhuǎn)過頭,向著江小樓一步步走過來。 原本俊美絕倫的面孔染上了通紅的鮮血,整個人如同浴血的修羅,帶著一種死亡的可怕氣息。小蝶不由自主抓住了江小樓的袖子,心頭難掩驚恐。 謝連城走下一級臺階,突然彎下腰,猛烈地嘔吐起來。 江小樓看著他,目中涌現(xiàn)出強烈的同情之色。她只想知道,他的身上究竟隱藏著多少危險,多少秘密。 當(dāng)謝連城倒下去的時候,楚漢及時扶住了他,隨后發(fā)現(xiàn)他整個人已經(jīng)昏迷過去,不由道:“小姐,現(xiàn)在怎么辦?” 江小樓看著一地死尸,扶額嘆息道:“派人把尸體全都送去京兆尹衙門?!?/br> “是?!?/br> 按照大周律令,在受到匪徒襲擊的時候自衛(wèi)殺人是不犯法的,但一下子碰到這樣大規(guī)模的刺殺行動,估計京兆尹會頭痛好一陣子。江小樓望著謝連城,卻又問道:“我一直以為你家公子不會武功?!?/br> 楚漢嘿嘿一笑:“我家公子自小文武雙全,你不知道,是因為沒有問起吧?!?/br> 誰會想到一個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的貴公子藏有這么凌厲的殺招,與他的武功比起來,當(dāng)初震懾江小樓的顧流年不過是花拳繡腿而已。如果是從小練武,那謝連城一定是師承名門,可見有人在暗中花費了無數(shù)心思在培養(yǎng)他… 謝連城迷糊之中,仿佛有人把他扶起來,似乎在把脈,灌藥。他只是覺得身體很輕,輕得仿佛要飛上云端,然后他慢慢聞到一種梔子花的清麗香氣。耳中慢慢傳入很多的聲音,剛開始很模糊,慢慢變得清晰。那道清新的香氣也消失了,原本飄飛的靈魂被迫回到了自己的軀殼之中。 謝連城口中不由自主發(fā)出一聲呻吟,痛苦從四肢百骸涌了上來。 “公子,你醒啦?”懷安驚喜的聲音響起。 謝連城緩緩睜開眼睛,掙扎著要從床頭坐起來,懷安連忙道:“公子,千萬別起身,你受了傷!”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剛過丑時,太無先生來看過,說那些人在劍上淬了毒,若非你體內(nèi)本身就有…您可得多休息,再不能勞累了。早知道那幫雜碎暗中埋伏,我也跟著上山保護你就好了?!睉寻残跣踹哆兜恼f了一堆。 謝連城卻打斷了他:“江小姐沒事吧?” “沒事,沒事!公子你一直護著她,她能有什么事!” 門輕輕地被推開了,江小樓一身淡紫色的羅裙,親自端著藥盞走了進來。那清新的梔子花香氣,幽幽地傳了過來,浸得他心頭莫名就軟了。 瞧見謝連城醒了,江小樓面上似有一絲驚喜之色:“沒事了嗎?” 謝連城眸子里似乎有淡淡的陽光,溫暖和煦,面上只是緩緩點頭:“我沒事,不必?fù)?dān)心?!?/br> 江小樓輕輕舒了一口氣,殺人她見得多了,還沒有見過如此不要命的打法,謝連城就像是在跟人拼命一般,他的武功遠(yuǎn)勝過那些殺手,原本可以游刃有余,或者他是在抒發(fā)心頭的怨氣…她的聲音十分溫柔:“你受傷之后,我們便將你送來了太無先生這里養(yǎng)傷” 謝連城環(huán)顧四周,果然見到周圍的環(huán)境十分陌生,便只是微微點頭:“多謝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