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武器效應
Wonderland 停下,停下…該死的,為什么不停下?殺人,難道你們的世界里只有殺人嗎?我會殺人的,聽清楚,我會殺人的,如果我因為你殺了人,就沒辦法上天堂了。 ——Ovidia 達卡最大的夜總會,衣香鬢影,紙醉金迷,手下恭敬地將一塊染血的棉布放在阿米爾·阿瑟夫面前。 “沒看見我在吃飯嗎?”阿瑟夫瞟了一眼,是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我找到了他…”“找到了誰?” “你想要的那個男人,我在市場附近,把他跟丟了。”少年的手還抱著紗布,方才他生生切下了自己的一根手指,是左手,因為右手要拿槍。 “讓他們?nèi)ナ袌隼锼?。”阿瑟夫吩咐道,他揮了揮手,那些陪伴他用餐的貌美情人悄然離去,他招手讓法哈過來。 “這是什么意思?” “一份禮物,如果你抓住他,請把干掉他的機會留給我!”少年對著阿瑟夫咆哮,證明著他的勇敢,“如果你給我這個機會,我會把另一根手指也送給你!” 阿瑟夫被這個年輕人打動了,他驚訝地從少年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于是他招呼法哈坐下,示意少年可以繼續(xù)說下去,他們有得談。 “他讓我感覺自己像個傻逼。” “當然?!彼f了一塊干凈的絲巾給男孩,眼神依然冷漠,“但你只是個孩子,不是嗎?” 法哈用方巾包住流血的傷處,直直地望著阿瑟夫的眼睛。 “給你個建議,就當回擊。”年長的惡徒笑了笑,“留著你的另一根手指,因為不管你覺得自己有多厲害,總有比你更殘酷的人?!?/br> 雇傭兵拿了一碗食物上樓,奧薇正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她的身體陷入了疲倦,精神卻始終無法放松,為此她泡了個熱水澡,但是毫無用處。 “泰勒?!彼p輕喚道。 “嗯?”雇傭兵坐在床頭桌邊的椅子上,順便把食物放了上去,他看起來好多了,聞起來也是。 “如果你今天被殺了,那會是我的錯?!?/br> “不,年輕女士,但這會是我的錯?!彼麚u了搖頭,堅毅而成熟的面龐滿載著陽剛之美。 “你看起來不像是叫‘泰勒’的人。”她盯著他,綻放了一個小小的笑容。 “不像嗎?”男人從鼻腔里哼了一聲,“像是叫什么的?” “布拉德?!痹捯怀隹?,她便意識到了錯誤,因為這個男人比布拉德·皮特要性感得多,他碰真刀真槍,這也意味著他永遠比不上那個布拉德,因為電影外的大明星不殺人。 “是啊。”他笑了出來,似乎被她的舉例娛樂到了。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她問。 “雷克?!?/br> “什么雷克?”“我的姓氏?!?/br> “我想問的不是這個?!彼诒蛔永?,側(cè)著身子,只露出包括眼睛在內(nèi)的小半張臉,“不過你的姓很怪,我記得有一種清掃工具也叫‘雷克’。” “你想問什么?”雷克沒有接她的話。 “你一直都是這樣…你知道的,勇敢嗎?” “我不勇敢,孩子?!?/br> “你當然勇敢,你救了人?!?/br> “是,有時候我救人,有時候我做別的事?!彼袅颂裘?,故作輕松地回答。 “殺人嗎?” “是啊。” “我的養(yǎng)父,他也殺人。有時候,我和他坐在一起吃完飯,看著他的時候,我心里在想:他那天剛殺了別人的爸爸,然后我覺得惡心,非常惡心?!?/br> 雷克點了點頭,他接受到女孩厭惡的信號了。 “你有家庭嗎?”她忽然換了一個話題。 “我有過妻子?!?/br> “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很久沒有見過她了?!?/br> “孩子呢?”她愈發(fā)好奇了。 “嗯,一個男孩?!?/br> “他在哪里?” “他在幾年前死了?!彼淖齑筋澏吨?。 “怎么死的?” “淋巴瘤?!?/br> “他當時幾歲?” “六歲?!惫蛡虮难劬t了,回答開始有了鼻音,“他去世時…我甚至不在他身邊?!?/br> “你當時在哪里?”奧薇此刻是房間里最冷靜的人,她的平靜像一把利刃般刺透他。 “坎大哈,阿富汗,我的第叁次派遣?!?/br> “你是被征召的嗎?” “不是,我離開了,自愿去的?!?/br> “因為你不忍心看他被病痛折磨嗎?” “是的…我告訴你,女孩,我不勇敢,我只是…恰恰相反?!?/br> “你知道嗎,‘掉進河里不會溺死,沉下去才會溺死’?!?/br> 死亡會讓一個充滿憐憫之心的人變得無比冷酷。 “誰告訴你這句話的?!?/br> “我在學校的書里讀到的。” 他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順帶關上了房間的大臺燈。 奧薇合上了眼睛。 現(xiàn)在她真的想睡了。 雷克坐在客廳里休息,以便應對突發(fā)情況。 加斯帕的車開了回來,他從窗口觀察,確定加斯帕是一個人來的——傭兵的職業(yè)習慣。 男人們的夜晚不至于無聊了。 “…阿根廷是最適合獵鴿子的地方了,以前我經(jīng)常躺在泳池里,看著它們在周圍飛來飛去…”加斯帕比劃出鴿子飛行的姿態(tài),“然后對它們射擊,再喝一口‘自由古巴’,我十歲的時候射中了我人生中第一只鴿子,我告訴過你嗎?” “沒有?!?/br> “聽著,我當時十歲,我爸爸,槍的后坐力,把我的眼睛撞得淤青,我爸爸嘲笑我。我以前動作很快,對付那些小渾蛋,不過現(xiàn)在沒那么快了?!奔铀古撩亲樱坪踉趹涯顝那暗难葧r光。 “變老真是太討厭了,兄弟,見鬼的討厭!” “噓…噓…”雷克笑著望著抱怨的老伙計,抱怨聲太大了,肯定會把樓上那孩子吵醒,“我覺得她睡著了?!?/br> “真是個悲劇啊,不是嗎?”加斯帕望著天花板,“那女孩子逃不脫的,阿瑟夫絕對不會放過她,想想這事,你把她送回家,然后怎么樣?她老爸在牢里,根本沒辦法保護她?!彼麌@了口氣,“你知道你能做的最好的事是什么嗎?你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現(xiàn)在過去,對著她的腦袋開一槍,讓她死的痛快點,因為那些禽獸就在外面,他們絕對不會…善待她。” “他們喜歡從耳朵開始,然后從關節(jié)那里割掉每一根手指…” “加斯帕,你喝醉了…”雷克打斷了他。 “我在講的是仁慈,泰勒,你知道她值多少錢嗎?” “她還是個孩子,加斯帕。” “她是黑幫的女孩,頭上有一千萬的賞金?!?/br> “你得清醒一下,兄弟?!?/br> “你是個雇傭兵吧,泰勒,為什么不拿出雇傭兵的樣子?你不厭倦這種生活嗎,因為我厭倦了,我,不想在某個自殺式任務中因為逞英雄而喪命…” “你要做什么,你應該站在我這邊…” “我正是站在你這邊,一千萬美元,我兩個小時后送你去邊界,錢到你的口袋里,我來處理尸體,沒有痛苦,這是那女孩所能祈禱的最好結(jié)果?!?/br> “你是不是通知了誰?”雷克不為所動,“你通知了誰?” “你為什么這么偽善?你手上沾滿了鮮血…”下一秒,雇傭兵的拳頭迎了過來,“回答我!” “你居然和我動手?”加斯帕捂住鼻子,不敢置信地望著雷克。 “你想怎么樣?”兩個男人對峙著。 “你知道,如果他們發(fā)現(xiàn)我在幫你,我身上會發(fā)生什么嗎?你知道我妻子會怎么樣嗎?阿瑟夫是我朋友,我替他辦過事,我們達成了協(xié)議,他得到那女孩,你逃出生天,我們都能發(fā)大財?!?/br> “你要我怎么做?你要我上樓去朝那孩子的腦袋上開一槍嗎?” “不,不,我來動手。”加斯帕掏出手槍,“你知道這樣是對的,她是個女孩,天知道阿瑟夫會拿她做什么,她會在他們手里生不如死,我們都上過戰(zhàn)場,見過戰(zhàn)區(qū)的女人,她的下場不會比她們好?!?/br> “別這么做?!崩卓藞远ǖ負踉诩铀古撩媲埃壑袧M是失望。 “你救過我一命,現(xiàn)在我正在救你的命?!奔铀古僚e起了槍,“讓開?!?/br> 電光火石間,戰(zhàn)斗開始了,兩個男人扭打到了一起,他們曾是同伴與兄弟,熟悉彼此的路數(shù),如今卻拳腳相向。 “好了,泰勒,住手!”加斯帕勒住了雷克的脖子,雷克抄起水壺砸中他的頭,隨后又被加斯帕一拳砸倒,雷克的傷還沒好,在戰(zhàn)斗中并不占優(yōu)勢,“我們這是在做什么,兄弟?別去,別站起來,別站起來?!?/br> 加斯帕的勸說毫無用處,雷克又撲了過來,打定主意要留住那小雜種的命,不死不休,他不再留手,狠狠往雷克臉上揮了幾拳,“為了一個小雜種!”他舉起椅子砸碎后的尖利木刺,下一秒就要刺進雷克的咽喉——他看見他口中的小雜種,那個女孩,正舉著槍,他的槍,對準了他,已經(jīng)拉開了保險,隨時取走她性命的的槍。 “停下?!彼皇悄欠N殺人的孩子,他們都看得出來,沒有任何一個殺手臉上會寫滿恐懼,脆弱到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捏碎。 “孩子,我知道這看起來很糟…”加斯帕松開了雷克,慢慢向女孩逼近,“…我知道這看起來很糟…” “停下,該死的停下…”她從這個陌生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他會殺死她,這本來是件好事,如果不是泰勒還倒在地上,她會把槍交出去的——泰勒·雷克,雇傭兵,殺手,他勉力爬了起來,隨時準備搏命一戰(zhàn),為了她,她毫不懷疑,假如她把槍交了出去,第二顆子彈恐怕會穿過雷克的心臟,就像剛才那根木刺。 加斯帕沖過來奪槍,包括她自己在內(nèi),沒人覺得她有膽子扣動扳機。 他不應該死。 砰! 第一槍。 砰! 第二槍。 正中胸骨。 奧薇茫然地舉著槍,仿佛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事實上,她什么都知道,她的道德與理智此刻炸成了煙花,心臟先是停擺——隨后瘋狂地加速,她所有的器官開始報警。 雷克安撫地拿過了她的槍,他不擔心她會傷害他,因為女孩看起來像是下一秒就要吞槍自殺,他見過太多這種表情了,從第一次殺人的士兵臉上。 女孩跌坐在樓梯上,被她射擊的男人還沒咽氣,癱倒在身邊的一張沙發(fā)上,表情猙獰,血從襯衫下瘋狂涌出。 叁個人都喘著氣,一個因為瀕死,一個因為打斗,一個因為崩潰。 雷克注視著自己的老戰(zhàn)友,像是在為他送行,女孩沉重地抽泣起來,“我想回家?!彼^望地依偎著他,在他懷里大聲哭泣,不再面對那具隨時邁入地獄的尸體。 她進不了天堂了。 因為她犯了殺人的罪。 “我會帶你回家的,女孩?!蹦腥藴責岬氖终坡湓谒谋臣?,隨后是頭發(fā),把她緊緊抱在懷里,如同抱著自己的孩子,“我會帶你回家的。” “沒辦法回家了。”她仰起帶著淚痕的面龐,“泰勒,我永遠沒辦法回家了?!?/br> 不等他用幾秒時間理解她話里的意思,女孩掙脫了他的懷抱,哭泣著脫下她新?lián)Q的上衣,“我殺了人,沒有辦法上天堂了,我再也回不了家了?!?/br> 因為壓力過大而失去理智了嗎? 泰勒試圖阻止她,讓女孩冷靜下來,可當他看到她身上發(fā)生的一切時,他卻沒有辦法冷靜了。 他終于明白,她之前說的每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