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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jīng)無可救藥了，為什么還對我抱有希望？你在心底認(rèn)為我能拯救你，或者互相拯救？別傻了，唯一能拯救我的方式就是讓我安靜的死去。

    ——Ovidia

    “薩尤？”

    “嘿，我的美人?！?/br>
    “你還好嗎？”

    “認(rèn)真聽我說，如果接下來的12個(gè)小時(shí)內(nèi)沒有我的消息，拿上錢走得越遠(yuǎn)越好，就此消失…你聽懂了嗎？”

    “好…你還好嗎？”女人壓抑著哭腔。

    “我沒事?！彼参康溃爸皇抢哿?。”

    “我愛你?！彼A(yù)感到了不詳。

    “我也愛你，讓阿拉夫接電話吧?！?/br>
    “阿拉夫，和爸爸說話?！?/br>
    “爸爸?！薄拔业男」谲?。”

    “你快回家了嗎？”“是的，很快了?！?/br>
    “什么時(shí)候？”“什么時(shí)候…當(dāng)你早晨睜開眼睛的時(shí)候，在這之前，你要照顧好mama，知道嗎？”

    “好的，爸爸，我會的。”孩子童稚的保證令他難得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我愛你，永永遠(yuǎn)遠(yuǎn)。”

    “我也愛你，爸爸…再見?！彼_尤親吻著手機(jī)，就像親吻兒子稚嫩的臉頰。

    他有種預(yù)感。

    他可能回不去了。

    “派了一架直升機(jī)，在橋東邊等你?！?/br>
    “收到，我這就出發(fā)?！?/br>
    “孩子，嘿，走吧?！惫蛡虮鴵u醒了小憩的女孩，她實(shí)在太累了，坐著就睡著了。

    他們走出了工廠，隨便找了一輛車，他的手不方便，正費(fèi)力地打算撬開車鎖時(shí)，對面閃爍的摩托車燈吸引了雇傭兵的注意。

    “下車?！彼畹??！翱欤　?/br>
    摩托疾駛而過，數(shù)發(fā)子彈擊穿了車窗，“待在那里！”確認(rèn)奧薇藏好了，雇傭兵解下手上的繃帶，撿起廢棄的鋼筋，在摩托向他沖過來時(shí)插向摩托前輪，放倒了它——連帶上面的人，他驚奇地蹲下身，摩托車上坐著的并不是什么惡徒，而是兩個(gè)孩子，一個(gè)十五、六歲的少年帶著八、九歲的小男孩。

    “嘿，這家伙要我的槍?！薄拔业哪_踝斷了。”“別碰我的槍！不準(zhǔn)拿走！我的朋友會開槍射你的！”小男孩瞪圓了眼睛，奈何他摔得太慘，以至于一點(diǎn)威懾力都沒有，雇傭兵搖了搖頭，沒收了小孩的沖鋒槍。

    “嘿！把我的槍還回來！那是我的槍，還給我！還給我，不然我炸死你！”

    “我要結(jié)果了你！”摔斷了骨頭的少年也開始威脅起來，雷克并沒把他們放在心上，也沒打算要了這兩個(gè)孩子的命——但更多的孩子逼近了。

    為首的法哈——從阿瑟夫手下逃生的幸運(yùn)男孩，現(xiàn)在為阿瑟夫服務(wù)，追殺雇傭兵就是他的第一個(gè)任務(wù)。

    雷克躲在面包車后，扔了一個(gè)煙霧彈過去，nongnong的煙霧擋住了孩子們的視線，雷克躲在車內(nèi)，在他們最迷惑的時(shí)候出手了，他下手很有分寸，用最快的動作讓這群兇惡的孩子失去攻擊能力，又不傷及他們的性命，斷手?jǐn)嗄_恐怕是難免的——“我要?dú)⒘四?！”看著伙伴們一個(gè)個(gè)倒下，法哈怒吼著迎了上來，哪怕握著小刀，他對上久經(jīng)歷練的雇傭兵也是毫無勝算，他被重重地?fù)ピ谲囬T上，男人扇了他一巴掌，他撲倒在地，頭暈?zāi)垦＃勖敖鹦?，連支起身體都做不到。

    “可憐的垃圾?！彼犚娔腥诉@么說——這個(gè)人留了他一命，不代表他就要感恩戴德，他憑什么看不起他，他有什么資格看不起他，他有什么資格看不起一個(gè)掙扎求生的人？

    可憐的垃圾。

    如果不能得到阿瑟夫的賞識，他永遠(yuǎn)是人下人，街邊的雜碎，可憐的垃圾。

    法哈咬緊了牙。

    “你們被包圍了，向警方投降，否則我們開槍了…”

    “該死的！快來，我們得走了?！惫蛡虮c女孩又踏上了逃亡之路，“快！”直升機(jī)射燈搜尋著他們的行蹤，被逼無奈，他只能帶著她跳進(jìn)了下水道。

    “快！進(jìn)去?！?/br>
    奧薇一下去就被下水道的嗆鼻氣味襲擊了，她不住地咳嗽起來，腐臭的味道毫不留情地鉆進(jìn)她的氣管，甚至連角膜都不放過，多待一秒對她來說都是巨大的挑戰(zhàn)。

    不止是奧薇，連見多識廣的雇傭兵也皺著眉頭，這里聞起來就像整座城市的腋窩，充斥著酸腐的死氣。

    “和我說話?！蹦菘频碾娫掞@得尤為及時(shí)。

    “打給加斯帕?！崩卓藷o奈地低吼。

    “怎么了？”

    “我們剛才被一群街童襲擊了，我們大概走了四個(gè)街區(qū)。”

    “我說了把那孩子丟下?！?/br>
    “我才不管你說了什么，我們正在世界上聞起來最恐怖的下水道里，頭頂有兩百多個(gè)警察。打給加斯帕?！?/br>
    “泰勒，我認(rèn)為這不是個(gè)好主意?！?/br>
    “那家伙欠我一條命，妮科。”

    “泰勒，我…”“打給他?！彼恼Z氣聽起來沒有商量的余地，直接掛斷了電話。

    男人的手臂，綁好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他貼著下水道的墻壁坐下，下水道里有很多難以想象的致病細(xì)菌，如果不能及時(shí)出去，他的傷口會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感染，最后帶走他的生命。

    “你的名字是泰勒嗎？”告訴男人他可能會死的事實(shí)并不會讓他感到好過，所以奧薇打算和他聊點(diǎn)別的，權(quán)當(dāng)臨終關(guān)懷。

    雇傭兵點(diǎn)了下頭，因?yàn)樘弁炊鴲灪吡藥茁暋?/br>
    “我叫奧薇。”

    “很高興認(rèn)識你。”他痛苦地喘息，強(qiáng)撐著回了她一句，污濁的空氣并不能給他帶來平靜，老鼠在污水中的垃圾堆里吱吱翻攪的聲音同樣令人窒息，他們相對而坐，除了井蓋的透過光，再沒有其他的光源。

    他一動不動，看起來要死了。

    她聞到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兒，甚至蓋過了下水道的污濁，除了流血的傷口，他可能因?yàn)樽矒艋蚨嗷蛏僮矀藥赘穷^，也許是斷了，因?yàn)樗雌饋磉B呼吸都在痛，大概是肋骨，被胸膛與腹部肌rou包裹著的骨骼，它們保護(hù)著他的內(nèi)臟。

    “先生?！眾W薇湊近了他，她從他的臉上察覺到了困惑，“我看到了，你沒有殺那些孩子，一個(gè)都沒有，你是個(gè)好人?！?/br>
    “你對好人的定義可真是廉價(jià)?！彼]著眼睛，繼續(xù)艱難地喘氣。

    “你傷得很重。”奧薇的手撫上他被血浸透的衣服，“我要怎么做能讓你好過一點(diǎn)？”

    “我死不了?！彼廊粵]有動作，“把嘴閉上，讓我安靜幾分鐘?！?/br>
    “先生。”她給了他一個(gè)漫長而輕盈的擁抱，“你不值得為了救我這樣的人受傷，你需要酬勞，但是你的生命更重要，能夠活下去，你才有更多賺錢的機(jī)會，不是嗎？”

    “你想說什么？”他睜開雙眼，臉上是那種厭煩的神情，并不是針對她這個(gè)人，而是他的生活，他的一切。

    “把我扔下吧，讓我陪著達(dá)卡一起腐爛，我們都知道，沒有我的拖累，你肯定能逃出去?！眾W薇對世界的厭惡和對死亡的期盼比起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你應(yīng)該活著。”

    “如果我把你留下——”雇傭兵冷笑，他的眼神閃爍著冰冷的光，“年輕女士，你知道你會遇到什么嗎？”

    “我知道?！彼鲱^，眼神純凈平和，絲毫不為他的恫嚇?biāo)鶆訐u，鮮紅的嘴唇輕微張合，“我十四歲，不是四歲?！?/br>
    “你不怕嗎？”

    “我害怕，如果你肯給我一個(gè)痛快，困擾我們的問題就都結(jié)束了?！彼慌商煺娴奈⑿?，美麗而赤誠。

    “至少你可以讓我不必遭受折磨，痛快的死亡，我相信一切會非?？??！?/br>
    “別傻了。”他用稍微好過的一只手扼住她的脖子，推著她背靠著墻，“孩子，我會救你出去，你不會死，別說那些話了，知道嗎？”

    “說話！”他喘著粗氣，血流得更快了。

    “知道了?！?/br>
    “很好?！彼崎_了她。

    奧薇掏出了被她裝在口袋里的能量棒，她咬了過口，谷物、糖還有巧克力，在骯臟的下水道里，這份算得上干凈的香甜不免顯得古怪。

    “它很甜，如果你很痛，里面的糖大概會讓你感覺好一點(diǎn)?！彼褨|西送到他嘴邊，“如果你想救我出去，你需要熱量，維持你的生理機(jī)能——我能活下去的前提條件是你還活著，如果你死了，或者因?yàn)閭诙瓜?，我還是會死。”

    雷克動了動嘴唇，似是要反駁，最后卻沒有動作，女孩把那塊能量棒在手里掰成合口的大小，塞進(jìn)他的口中，他沉默地咀嚼著，直到加斯帕的車到來之前，都沒有再說一個(gè)字。

    加斯帕開車把他們帶到了安全屋，作為雷克的老伙計(jì)，他知道男人此刻需要何種幫助。

    “嘿，還好嗎？”退休的傭兵準(zhǔn)備了一點(diǎn)酒，充當(dāng)久別重逢的慶祝。

    “嗯，洗完澡好多了?！睕_走了一身的汗水和灰土，雷克放松了很多，他和加斯帕很久沒見了，男人間的默契使他們不必詳敘，桌上的酒杯就是過去那些年風(fēng)雨與共的證明。

    “干杯。”威士忌是男人的浪漫，這句話不知是誰說的，但是很有道理。

    “見到你太好了，兄弟?！奔铀古粮锌?。

    “我很感激，你來救我們?！崩卓说恼Z氣嚴(yán)肅而認(rèn)真，臉上看不出表情。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別侮辱我?！奔铀古敛粷M地撞了下酒瓶，“餓了嗎？”

    “嗯?！彼α诵?。

    “那小孩怎么樣了？”

    “她在休息。”雷克問，“所以，我們具體在哪？”

    “我們在市中心南部，我告訴過妮科，營救…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整座城市被河流包圍著，進(jìn)出必須過橋，但現(xiàn)在每座橋都設(shè)了路障，因?yàn)槟愠闪私裹c(diǎn)人物，我們最好躲幾天，避避風(fēng)頭，然后我送你們出城?！彼肆艘煌胄〕?，“我妻子做的，所以小心你的用詞?！?/br>
    “你的妻子？”雷克勾起唇，想起過去刀口舔血的日子，他真想不出加斯帕?xí)惺裁礃拥钠拮印?/br>
    加斯帕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已經(jīng)退休了，從雇傭兵變成了一個(gè)普通的中年男人，一個(gè)有家庭的男人。

    “好了，我得走了，我得回家了，你們留在這好好休息，我晚點(diǎn)會回來的，見到你真好，兄弟。我很想你。”他拍了拍雷克的肩膀。

    雷克沒有答話，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