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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行程雖已過半,但考慮到潛伏在暗處的威脅,殷正旻依舊不怎么情愿放王太醫(yī)離開。然而王保貞名聲之大,太醫(yī)院他人所不能及也。若是換一位太醫(yī),殷正旻又生怕襄陽侯覺得自己不是真心賞賜。 殷子珮在她父皇身邊待了那么些年,自是將殷正旻的心思摸得七七八八,她立刻“出謀劃策”道:“父皇如此體恤下屬,自然是要將最厲害的王太醫(yī)留在襄陽侯府醫(yī)治啦。只是安平這一路水土不服、易感風(fēng)寒,王太醫(yī)在的話安平還能安心些,要不然就待抵京之后再令他獨(dú)自前來吧?” 司馬炎一聽這話,瞬時也不糾結(jié)“自己關(guān)不關(guān)心司馬昱”這件事了——安平長公主她“水土不服、易感風(fēng)寒”,這還了得?于是他趕緊附和道:“陛下,長公主所言極是,王太醫(yī)再晚些時日前來亦是使得的?!?/br> 殷正旻見此事如此輕易便解決了,龍顏大悅,拍案道:“此事便這樣定了!” 王彩琴不可思議地看了他一眼,剛剛她雖然覺得不對勁,卻只以為是公主誤解了司馬炎的意思,畢竟小姑娘至多才五六歲,又怎會撒這種不著邊際的謊?可是聽到司馬炎現(xiàn)在竟然自己承認(rèn)了這件事,王彩琴只覺得火冒三丈——司馬炎他是腦袋被驢踢了么! 只是皇帝陛下金口玉言,此事便也徹底沒了回旋的余地。 夜宴結(jié)束,殷子珮本想與司馬昱正式地道個別,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jī)。 除了她的侍女梅林,并無第三個人知曉安平長公主與司馬昱之間的交情。出于保護(hù)司馬昱的目的,她也并不想將這件事公之于眾。 看了眼守在屋外的老嬤嬤,殷子珮將隨身佩戴的鏤空紋花龍鳳玉佩摔成兩半,然后將那塊印有鳳凰涅槃的佩環(huán)遞給梅林:“你去將這個送給二公子,就說下次相見時,安平希望他的腿已然痊愈,記得不要讓其他人知曉?!?/br> 梅林一向是殷子珮身邊最得力的侍女,她大膽心細(xì)且聰明。最重要的是,她從不質(zhì)疑殷子珮做出的任何決定,哪怕有些事情在這個時代看起來太過驚世駭俗——比如將自己的貼身玉佩送給一個外男。 梅林應(yīng)下,大大方方從正門經(jīng)過,還客客氣氣地與老嬤嬤講了兩句話:“殿下要吃綠豆糕,梅林去小廚房取了就快些回來。若是殿下有什么新的吩咐,還煩請嬤嬤幫忙照看則個?!?/br> 梅林雖然比殷子珮也大不了兩三歲,但她作為公主的一等貼身侍女,地位甚至比那些個掌事姑姑還要高。老婆子趕緊應(yīng)下:“小娘子放心地去吧,這本就是我的分內(nèi)活兒?!?/br> 等離開了嬤嬤的視線,她才加快了步伐。也不知道這個侯府二公子究竟有何超出常人之處,竟得了殿下如此青眼!今日她倒要看看此人長成一副什么與眾不同的樣子! 司馬昱聽到門窗被推開的聲音,淡淡道:“怎么,不是說不來了么?” 天地良心,殷子珮可從來都沒說過這種話,是他自己主動提出“長公主如此尊貴的身份日后就不要總往這里跑了”。 梅林看到坐在陰影處、膚色慘白如鬼魅一般的司馬昱差點(diǎn)兒沒被嚇?biāo)溃@魂未定道:“你就是侯府二公子?” 司馬昱驀地抬頭,發(fā)現(xiàn)面前不是自己想見的人:“她去哪兒了?” 相處這么久,那個小丫頭沒有做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是不是王彩琴察覺到這件事,然后將她給鎖住手腳關(guān)起來了? 梅林一下就確認(rèn)了他的身份。但這個二公子給她感覺陰陰測測的,梅林不欲多言,直接將玉佩放在桌上:“長公主讓我轉(zhuǎn)告你,下次相見時,她希望你的腿已然痊愈?!比缓蟊闫炔患按x開了。 翌日一大早,殷正旻一行浩浩蕩蕩地趕赴下一個地點(diǎn)。待陛下走后,王彩琴方尋得空閑氣勢洶洶沖向那個偏僻的小院。 昨日她越想越不對勁,司馬炎是個沒有腦子的不假,但也不可能對長公主提出那種要求,說不準(zhǔn)是司馬昱這個狗雜種利用了長公主。但事實(shí)究竟是怎樣已經(jīng)不重要了,王彩琴心中實(shí)在憋不下這團(tuán)火氣,又不舍得太過苛責(zé)司馬炎,便只能來司馬昱這里撒氣。 她眼中的厭惡不曾掩飾分毫:“真是和你那個下賤的娘一樣,天生就會不擇手段攀附貴人。一個人住在這兒都能整出這些幺蛾子!你以為安平長公主命太醫(yī)來給你治腿就是對你另眼相待了?我告訴你,那和貴人一時對路邊野狗的惻隱之心并無不同!用不得三兩天她就會忘記襄陽侯府里還有你這么個人!你也給我安分些!就算是太醫(yī)們妙手回春真的將你的腿醫(yī)好了,你也只能老老實(shí)實(shí)給我待在這個小院中!” 司馬昱下意識摸上枕邊的那塊殘玉,眼中暗流涌動——她竟真的是大鄴國的安平長公主么? 王彩琴被他那漆黑幽深的眼神看得一陣毛骨悚然,順手拿起茶杯向他額角砸了過去,虛張聲勢“呸”了一聲:“小野種天天陰沉著一張臉,真晦氣!”然后便離開了這里,生怕自己再多待一會兒就會忍不住露怯。 三個月之后,王太醫(yī)如約趕赴襄陽侯府。他看了看這個躺在床榻之上的半大孩子,猶豫再三還是將選擇權(quán)交給他:“二公子,我這里有兩種醫(yī)治的法子。一種比較溫和,雖也要吃一番苦頭,卻不是那么難以忍受,效果好的話日后公子可以拄著拐杖勉強(qiáng)行走。這另一種……” 司馬昱安安靜靜地聆聽著,示意他繼續(x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