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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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祥家的自知失言,也想兩邊不得罪,怕尚月蓉說出什么話來,于是搶道,“夫人那日……” 齊靳一聽,忙打斷,“多說無益,”他轉頭對丁祥說,“明日將壽方請來,讓他瞧一瞧?!?/br> 丁祥連連稱是,他見尚月蓉面色沉重,站在一邊,竟沒有半分表示,委實覺她不識抬舉,他是這么多年的跟班,聽候應答自然在行,更是老于提點,于是賠笑道,“姑娘不必憂心,荊老爺?shù)尼t(yī)術姑娘是知道的?!?/br> 尚月蓉不接口,只一雙霧蒙蒙的眼睛瞧著鶯如,似是有了期望。 丁祥見她這副模樣,突然想到手里那條奇貨可居的消息,他知道老爺脾性,于是換了一番丑表功的說法,“姑娘放寬心些,我們老爺在圣上面前為老大人說了話,老大人如今已往貴州去了,這樣一來,往后就有了指望?!?/br> 尚月蓉這時才略略回了神,轉過臉來,卻絲毫沒有驚喜之態(tài),但總算是有了些反應,襝衽為禮,“多謝老爺?!?/br> 齊靳點了點頭,不著意間暼見小幾上有一個藍底白釉的小瓷瓶,似乎是大內“御藥房”的東西,那些領頭的監(jiān)來出來打秋風,常常就用此物,雖覺疑惑,卻未及多言,領著丁祥一道出來。 一路哈著腰,見快到了怡墨院,丁祥逮了個間隙回頭問,“這荊老爺不比旁人,明兒少不得我要到他府上去請,只是不知會不會有所驚動?” 丁祥圓滑老練,齊靳聽出來他的意思,他沉吟半晌,“不,明日你回明了夫人,看她的意思,我親自寫了帖子讓你兄弟去請,自然要先去看過母親?!?/br> 至于說辭當然不用老爺再關照,燈籠照進院子,就有人來接應,院里頭同往常一般靜,那些意態(tài)浮沉,只如隔夜一夢。 從廊道里頭過,前些日子她搬出養(yǎng)病的窗戶下頭一燈如豆,門扉半掩著,里頭透出窸窸窣窣的動靜,門腳底下卻是半暗的。 齊靳心里“刺啦”一聲輕響,見著正屋里頭打簾的丫頭,沉聲:“夫人呢?” “回老爺,在,在里頭呢。” 跨進屋,丫頭跟了進來,齊靳擺手示意她們出去,菖蒲映月的身影皆不見,廳里頭只有一片素光。 越過隔間,往西里間走,似乎聽得有人聲,燭火閃閃折折跳動一番,隔著一架香色綢夾軟簾,里頭的東西都瞧出個輪廓。 齊靳在簾前停了半晌,微微推起,“夫人?” 里頭的人沒有聲響,夏暮天氣,齊靳面上突然覺得發(fā)涼,推簾而入,端著平素的架子,直直地看著床沿邊上的人。 王溪放下手中針線,并未抬眼,就這么膠著著,齊靳忽又喚了一聲,“夫人”,這一聲卻極為肅然。 王溪緩緩起身,行了一個常禮,她著了一件青色的紗制襯衣,卻能下擺不動,欲從邊上走了開去,“我讓丫頭進來服侍老爺?!?/br> 齊靳抬起手擋了一擋,花梨幾腿案上一件白地的青花瓷瓶,險些被碰倒了下去。 這一擋很突然,王溪微微側頭,目不相接,暫留寂靜,片刻后,只見他解下腰間的常服帶,遞到她面前。 這行動間的意思很是明了,王溪眼下一瞬,卻不怒不嗔,從他手中接過,背身去懸在衣架上。 齊靳雙手微垂,深棕的紗制馬褂,直盤扣子及肩,王溪懸著臂,低垂著眼簾。 齊靳盯在她的面上,她那日的眼里頭似有一粒燃著的火星子,此時此刻,竟情愿那火種復熾,都不要眼前般漠然的態(tài)度。 他沉下手去,握住那正在解扣的手,只淡淡道,“罷了?!?/br> “夫人好生歇息,也不用讓人收拾側屋,你既不愿見我,我在衙署里頭也是一樣的。” 王溪抬眼時,軟簾已將兩人隔去了,她聽見門口打簾的丫頭略帶倉皇的應聲與暗暗的欷歔。 菖蒲進來的時候顯得有些喘,她手里抱著的是舊年一些女孩家的玩意兒,都是南邊帶過來,這北地兒不常見的東西,菖蒲的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即便是她這樣的顏色,皺成一團也不甚耐瞧,“夫人,你讓我找的玩意兒我找出來,恁挑哪一件給大小姐……夫人,老爺他?” “他有公事出去了,拿過來給我瞧瞧?!蓖跸骖佉恍?,是一副常態(tài)。 齊大小姐生在七月望之后,老夫人因為日子上頭的事,心內總有些不爽快,但日子雖不好,辦得辦出了個熱鬧樣子,今年她大哥因衙署里頭有公事不能到陪,故而事先叫了人到錦華館子訂了一桌席,待晚間讓人挑一席送來,這里頭固然有他大哥肴饌相賠的意思,但老夫人那里終是有兩句閑話,當然也是點到即止。順天府尹的席單他們自然不趕怠慢,早早讓人過府瞧了菜色,這上頭既然有人代為殷勤,廚房里頭的差事就少了許多,也落得清閑。 這樣的日子晚間依舊熱得有些發(fā)酥,雖席面少,北邊涼亭四周也不算朗闊,丁瑞從外頭回來,親自照料,方才不顯半點局促。 甫一聽到夫人消息,丁瑞就趕了過來,見著王溪,磕頭行禮,“席面上都預備妥當了,小的從荊府過來,他家下人也沒讓進去,只說荊老爺自己病了,嘶……他家下人今日聲音不怎么好聽,倒讓我在那一丈多的長條凳上白白坐了一個時辰?!?/br> 這各府門外置的條凳原是供那些老爺們隨帶的跟班和轎夫歇腳用的,丁瑞這樣的身份,最不濟也應該有下人陪著在門房里頭吃茶,這著實有些沒道理,但王溪不作那無謂口舌,只相寬道,“人各有事,不可相強,想來也有難處,勞二爺辛苦一趟,睿兒的生辰要緊,旁的先放一放?!?/br> 南邊糧餉吃緊,聽說福建一帶米麥雜糧,連著藥材等物都爭相搶食,近日里頭京城南貨供得少,但這館子里頭仍舊能做出一桌精致珍品,果然是名不虛傳。齊大小姐原不著緊她大哥在不在,在了反倒拘束,現(xiàn)下這里只有她大哥的好處,她自然大為受用,眼珠子從金橘餅到酥油雞,再到那擺得同棕竹面扇畫一般的魚翅,更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齊斯散館未滿,卻還清閑,早早到席,陪母妹同座,府內人口本就不多,孩童自然也少,齊玨的一個五歲多的小兒子來往席間,卻也添了許多稚子童趣。 席罷擺了瓜果,天色也沉下來,星月稀疏,只留同墨汁化成的天幕懸于頭頂。藻夏蘭宵,齊敏這個壽星捧出一桿長笛,齊斯拗不過,笑著搖了搖頭,站在曲橋邊上,臨水而樂。 五音繁會,笛聲隨水而走,眾人皆默默靜聽。 忽聞得水間“咚”地一聲,齊老夫人唬了一跳,忙問,“什么聲兒?” 后頭繞過一個小丫頭,過來磕頭,“小的適才走了神,小爺拿小石塊投了水,小的該死?!?/br> 齊老夫人拂一拂胸間,舒了一口氣。 王溪正要過去,后頭菖蒲忽然拉住了她,低低在耳邊說了幾句話。 王溪略一皺眉,“可已穩(wěn)住她” 菖蒲點了點頭,王溪朝齊母那里使了個眼色,映月會意退了開去。 亭畔若有異響,素疑鬼魅,又是這樣的日子,好在原是一個誤會,齊母數(shù)落了兩句,也就放過,看見媳婦領了丫頭往遠處去,剛要相問,就聽見齊斯過來,賠笑道,“適才瀉月過來回,外頭一個近身的小廝領了同年過來看我,我去瞧一瞧他?!?/br> 第37章 欺辱 東院里頭鮮少踏足,老遠就瞧見汪mama母女倆在廊下頭拉拉扯扯,似有嘀咕,因循半晌,芰荷眼尖,忙拉了拉她娘的袖子,提高了聲音道:“夫人來了?!?/br> 汪mama抬頭一瞧,舒了口氣,就糾著一張臉控身迎過來,“夫人,夫人恁來了就好,萬萬沒想到的……” 王溪擺了擺手,“可奪下來了?” 汪mama拭了試汗,“奪下來了,奪下來了。” 底下婆子托出一個茶盤,秉燈一照,上頭擱著一把鶴頭薄背的剪子,銀光蹭亮,剪軸四張,只剪尖帶了些殷紅絲碎子。 “傷得怎樣?” 汪mama朝里頭乜邪一眼,賠笑道,“奪的時候帶了點皮rou,沒怎么傷著,只是這姑娘瞧著形容不太好?!彼齼裳壑樽訉χ畠阂活?,忙撇清道,“老夫人今日不知從哪里得得消息,讓我到這院里瞧瞧情形,我瞧這丫頭是出氣兒多,進氣兒少,眼看就是磨功夫的光景,大小姐的生辰里頭,若有什么不吉利的,也不能出在府里,我估量著一個丫頭騰挪出去,頂多費一張條凳的功夫,就同李mama說了一聲,一道過來了,沒想這里頭的姑娘動了性子?!?/br> 她平日里頭自詡是齊母的人,分寸上頭向來沒有拿捏,這頭一句就將老夫人搬在了前頭,成為失言,只是王溪從不形諸顏色,聽完口中漫道,“凡事事緩則圓,想來是有些cao之過急?!?/br> “對,對,”汪mama忙掩飾了神色,做出聽話的態(tài)度,“夫人說的是,小的也是如此想的?!?/br> 這話轉得快了些,但原本就無須多表,汪mama作勢來攙,菖蒲見她動作,自己就先上來扶住。 一行人到了里頭,汪mama話里半帶玩笑著,“別怪這丁嫂子推三阻四的,原是我沒預備妥當?!闭f罷就殷勤示意,“夫人來,別過去,小心沾了病氣,這樣天氣,這么個病丫頭,我瞧屋里的氣味也是腌臜。” 榻上的人神昏譫語,骨瘦形銷,尚月蓉的袖上有斑斑血跡,挨在榻邊,只是她緊攥著袖口,不理會一旁給她料理的丫頭。 尚月蓉略過眾人,在王溪身上停留一會,轉而又看向丁祥家的,“荊大夫何時過來?” “這……”丁祥家的適才被汪mama暗擺了一道,見這樣情景,瞅了瞅夫人,于是特意重復了一遍,“夫人已讓他哥去請了,荊大夫家中有事,暫且過不來?!?/br> 尚月蓉默然泫然,眼圈泛紅,是束手無策的神情,她膝下一動,跪在屋中,王溪覺她態(tài)度似有所不同,見她伏身下去,“鶯如命懸一線,還請夫人開恩?!?/br> 王溪睇她一眼,淡道,“想必丁嫂子的話,姑娘也聽見了?!?/br> 尚月蓉直起了背,直視半晌,方才緩緩開口:“老爺親口答應,還請夫人開恩?!?/br> 這話一出,屋里的人俱是一驚,這里頭的蹊蹺,滿府里頭心知肚明,當著眾人說出這樣的話來,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于是都拿眼悄悄瞟著夫人。 王溪微微抬目,兩人相視不動。 王溪覺得臂上一松,只見菖蒲走上兩步,“啪”地一聲,一個巴掌摑在她面上,這巴掌聲脆得很,力道卻不大,菖蒲的袖子像未抬過似的,那面上也沒有半點痕跡,只是菖蒲猛然呼吸了幾下,雙肩攏縮著,顯得有些義憤難抑。 她是前塵諸事一道憶起來,又見她這等態(tài)度,她向來愛重主子,一時恨上心間,咬牙切齒地指著她道,“夫人面前,瘋言瘋語的,我奈何你從前是誰,只是現(xiàn)在這般,豈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尚月蓉不避不躲,唇角竟勾起一絲淡薄的笑意,慢慢仰起頭,“我想要如何?我但凡想要如何,也落不得這般被人欺辱,只是我不想要罷了?!?/br> 菖蒲面上閃過一絲驚愕,她落下的手又抬起來,卻聽王溪輕喝一聲:“菖蒲!” 汪mama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冷道,“這是哪里的話,別說你一個丫頭,就是老爺上頭,還有老夫人在,今日是老夫人要將她送出府去,哪里容得你這樣張狂?再說荊大夫是照看老夫人的,這丫頭是什么身份?人家治病行醫(yī)的人,又不是神仙道士,吊了半口氣的人,立馬就能保全了?我瞧你還是省省勁兒罷?!?/br> “這荊兄倒指不定有這樣的能耐。” 眾人聽到是個男音,不免一愣,猛然轉回頭去,卻見齊斯?jié)M面含笑的走了進來,他先退開兩步,對著王溪一揖到底。 王溪趕忙抬手,“小叔怎的在這里?” 齊斯微微側頭,卻是慢慢起身,眼神一動,并未仔細答她的話,只笑道,“那日愚弟荒唐行事,險些釀成大罪,還未同嫂子賠禮?!彼D而對著邊上的mama笑著搖搖頭,“我適才聽見mama的話,恁老人家話里頭誠然都是敬意,可是除了母親大哥,嫂子我也是不得不重的,倘若這廂里出了什么誤會,弄得大哥嫂子之間有什么不痛快,豈不是不周到?” 汪mama面色一變,是受驚的神氣,但她善于應變,立馬拍了拍嘴角,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態(tài),“虧得二爺提醒,不然我今兒也犯了糊涂,”她朝門外頭兩個抬條凳的招招手,自己往外讓了幾步,“瞧我愣頭愣腦的,老夫人的意思我也傳到了,現(xiàn)下夫人過來料理,還只管亂著要多事,還請夫人看在我這個歲數(shù),腦筋不中用的份上,多擔待著些,老夫人那里還有吩咐,我且先過去?!彼幻尜r笑著點頭施禮,一面就往屋外頭走了。 說到有吩咐的話顯然是遁詞,這明擺著是她老人家不愿意趟這渾水,于是急急走了,齊斯整了整袖口,聲音放得比往常鄭重,面上仍舊是三分笑意,對著王溪執(zhí)禮道,“適才聽聞在尋壽方兄,說到‘待朋友’這三個字,壽方兄卻是沒有話說的,他們館里頭如今設了一個‘問心堂’,她一個丫頭,又漸沉疴,母親既然有避諱,那也不用擺府里頭的架子,著人送去,嫂子恁看如何?” 這意思干凈明白,王溪覺得他今日的殷勤有所不同,卻也沒什么痕跡可循,淡道,“只怕有些唐突。” 齊斯搖了搖頭,“壽方如今專心醫(yī)道,這病來如山倒,他們從不講究個時辰,若說唐突,自然我來料理,上回在兄嫂面前失了體統(tǒng),這回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嫂子可要讓我這個散館閑人好好描補描補?!?/br> 這番話說得很是動聽,這誤會不誤會的話,當著人面,多說無益,于是王溪干脆順水推舟,點了點頭。齊斯打發(fā)跟著他的兩個小廝和兩個抬條凳的進來,眾人一彎腰桿子,人就騰了地兒,木頭杠子一提,就一溜道兒抬了出去。 尚月蓉適才發(fā)醒,她使力站起來,跟了兩步,跪了長久,腳下虛浮,搖搖晃晃的,在門檻處倏然一軟,被邊上的人撈住了。 齊斯只作順手一扶,側過身將她穩(wěn)住了,他面上顯得很冷淡,轉而對王溪拱拱手,“事情雖小,既然關乎兄嫂,愚弟不會兒戲。” 方一散,屋內好似悶在壇子里般,各人面上都有些倦怠,王溪朝菖蒲招了招手,示意要回去。丁祥家的因為汪mama在老夫人面前說得上話,今日是相當收斂,現(xiàn)在看到事已定局,趕忙將尚月蓉拉過來,“夫人好走?!背读顺端滦洌娚性氯夭o反應,于是索性將她往后頭掩了掩。 這個腔調未免有些過分,菖蒲顯得有些忿忿不平,剛要上前理論,卻被王溪攔住,她瞧了尚月蓉一眼,話雖是淡淡出口,卻自有一股氣韻,“姑娘這些年的遭際,我也是聽聞的,念著往日之情,禮數(shù)上的事我也不多計較。說到欺辱上頭的話,實是姑娘思慮過重了,我借姑娘一言,如今姑娘身在府中,我若想使些什么手段,姑娘要想現(xiàn)在這般使性子擺臉色,恐怕也是不能夠了,姑娘飽讀詩書,這府里頭不是只有寥寥數(shù)人,‘宜從權變’這樣的道理想必不用我來教罷。” 尚月蓉的臉色聽得泛了白,她咬著唇,愣了半晌,方從后頭走上來,屈膝行禮。 這動作不像是很甘愿,王溪也不再多看她一眼,抬步而去。 第二日巳正,秦業(yè)他娘就到怡墨院里頭來請,王溪知道這是齊母有話同她說,于是揀了幾樁要緊的事料理完,就領著菖蒲映月二人到后院里請安。 到了院里,劈面碰到剛從屋里出來的汪mama,見她一面赸赸,一面快步而去,又知她慣會添油加醋的脾性,于是已經猜著了七八分。 進了屋,屋里頭鴉雀無聞,齊母略微帶喘地坐在廳中,面上是怒氣未消的神情,見了王溪就道,“好端端的一個小姐,進了那種地方,居然說出那樣沒有廉恥的話來,難為你都聽了進去?!?/br> 王溪快作兩步,在下首安慰道,“母親不必為了她動氣?!?/br> 齊母兩眼直瞪,氣噎喉賭,說出來的話有些嘶啞,“我不是為了她動氣,我是為了兩個好兒子!一個偏偏要把這樣的人弄進來,一個平日里頭嘴里抹了蜜,現(xiàn)如今點了翰林,竟自作主張到這樣的地步!” 秦業(yè)他娘見狀,忙添了一杯茶,王溪接過,遞了上去,“昨日之事,原是因為人多,有些鬧哄哄的,想來他弟弟過來瞧瞧,怕因她傷了我們二人之間的和氣,故而有此舉動,他向來是體貼母親的?!?/br> 齊母就了一口茶,口氣稍緩,“這是他猴兒精,鸚哥兒的嘴巴,你不知道,前些年他做大哥的在冬苑里頭設局,我就不同意,雖說都是做官的老爺,但成日里聚在一起,小門里頭抬些鶯鶯燕燕,作些下流事情,我也是知道的,不然也沒有尤家姑奶奶同你姨家兄弟那樁事,齊斯面上尊敬,暗底下也是同他大哥一條藤上,瞞著,助著,我瞧這會兒子是他大哥不在,他這個做弟弟幫他看顧著,都是我肚子里頭出來的,我還看不清他們葫蘆里頭賣的什么藥?只是我向來疼他,心里頭這口氣順不下?!?/br> 王溪不便多說,故意挑中了一句話,笑道,“母親果真是疼他的?!?/br> 齊母冷哼一聲,“都是白疼了,越發(fā)不把我的話放在眼里?!彼戳艘谎弁跸坪跞粲兴?,她的目光也跟著冷下來,這個歲數(shù)的人,像蒙了一層屏障,叫人模模糊糊地看不清真意,她沉聲道:“當年玫兒她娘也是個多事的,動剪子撒嬌也不是一遭兩遭,我不比你好性情,慢慢也就給我做服帖了?!罢恢撊绾位卮?,就聽見外面有人進來回:“尤家大奶奶過府來,聽聞夫人在老夫人這里,要進來請老夫人的安?!?/br> 王溪忙站起來,“如今帖子也不來了,倒沒個準備。” 齊母是歷經人情的,收拾面孔自然不在話下,這一來一往之間,面中已半透笑色,“快請。” 那領著的丫頭捧著兩盒子方匣進來,都是銅扣雙屜的形制,一瞧里頭就不是普通的禮,曾墨輕描淡寫,也未說是什么,兩個丫頭端著奉上,秦業(yè)他娘就招呼丫頭上前接過。 曾墨方請過安,齊母就對著王溪笑道,“你這jiejie雖沒有帖子,卻是最周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