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今日便回答你，不記得了。”

    尚月蓉只覺荒唐，臉上浮起一絲苦笑，側(cè)臉一旁。

    俞四不明其理。

    “我不記得了?！鄙性氯貜?fù)了一遍。

    俞四有些明白過來，瞪大了眼睛，自顧笑起來，樣子有些猙獰。

    不記得了。

    自然不及得他，也不記得齊靳，如此說來，他二人自負(fù)人物派頭，便皆是自作多情，想到此處，不知哪里來了幾分邪意，心底里除了悲竟還生了些喜，有些報了仇了快意，自覺都有些瘋魔了，只答應(yīng)了兩個“好”子，轉(zhuǎn)頭便去了。

    第44章 借糧

    臨冬便是這治中之母的生辰，這一年的雪來得早，治中府門外大雪飄飄，因各府的車馬軸子絡(luò)繹，這門前雖飄著雪，卻積不起來，省了掃灑的好些事情，因南邊的戰(zhàn)事吃緊，喜喪等事一律從簡，這平日里頭的傳杯遞盞、低吟淺唱皆須收斂，但為表冬日福壽祥瑞，只在府內(nèi)各處掛上了罩著新制的蝠紋紅紗的大紅燈籠，這廊院里頭未曾掃雪開徑之處積了尺來厚，紅梅半開著，上頭綴著棉絮般的雪團(tuán)，映襯著那雪幕里的點點紅亮，這樣子做的壽辰，確有一番祥瑞。

    人影幢幢，治中府內(nèi)四進(jìn)廳，大門位于東南角，坐西朝東，各處殿宇也不算大，天漸漸沉下來，因雪色卻不見黑，雖夜?jié)庀聛?，卻越發(fā)顯得亮起來，寶藍(lán)色的天空，便像錦緞一般的一束藍(lán)紗裹下來，人來客至，正廳屋檐底下治中家中的幾個兄弟作陪客，來來往往。

    里頭按照官階都落座了。

    齊靳是上本應(yīng)坐在上首，只今日帝師老鴻儒周大人也來慶，現(xiàn)如今卸了任，在家讀書下棋，他老人家是泰山北斗，卻不可不重，自然坐在上首。

    老帝師從袖子里掏出兩個嬰兒般拳頭大小的核桃，在手心里頭摩挲著，說道：“想南邊的戰(zhàn)事也差不多了，那個長生叛軍叫石翼的，帶著他的隊伍從南京出走了，往江浙一帶去，你們可都聽聞了？”

    這是他老人家華發(fā)抽簪，身不在朝堂，心眼神意仍在朝堂的一副表示，要聽的自然不是“知道了”。

    治中為其學(xué)生，自然知曉老師的意思，只是今日做主人的，是要四處周旋，忙做得“鯉庭趨”過來，他在這上頭不善，一時也應(yīng)不出話來。

    這底下自然有不曉事的，是一副早明白內(nèi)情的做態(tài)，只是齊靳先接言了，“老大人遺愛千秋，耳目靈通，果真是下官輩所不及，正好大伙兒都在，還請老大人不吝賜教。”

    這是他這一句話都點醒了眾人，是要接這一番話茬了，于是也跟著恭維奉承了一番。

    老帝師面上露出了欣喜之色，是那種久違了的被眾人所捧的得意，只笑道，“‘忙處拋人閑處住’，官場之繁劇如今同我無涉了，只是我在前頭的那些學(xué)生，知我關(guān)心國事天下事，特意書信給我，故比大伙兒知道得多些。”這自然是彰顯自己羽翼豐滿，門生遍布要津。

    眾人又是一陣附和。

    “聽聞尤嗣承尤大人同齊大人是把兄弟，我等不知就罷了，齊大人不知，豈非不尋常？”齊靳臉色微沉，這是當(dāng)明的一槍，不用轉(zhuǎn)頭，便知是府丞的聲音，聽著是笑言，話卻實在厲害。

    這是他底下人當(dāng)著眾人面前給他沒臉，以示涇渭。

    見治中要說話，齊靳只搖搖頭，也不看府丞，只看著老帝師，笑道，“倒是聞得兄長提起過這個石翼，只是不知現(xiàn)在如何?！?/br>
    老帝師這個年紀(jì)，只喜的是受捧，其余并不在意，這里頭的人事關(guān)節(jié)，自然也是不知曉的，于是欣欣然把自己所知都道了，言語頗為繁瑣，其中這石翼如何同這長生軍的賊首洪岫翻的臉，其人又有幾分仁義，不愿背叛舊主，只帶本部一隊人馬，走出了江寧府。

    這里老帝師講得得勁，治中將齊靳拉到后堂，拱拱手，“謝大人周全。”

    齊靳誠摯道：“內(nèi)弟之事，未同霈公說明，我自反前言，著實慚愧之至，如何還敢承霈公的謝?！?/br>
    見上官如此說來，治中眼里有淚，只是今日做壽，便堅持著，“便是大人內(nèi)弟，論理也無妨，只是……”

    說到這里，言語里有批評的意思，齊靳連道了兩聲是。

    齊靳因安排了俞四一事，著實“出爾反爾”，內(nèi)心愧疚難當(dāng)，雖不至到“為淵驅(qū)魚”的地步，想在治中這里，人品必然有所失了，現(xiàn)下才有機(jī)會同他一道，只是事出己過，再多言語也是借口罷了，只是誠心致歉。

    兩人相偕回至前頭，老帝師仍舊滔滔不絕，只那些人有些懶懶的，有些已不聽他所言，攢三聚五的聊起所聞，論到尤嗣承如今炙手可熱，有人調(diào)侃道，“這番天地也不是等閑成就，看圣眷，看天時地利人和，看缺分，看時機(jī)，常言，朝中無人莫做官?！?/br>
    “若論缺分，倒是一樁，就像齊大人，如今委身在順天府內(nèi)，據(jù)我知，原本倉場侍郎的缺也是可以頂，這專管漕糧的缺分和我們這順天府官囊羞澀之低比起來，可真是云泥之別啊。”

    謾說坐上都在廊廟，章臺之地只消聞過“倉場侍郎”的，便知其監(jiān)管十一個倉監(jiān)督，著實是個好缺。

    齊靳有所警覺，雖是私宴，也不能不謹(jǐn)慎，一個字、一個字很清楚的回：“通州掌天下漕糧之重，順天府掌京畿刑名錢谷，皆是要津，何論孰輕孰重？”

    府丞話鋒一轉(zhuǎn)，“齊大人這話很是，只是若齊大人駐了通州，那尤大人也不會在軍糧上進(jìn)退兩難，求至江蘇找王孚寅王大人借調(diào)軍糧，還碰了一鼻子灰。”府丞是笑著說的，一雙丹鳳眼尾露著皺紋，樣子很溫和，“說到這里，這齊大人還是王大人的佳婿，怎么沒有從中說和說和？”

    “什么？！”這才是秘聞，眾人只怕沒聽清。

    齊靳眼神陡然一變。

    后頭女眷房內(nèi)，寸長的銀碳，兩個白云銅作的大火盆，燒得紅彤彤的，上面兩席原是有一個王妃，今日未至，下面依次序坐的是公侯命婦，陪客是兩個侯伯誥命，右方下首是她壽星做主人的位置，錢夫人等家中有品的都在后頭侍立，挨著右手有幾把黃花梨木圈椅，還有幾個紫檀木束腰琺瑯面心的方凳，王溪同曾墨讓錢夫人不用招呼，只自顧坐著，從東南側(cè)的垂花門側(cè)建一個廳堂，東西兩各接出一段平頂游廊，前出三間抱廈，可做戲臺之用，天氣太冷，游廊沿著的戲臺自然不能用，外頭廊上吊著的紅燈籠同里頭的火銀碳，映得一片紅火。

    治中母親自過來道謝，“夫人饋贈，有勞掛心，總聞得夫人上下內(nèi)外打小，罔不妥悅，方知傳言不虛?！蓖跸m是上官夫人，但著實年輕，忙立起來讓，“些許禽犢，何足掛齒?！?/br>
    須臾過后，她家里頭的丫頭捧了戲本單子過來，給了她們家一個頗有體面的仆婦，那仆婦捧過戲單子給錢夫人，錢夫人捧著站在一旁，眾人一番謙讓，都推治中母親先點一出，因外頭太冷，這戲就出在屋內(nèi)，便是二簧戲這般一個小旦撐場的小戲，治中母親各中一讓，還命兒媳拿給王溪瞧，王溪自然推了，于是就讓她們挑一個拿手的唱來，那唱戲的知道老人大多不愛聽昆腔，她又恰巧會些豫腔，挑了《五世請纓》里的先王爺封我是個長壽星一段，極為合景。

    曾墨見戲已唱起來，拉低了聲同王溪說。

    “我今兒原不應(yīng)該來，只為見你一面，好生不容易，聽聞睿兒有些事故，可是真的？！”

    這里頭的牽扯可是一兩句能說的明白的，見王溪發(fā)了半天的愣。

    “這是，我便又說錯話了，”曾墨搖搖手，“你不便說就不說。我今日也不是來問你的家事，只有一樁事我需同你說。”

    “尤嗣丞書信到江蘇，找你父親王大人借糧，被尊堂給拒了?！?/br>
    王溪耳根一熱，就這幾個字，聽得她心驚rou跳。

    “以何由拒他？”

    曾墨搖搖頭，“現(xiàn)如今我家老爺怕我婦人太涉其中，不讓家里的相公聽差走漏消息，也未有書信于我，這還是跟著他的一個書辦悄悄同我說，他知我與你交好，他齊二爺又是王大人的女婿，見尤嗣承不愿走你們這兒的關(guān)系，私下偷偷叫人傳信與我，說人心多險，一步走錯不得，尤嗣承如今多少人在算計，他的性子也難免遭人妒忌，京里頭不少人進(jìn)讒，不讓通州的糧過去，只說耗費甚巨，動搖國本，現(xiàn)如今說是調(diào)軍糧，也是難上加難。”

    正挨著近說這，后頭突然有一聲做作的嘆氣，“兩位夫人之間情誼真是羨煞旁人！”

    抬眼看，竟是孫存勖的夫人由一個丫頭陪著走過來，她今日衣裳外頭有染貂，翠眉搖珠，極是華美，仍舊是一副花嫣柳媚的神情。

    曾墨見是孫夫人，陰陽怪氣，自是不大理睬，王溪因聽齊靳言過此人言行計較，于是立起來，行了一個常禮。

    曾墨也不看她：“我們是從小的情分，自然是不一般。”

    那孫夫人掩嘴一笑，“那既然如此，曾奶奶應(yīng)該陪著王夫人回一趟娘家，或是讓我陪著一道去。”

    這話一聽便有些意思，孫家外場之事極通，又因被曾墨頂過幾次，懷恨在心，雖不敢使這明槍，總要在暗里尖酸。

    “我常聽老爺說，這人情之間，最靠這關(guān)鍵之時一個扎實的表示，你幫我，我?guī)湍?，這才能長久下去，否則，這再好的情誼也便是泛泛了。可見這話便不妥，兩位夫人之間的情誼，可是純粹的很呢。”

    錢夫人知道這孫夫人的脾氣，遠(yuǎn)遠(yuǎn)見她笑得眼皮子裹著眼睛沒了縫，知是要生事非，少頃便走了過來。

    她一手搭在孫夫人袖上，“可談些什么？”

    王溪笑道，“孫夫人正羨我二人情分?！?/br>
    錢夫人拉扯著她，“那有什么的，可有這一屋子的交情盼煞著你呢?！闭f完拉著袖子就往別處去了?！?/br>
    見她走遠(yuǎn)，曾墨啐了一口，正要罵，被王溪阻了。

    “父親那里，你還有何消息?！?/br>
    曾墨有些為難，“那書辦說了，王大人說戰(zhàn)事吃不準(zhǔn)，蘇、常、浙紛紛告警，‘江蘇斷沒有糧可以借，百姓自要維持，他齊靳若是跪下來，倒是可以借他兩船周濟(jì)百姓’?！?/br>
    王溪深知自己父親的脾氣，以為尤嗣承定是和齊靳通了氣的。

    這話也是他老人家的語氣，

    多年未見父親，再聞其言，卻是這般情境。

    一時脾肺皆熱，萬般酸楚驀地隨著涌上心頭。

    第45章 自劾

    謾說這前頭雪意沖開了梅花，這臘月間卻是冬日高照。

    俞四好歹有了公事，他生的瀟灑，平素里自有擲心賣眼之人，皆未上心，唯心系一人，委心踏地，未曾想她于他竟土苴視之，胸坎貯之，一時難以忘卻，唯到了夜間醉飲，雖不讀書，卻只玩味些戲文里頭遍見的“世間只有情難說，今夜應(yīng)無不醉人”之詞句。

    白日里頭便神思不屬，精氣不聚。

    這雖說是來學(xué)，這刑名錢谷一概無涉，只讓他照管后頭收著積年的卷宗的庫房，案宗浩繁，加之舊藏卷帙，這照磨正籌措著要把積年的案子做個編卷，把一些大案要案歸出來，再審一遍，這賣勞力照管庫房的人卻都是俞四底下，就中行事極為瑣細(xì)，忙得他們怨聲載道。

    冬日里頭日頭雖高，京里卻是極冷，他照磨要給自己做個“甘棠”名聲，底下人卻在府庫里頭忙活，這卷宗翻多了，手干皴裂，冬日里頭手指都不靈活，這庫內(nèi)外皆不能生火的，這幾個做伙計的也著實可憐。

    有個機(jī)靈的已同俞四熟絡(luò)了，知他是府尹內(nèi)弟，稱呼上很是機(jī)敏，他搓著手，“大人，這照磨老人家天天嚷著‘呵融凍筆’，我們這起子便是‘呵融凍手’也要一會兒，這累得還剩下這半口氣，都不夠我們吹的?！?/br>
    這是打旋磨子，這些個人慣會給自己個兒辟些“鼪鼯之逕”，那些個平日里齟齬不顧識者也湊過來，口稱大人，“這白日里頭也就罷了，這如今夜里頭庫門上不了鑰，守著著實太冷，求大人讓在后頭墻根底下生個火盆子，這墻根同外墻只兩尺來距，平日里頭沒人逛的，還請大人行行好?！?/br>
    俞四久不得人尊重，這奉承之言便像繭子一般把人裹住了，他跟著齊靳從江蘇而來，也曾過過駟馬風(fēng)塵，經(jīng)營八表的日子，想著要干一番大事業(yè)，只是事與愿違，且他年輕，所想絡(luò)繹，既覺身負(fù)其任，又覺不能苛待下頭，恍惚不能決，這里一峰是齟齬，一峰又是逢迎，工諛之間，沒了個成算。

    眾人見他面上有些松動，便忙補(bǔ)綴。

    忙有人拉過他來，在墻根底下比劃。

    “若是無事……”

    “斷無事的。”

    頭沉渙散，俞四點了點頭。

    這齊府里頭卻又是另一番光景，自從睿兒橫遭禍?zhǔn)?，他做大哥二哥的，公暇便來瞧他，這三月間便好些了，她最喜冬日里頭做汽鍋雞，故在今日做了正好一家子小聚，王溪著了一件紫藍(lán)地八寶紋相團(tuán)花兩色提花面的襖，青緞面的坎肩，齊玫著了一件石青鍛地團(tuán)花紋樣短襖，皆是素色，只有齊敏著了一件黃鍛地球花紋妝花面料的一件棉襖，拋梭得花紋厚重，彩緯沉浮，如此鮮艷的顏色，盤織妝彩，只越發(fā)顯得青春大好，年輕稚嫩，只脖頸處有一塊從底下延上來的紅瘢，實是略不過眼去，但眾人皆只字不提，齊敏自己個兒更是笑呵呵的，像是個沒事兒人一般。

    這各人心中皆是胸有塊壘，都是勉強(qiáng)支撐，只是一家子坐著，凄婉之氣自不絕塞，齊母甚覺煩悶，大有悲戚之狀，只是垂眼下去，裹著的眼皮子一松，腫撲撲的已有些泛紅，是不勝之態(tài)。

    眾人都是見著的，齊敏曉得是為己之事，原本就是強(qiáng)作笑顏，笑容也淡下來。

    齊斯見狀，忙岔開話題，做得一副心潮洶涌的姿態(tài)：“我這里有樁喜事要告訴母親，我這‘選館’可有挪動之望，兒子得大哥扶持，或可得太子侍從，現(xiàn)如今有七分消息，三分準(zhǔn)了?！?/br>
    說罷看向齊靳，這是尚未允準(zhǔn)，他雖是翰林院從這一榜里頭二甲、三甲中，擇年輕而才華出眾者入翰林院任庶吉士，但翰林院里頭典經(jīng)、侍讀更是有才德兼?zhèn)渲耍又馐‖F(xiàn)如今才名在外的鴻儒亦有不少，并未定局，這是哄老夫人高興，齊靳只得道：“翰林院眾人見我總贊他天分才情，我只說不可過獎于他，如今年紀(jì)尚輕，還需歷練，不可膺此重任?！?/br>
    “如何擔(dān)不得？”

    “怎么擔(dān)不得？”

    只是齊母同齊敏二人一同脫口。

    母女二人四目一對，先笑了起來。

    王溪立在邊上做規(guī)矩，用小碗涮了一碗guntang的羊rou，給各人布了，笑言：“看把母親睿兒給急的，小叔自然是擔(dān)得的?！?/br>
    齊玫掩著帕子也笑了。

    這氣氛轉(zhuǎn)瞬活絡(luò)了些，齊母又慮，接道：“你同他們這樣說，他們當(dāng)了真，豈不是耽誤他前程?！?/br>
    這是齊靳接著了齊斯的話茬，故意掉花槍，齊靳賠笑道：“翰林院雖然清苦，宦海飄蓬也實艱險，他一番儲才，自然是待施展之日，我想著若能外放倒成全他一番做大事的養(yǎng)望，只是怕母親不舍得?！?/br>
    這齊斯也很驚異，他平日里頭把這些心氣兒都收著，只露出個不拘的態(tài)度來，沒想到這“長兄如父”，父親走得早，此時竟有些竟有些“知子莫若父”之感，心中本有不能兩全之事，念著此處，便有些神在身外了。

    “母親自然是舍不得，我也舍不得，沒了二哥哥，我還什么趣呢?！?/br>
    齊母揉了揉睿兒的鬢角。

    這齊府里頭正吃得熱絡(luò)，這順天府外頭的一條道上向來靜，今日卻有些不尋常，映在墻上的是一抹暈開的暖紅。這順天府隔著墻便是民宅，還有幾間鋪面，碗口粗的柱子挑出來的屋檐，紅彤彤的，那鋪子里的人當(dāng)是順天府里點了燈籠，只漸漸粘連城一片片的紅，那一片片紅從無邊的黑里頭浮過來，煙槍繚繞的味兒一齊壓了過來，這腿也僵住了，人也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