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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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虞:“哦,原來是你?!?/br> 她倚在門邊,竭力克服自己的身體反應(yīng)。 仍然挺直脊背,微微揚起下巴,一貫的冷淡神態(tài)。 “還記得我?” “記得你的煙。” 他微微一笑:“陳小姐近況如何?” “辭職了?!?/br> “那要恭喜你脫離苦海。”他敲了敲桌子,“送一瓶香檳上來?!?/br> 松虞挑眉:“在辦公室喝酒?” “當(dāng)然,老板的特權(quán)?!彼唤?jīng)心地說,又低下頭扯開袖口,露出勁痩的手腕。 松虞隱約在他后頸的衣領(lǐng)深處,見到了呼之欲出的刺青——像是某種錯綜復(fù)雜的黑色圖騰。 她渾身一激靈,立刻想到s星那一夜,自己在那群罪犯手背上所見到的刺青。 但是又不同。 他背上的刺青,更精致,也更神秘。仿佛帶著某種原始,野性,危險的生命力。 漩渦一般,將她的神魂都卷進去。 池晏又抬起頭來。 他對松虞短促一笑:“也慶祝我和陳小姐再見面??磥砦覀兒苡芯??!?/br> 松虞權(quán)當(dāng)沒聽懂他暗示:“是很有緣,沒想到你也認識楊倚川?!?/br> “世界真小?!彼f,“我們不僅在同一個樓道抽過煙,還有一個共同的朋友。” 話鋒又一轉(zhuǎn)。 “對了,我還沒問過陳小姐,去s星做什么?捧小川的場?” 來了。 松虞心想。還真是意外的單刀直入。 但這樣也好,她也不喜歡拖泥帶水。 無非是看誰演技更好。 “不,我是去拍紀錄片?!彼⑽Ⅴ久迹澳悴皇锹牭搅藛??那本來不是我的工作,同事臨時有事,才把我叫過去?!?/br> 他輕笑一聲:“堂堂陳大導(dǎo)演,竟然被派去做這種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老板在故意作踐人?!?/br> ——他在激怒她。 “不過,陳小姐實在是比我想象中要冷靜很多。當(dāng)時你離舞臺很近吧?親眼看到一個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覺?” 他的聲音,還是這樣低沉,曖昧,慢條斯理。 但不知道為何,這短短的描述,卻如同催眠一般…… 立刻喚醒了松虞記憶深處,最恐懼,最想要逃避的畫面。 瞪大的雙眼。渙散的瞳孔。額頭上的血洞。 被打穿的傷口邊緣,皮膚竟是皺巴巴的,就像一張被撕爛的人皮。 她全部都看見了。 松虞聽到自己的聲音,冷淡地說:“我不知道,我聽到槍聲就躲起來了,后面發(fā)生了什么,都沒有看清楚。” 池晏定定地看著她。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 像是暗夜里的車燈,照得人心慌。 又像是在拆一只禮物盒子的緞帶,絲綢光滑而冰冷的表面,沿著她的皮膚往下滑。 然而松虞不為所動。 只是以幾乎漠然的眼神與他對視著。 片刻之后,池晏才輕笑一聲:“那就好。小川說你最近在休假,我還以為,是因為那一夜受了驚?!?/br> 松虞:“勞你費心。真有什么事,我自己會去看心理醫(yī)生。” 實際上她的確需要一個心理醫(yī)生。 可惜她不敢。她只能裝作無事發(fā)生,生活如常,連半夜做噩夢驚醒,滿頭大汗之際,都不曾喊出聲來。 “……不過,s星的確很亂?!彼^續(xù)道,“我差一點買不到回來的票,還好楊倚川肯幫忙。后來我打電話過去問,聽說是流量太大,訂票系統(tǒng)直接崩潰了。” 池晏挑眉:“原來你們是這樣認識的?!?/br> “是啊。”她扯了扯嘴角。 他相信她了嗎? 她不知道。 但敲門聲驟響,打斷他們之間的僵持。 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男人恭敬地走進來,一手握著冰桶,里面插著香檳;另一只手……卻還捧著一只碩大的禮盒。 池晏將下巴擱在交疊的指尖上,對松虞笑道:“對了,陳小姐,知道你要來,我還為你準(zhǔn)備了一份禮物?!?/br> 禮物。 松虞當(dāng)然不會傻到真以為真有一份“禮物”。他根本就來者不善。 她的心一沉。 但那男人已經(jīng)將禮盒送到她面前。 她不情愿地將它接過來。 這東西重得出奇,令她雙臂一沉,整個人都矮了一截。但拿在手上,又莫名有種熟稔感。 池晏不著痕跡地打量她的動作,皺眉:“徐旸?!?/br> 男人會意,立刻從松虞手中將東西接過來,禮貌道:“陳小姐,我來幫您打開?!?/br> 盒子當(dāng)然包得極其精致,用了昂貴的環(huán)保材料。銀色紙面如同電子屏幕一般,折射出絢麗的光線。但徐旸毫不在意地將它撕扯開來。 紙面摩擦的聲音極其刺耳,松虞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的動作,一顆心吊在胸腔里。 而最終,隨著他的動作,最后一層屏障被扯開—— 被砸爛的塑膠,玻璃和鋁合金。一片漆黑,七零八落,靜靜躺在撕爛的銀紙里,猶如一朵靡麗而古怪的黑色大麗花。 不消一眼,松虞就能認出來。 這是她落在s星劇場的那一只舊攝影機。 然而此刻它被砸得七零八落,也如同橫陳的尸體,倒在自己面前。 明晃晃的威脅。 她背對著池晏,血一股腦地涌向她的大腦。 但說話時,聲音依然很鎮(zhèn)定:“這是什么?一只砸爛的攝影機?” 池晏笑道:“你不認識它了嗎?” 松虞繼續(xù)裝傻:“你說什么?” 故意又停頓了幾秒鐘,她才裝作恍然大悟:“原來是我丟的攝影機。劇場不是失火了嗎?我還以為它一起被燒了?!?/br> 聲音里恰到好處的詫異,抬高和感激。 她真該拿最佳新演員。 池晏倒也樂于陪她演戲。 他好整以暇地笑道:“陳小姐喜歡就好,我特意留給你的。畢竟我一向說到做到?!?/br> 松虞一愣。 說到做到? 接著一句話浮現(xiàn)在她腦海里。 “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辭職。 “……哦,再去把那個破機器砸了?!?/br> 這正是在那荒唐而瘋狂的一夜里,這個男人在樓梯間里,對她所說的第一句話。 說到做到。 好一個說到做到。 她渾身一激靈。 窗外艷陽高照,暗流涌動的壓抑氣氛,卻在這辦公室里靜靜彌漫著。 徐旸早就無聲地退出去,只剩他們兩人,與地上的一只破攝影機。 而松虞終于收回視線。 她面無表情地說:“我想起來了,謝謝你的禮物,可以幫我直接扔進垃圾桶嗎?” 突然之間,她不想再跟這個人虛與委蛇地演下去。 他今天叫她過來,無非是想要試探她。 可是為什么要這樣麻煩?他大可以直接殺了她,反正殺人滅口這種事,他在s星就已經(jīng)做得很熟練。 她不覺得像這樣的人,還會對自己有任何的憐香惜玉。 既然如此,該說的話她都已經(jīng)說了。 信與不信完全在他。 她只想喊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