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過去。

    “這些年確實難為你了?！奔讶烁绺缤遥@目光溫潤，看了多少年，不知怎的，今日眼前卻突然浮現(xiàn)出慈相的妖嬈相貌來。

    我晃了晃腦袋，“佳人哥哥，今日的情人游你不去嗎？”

    佳人哥哥微微搖了頭，“我早就立下誓言，此生不娶?！蔽冶亲右唤铮行└袀?。佳人哥哥漏出溫和的笑容，“想去就去看看吧。”我聽錯了？不由一怔。佳人哥哥繼續(xù)說道：“只是要當心?！蔽壹奔秉c頭，佳人哥哥又極慎重地說道：“還有，不要與慈相單獨在一起。”

    政事上，各位公子從不曾給我半分意見，今日這是怎么了？

    佳人哥哥微微笑道：“長得太好看的男人，大抵都有些隱疾?！?/br>
    我哈哈樂了，“你們四個不是好好的？佳人哥哥，你又不是絕代，該不成也是妒了？”

    佳人哥哥倒是故弄玄虛：“我可是神醫(yī)?！?/br>
    我抓起一把藥草，“你是神醫(yī)，可我怎么不記得你與慈相見過面?！?/br>
    佳人哥哥轉(zhuǎn)過身去：“要不怎么說我是神醫(yī)呢?！?/br>
    這語氣倒像絕代。

    他從桌上拿過一個香囊，“這個系在腰上，無論你在哪里，我們都能找得到?！?/br>
    我接了過來，小巧別致，嗅著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真能香飄萬里？”我還真不是瞧不起它。

    佳人哥哥嘆了口氣，“你啊，就知道貧嘴?？烊グ??！?/br>
    嘿嘿，得到佳人哥哥的特赦令，老爺我自然是不再廢話，乖乖地拿著香囊走了。

    第一哥哥的梓楚居很是冷清，前日出游在船上道別后，我就再沒見過他。

    高處不勝寒，第一哥哥這又何必呢。

    高手哥哥的圖嵐苑里也是一派靜謐的景象。走進去，只見小石榴兒正在屋內(nèi)拿著雞毛撣子除塵。

    誰說假臉就不是臉，我以袖擋面，遮著灰塵。

    “乞巧節(jié)不是高手哥哥最重視的日子嗎，他怎么還沒回來？”

    小石榴兒站在凳子上，忙活的起勁兒。

    “許是買線的途中遇上個手藝奇巧的匠人，又拜師學藝了吧?！?/br>
    恩，這也不是沒有先例的，我點點頭。

    “老爺，你今日可真有閑情逸致啊……”絕代哥哥在我身后陰陽怪氣。

    我轉(zhuǎn)過身去，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他嘴里叼的草棍兒剌了我一道兒。

    “小點兒聲，讓水杏兒知道我裝病，我不得有被罰寫悔過書啊?！?/br>
    絕代哥哥輕輕推開我的手，笑得得意，“你一顆心放在肚子里，我是最疼你的?！?/br>
    “唔，說吧，有什么事兒求我?！?/br>
    “我想跟水杏兒一起‘情人游’?！苯^代哥哥吐了草棍兒，有些羞澀，“可是水杏兒太忙，好像總沒功夫理我。你鬼主意多，去幫我想想辦法?！闭f著，絕代哥哥竟然來扯我的衣袖。

    “我鬼主意雖多，可是也敵不過水性兒的火眼金睛啊?！?/br>
    老爺我不是不幫你，實在是自顧不暇啊。

    “老爺，你裝病的事兒……”

    絕代哥哥丟了我的衣袖，換了副嘴臉，陰森森地瞅著我。

    “好吧好吧，誰叫老爺我好說話呢?！?/br>
    看絕代哥哥一張臉立刻多云轉(zhuǎn)晴，我無奈地撇撇嘴。

    絕代哥哥將我送到水杏兒房門口，跟我擺擺手，“老爺，你快去吧，我先去給自己買身兒新衣服?！?/br>
    我聳聳肩。絕代哥哥送給我個千嬌百媚的笑來，“老爺，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也罷，反正我還得思考今晚上怎么躲開水杏兒的嚴密監(jiān)控，她與絕代同游正是個不錯的機會啊，老爺我正好金蟬脫殼！嘿，老爺我也忒機靈了吧。

    見到水杏兒，要為絕代哥哥多美言幾句，把她誆騙出去便成。

    不用多想，隨機應變，本老爺很擅長哪。

    水杏兒的房間，我是極少來的。室內(nèi)古樸典雅，簡潔立整，倒也符合她舉止利落的性子。

    “水杏兒啊？”我連喚幾聲，卻也不見人。

    我索性坐了下來，倒了茶，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的那個農(nóng)夫要是有本老爺?shù)穆斆鲃艃阂苍S早就能等到一群老鷹撲啦啦地掉在他面前了。本老爺就在水杏兒屋里四下一打量，正巧瞄到墻角處的衣柜。

    本老爺這么些年來從沒穿過女兒裝，今晚上還就缺這么一身兒行頭。

    人說作虧心事兒就怕鬼叫門，老爺我一邊不時扭頭向身后瞟著，一邊躡手躡腳地走到衣柜跟前兒。水杏兒果然是個講求衣著質(zhì)量的，看著一身身衣服真叫一個華麗麗水靈靈。老爺我真是一時挑花了眼。扒拉到柜子最底層一件衣服，本老爺竟然發(fā)現(xiàn)衣柜上有個碗大的洞，這洞竟然貫穿了外墻，一順兒透著氣兒。

    本老爺不由得深深自責：只怪自己沒本事，家具竟然破敗成這樣兒。水杏兒平時對老爺我是嚴厲了些，可也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沒想她自己所住的屋子竟然有如此大的紕漏。

    水杏兒境況如此為難，讓老爺我情何以堪！

    盯著這個碗大的洞，老爺我心中一陣悲涼。

    像是眼花了，我分明看見一只紙鶴呼啦啦地飛了進來。

    一眨眼兒地功夫，從我眼前飛過。我追著走到屋中間，原地一蹦，伸手捉了正著。

    不知這是何等的奇門異術，竟能讓紙鳥兒飛得如此穩(wěn)健。仔細瞧去，紙上分明用毛筆劃了三個道道，我很是好奇，想展開來看。拿到桌上，剛要動手，這紙鶴便著起了火，我急忙縮回手，看紙鶴自己燃了起來。

    “老爺，你在做什么？”水杏兒一聲喝，我嚇了一跳。

    “唔，房中飛進一只鳥兒，我剛捉了，它便自己燒著了?！蔽壹泵忉?。

    水杏兒走了過來，看著一桌子的灰燼，皺了眉。

    “哪里來的這些奇怪東西！”

    我扯了她去瞧那碗大的洞。

    水杏兒也是一副頗為詫異的表情，“怕是家里遭了賊?！闭f著，她急急地翻弄著衣柜里的衣裳。過了一會兒，她才轉(zhuǎn)了過來，長舒一口氣：“好在沒失得什么。”然后又補充道：“老爺，你可是病得糊涂了，紙疊的玩意兒怎么會飛，還是好生休養(yǎng)吧?！?/br>
    我點點頭，想起絕代哥哥的囑托，“杏兒啊，絕代哥哥今晚上想約你一起去‘情人游’?！?/br>
    水杏兒似有心事。嗯，絕代哥哥這么明目張膽地提出邀約，水杏兒心里定然會七上八下。

    “絕代哥哥許是沒有什么旁的意思，不過是一起出去過個節(jié)，游玩一番。”我寬慰道。

    見水杏兒還是沒有反應，我準備搜索自己的詞庫，好好為絕代哥哥美言一番。

    “絕代哥哥旁的優(yōu)點沒有，可是就是愛湊熱鬧……”我還沒夸完，就被水杏兒打斷了。

    “老爺，我答應了?！彼觾耗樕弦唤z笑看得老爺我竟然有些麻了。

    看來愛情面前，多么厲害的女人都難免嬌赧羞澀。

    “好，我去告訴絕代哥哥?！钡昧诉@個好消息，絕代哥哥定然會欣喜若狂的。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闭f著，水杏兒便出了房門，剩本老爺一個紅娘孤零零地站在房中。怎么說，本老爺這紅娘也算成功了一回，我在心里很受鼓舞。

    既然水杏兒忙去了，那本老爺就自由了。

    我把衣柜又翻騰了一遍，胡亂拿了條裙子，又拽了件上衣，團了團，塞在長衫下。

    這一切，進行得頗為順利。

    本老爺又去絕代哥哥房里，在一堆明碼標著的“絕世好毒藥”中間挑了一大瓶，塞在懷中。

    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本老爺一不會武功，二沒有高人相佐，關鍵時刻只能如此自救。

    嘿嘿，老爺我還真是心思縝密。

    直到吃晚飯，水杏兒和楊花兒都沒見著面兒。倒是小粉蝶兒又被分派來伺候老爺我就寢。

    小粉蝶兒又是卷著手絹兒，在本老爺毫不猶豫的應允下蹦跳著跟王小川兒約會去了。

    本老爺具備了一切作案條件，便興沖沖地撕下面膜，扯了束胸，穿上那件霞彩千色輕羅軟紗裙，又罩上白色繡紫花長衣，腰間掛上佳人哥哥送的香囊，無師自通地簡單綰了頭發(fā)。

    我對著鏡子轉(zhuǎn)了幾個圈兒，看著還算順眼，嘿嘿一笑，準備出發(fā)。

    天色微昏，老爺我踮著腳，一步步跳到院子里，躲在一竿竹子后頭，扒著竹葉兒仔細地瞅。 四下無人，小石榴兒在門口打著瞌睡，老爺我總不能吵醒她吧，今晚上出門，自然是鉆狗洞……

    扒拉開用作掩護的一垛稻草，再推開當間兒一塊大石頭，本老爺可算見到了久違的狗洞——童年時通往美好生活的門戶啊，一頭鉆了過去。

    “姑涼，我可，可等到里了！”

    有蹲在狗洞邊兒上等姑娘的嗎！

    我趴在地上，抬起頭來，只見一個乞丐正腆著一張臉湊了過來。

    我平復下受驚的心靈。

    “你也看到了，今日我出來得匆忙，身上沒帶錢，不大方便……”

    那乞丐呵呵樂了。

    “見到里就比什么都強！這幾年，值！”

    我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可否行個方便，讓個道兒讓我站起來??？”

    本監(jiān)國自認無論對待財主還是乞丐，都是春天般的溫暖。

    那乞丐才識趣兒地閃到一邊兒，本監(jiān)國可算能站起身來。

    “姑涼，可否請教里的芳名……”我拍拍身上塵土，抬眼，那乞丐臉面還算干凈，也有些俊俏，看上去也不像個粗魯?shù)?。只是他盯著我，目不轉(zhuǎn)睛，讓本監(jiān)國心里頗不自在。

    本監(jiān)國不曉得作為一個姑娘家，是否可以輕易地把自己的名姓告知他人。

    然而，本監(jiān)國決定不以貧賤論英雄，要以禮待人，于是繼續(xù)和善地回答：“啊，小女玉鳳紫。”

    本監(jiān)國遇人不淑，剛鉆出狗洞，就見等姑娘的瘋子。

    “好命只??！玉鳳芝……”那乞丐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伸手向本監(jiān)國的腰間抓來。

    果然，失了那層臉面的保護，本監(jiān)國就是個沒毛的燒雞，人人垂涎欲滴！

    眼見那只非禮的手觸到腰間，情急之下，本監(jiān)國趕忙從懷里掏出白日里從絕代哥哥房里順來的藥，拔了瓶塞，猛地往他身上撒去。

    乞丐“哎呦”一聲叫得凄慘，手捂褲襠倒在一邊，口中呻吟不斷，還在叫著“姑涼，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