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少年戰(zhàn)隊,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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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四,天氣燠熱潮濕,獨州山峰頂烽燧上,幾個輪值的新附軍士兵一個比一個黑,俱光著膀子,不時用濕布擦汗,沒口子抱怨。 “這天氣,是不讓人活了?!币粋€被曬成黑炭,渾身上下只有眼白是白色的黑瘦士兵叫苦不迭,“昨晚流了一夜的汗,壓根沒法睡??!” “就是就是。”另一個黑壯的士兵抬臂向同伙展示一道蒼白的傷口,“本來流汗就粘,加上粘乎乎的海風(fēng)一吹,簡直跟躺在鹽水里一樣。俺這手臂前幾日砍樹時被硬枝劃傷,被汗水一浸,俺的娘親哎……” “這烽燧沒樹蔭沒蔓藤,光禿禿被日頭一天曬到晚,悶得像蒸籠,那有不熱死人的?!钡谌齻€抱著素木槍的士兵使勁用范陽笠扇著,指望扇出點涼風(fēng),可惜吹來的全是熱風(fēng)。 士兵們一個接一個抱怨,最后看向領(lǐng)頭的旗頭。 旗頭是個黑瘦漢子,顴骨突出,下巴一圈胡碴子,人雖瘦,手臂、指關(guān)節(jié)卻粗大。此時他正調(diào)試手里一張步弓,隨著他不斷絞弦,原本“”形的弓臂,慢慢反曲彎成“b”形。當(dāng)弓剛彎到一個恰當(dāng)弧度時,黑瘦漢子嘴角也彎成一個弧度——啪!弓弦突然斷裂,弓臂彈起繃直,嗡嗡顫動不已。 黑瘦漢子笑容凝固,突然站起把弓往地上狠狠一砸:“cao他娘的鬼地方!老子弓開膠不說,三根弦全斷了!沒有弓箭玩他娘的蛋!全他娘完蛋!” 幾個值守軍士慌忙勸道:“旗頭,俺的弓也是一樣,壓根沒法使?!?/br> “對啊旗頭,咱沒法使弓,那宋兵同樣也沒法使,大伙拼刀槍罷,誰怕誰啊?!?/br> 旗頭瞪著手下幾個軍士,吼道:“老子是弓弩手!cao練了十幾年的弓弩手!不使弓使刀,嫌死得不夠快是不是?” 黑瘦士兵道:“聽上頭說宋軍先鋒軍只有二三百人,咱十個打他一個,砍不死他?!?/br> 旗頭氣哼哼道:“信上頭的,怕是怎么死都不知……” 那抱素木槍的軍士突然指著海面,眼睛凸出:“看,那、那是什么?” 幾個軍士俱是一震,紛紛扭頭南顧。 遠處海面上,五艘帆船映入眼簾。這南海之上,番船、商船、漁船眾多,往來不絕,毫不稀奇。只是,這五艘帆船桅尖上,獵獵飄揚的不是蒙元頒發(fā)用于市舶的白色榷旗,也不是南洋貢使色旗,而是底色赤金、邊鑲朱色雷云紋旗幟及四爪青龍與騰焰朱雀的黃綾大旗。 “宋、宋軍旗號!”黑瘦士兵尖聲大叫。 “還有龍雀軍幡旗,那話兒來了?!逼祛^黑臉一沉,深吸一口氣,吐氣開聲,“開窨蓋,燃烽火!” …… 十字鏡頭里,狼煙筆直,一柱沖天,方圓數(shù)十里皆可見。更遠處萬寧的赤隴山上,同樣是煙柱沖天, 趙獵不斷轉(zhuǎn)動鏡頭,嘴里嘖嘖有聲:“不錯嘛,居然還有狼糞這種高級貨。” 黑丸的那大舌頭聲音從桅頂傳來:“都統(tǒng),江副都統(tǒng)與歐陽統(tǒng)領(lǐng)都發(fā)來訊息,愿率隊攻占此島。準(zhǔn)否?” 趙獵想了想,搖搖頭:“不行,他們的兵都是老卒,都練得差不多了,我的兵還沒機會練——丁小幺、張君寶。” “在!”兩個少年異口同聲,從侍將行列中站出來。 趙獵把一份從番商手里弄來的獨州山的簡略圖交給二人:“島上大約有三十多元兵,都是新附軍,裝備齊全,不過弓矢不堪用。把你們?nèi)犂先?,一對一,要花多長時間拿下此島?” 番商要的是利益,可不獨向任何一方效力。馬撫機能從這些人手里搞到情報,趙獵同樣也能。 丁小幺與張君寶低頭細看了一會獨州山的簡略圖,互望一眼,彼此點頭,轉(zhuǎn)頭齊聲道:“從登島算起,一炷香?!?/br> “好!軍無戲言,記住你們說的話。”趙獵把玩瞄準(zhǔn)鏡,一字一頓,“一炷香拿下,記全隊次功;拿不下或超時,無功有罪。明白嗎?” “喏!” 少年戰(zhàn)隊,共三十二人,八人裝備手槍,二十四人裝備獵槍,其中二十人裝備剛出產(chǎn)的雙管獵槍,每人配十二發(fā)子彈。這樣一支全列裝近代武器的軍隊,對上一支中古時代的冷兵器部隊,會是什么結(jié)果呢? 得知是少年隊出戰(zhàn),再看到全軍唯一一支全后裝槍戰(zhàn)隊在船艏甲板上排列整齊的三排,腰間左輪、黑星銀光閃閃,肩背獵槍烏沉黑亮……江風(fēng)烈與歐陽冠侯只能暗嘆這些少年真是好運,裝備這樣的武器,哪有不所向披靡的道理?立功獲級直如反掌觀紋罷。 郭大匠與他的弟子及匠人們費盡心力造出的首批四十支雙管獵槍,一半配給海上戰(zhàn)隊,一半裝備少年戰(zhàn)隊,剛出廠就告罄了。其余部隊想裝備,只能耐心等待,還未必能輪到。 少年戰(zhàn)隊分批跳上兩條舢板,在四名船工嘿呦搖櫓聲中,駛向獨州山島。 這支少年隊中,有過戰(zhàn)陣經(jīng)驗的只有十二人,其余二十人都是香山之役后才入隊,算起來訓(xùn)練了近兩個月,實戰(zhàn)卻還是第一次。 擁隊官張君寶從船頭走到船尾,挨個拍擊肩膀:“沒事,按平日訓(xùn)練時做就好,就當(dāng)那些新附軍士是訓(xùn)練時的草人靶子。只要你們能發(fā)揮訓(xùn)練成績的一半,甚或三成,這仗就穩(wěn)贏,而且誰都不會有事……” 也許是艱苦訓(xùn)練或漂泊軍旅生涯所致,昔日小胖墩張君寶,不但個子躥高一截,人也瘦了下來,唇邊茸毛也變黑了,舉止沉穩(wěn)不少,只有兩眼靈活如故。他腰里掖著把仿五四,即便走在高高低低且晃蕩的船板間,步履依舊穩(wěn)穩(wěn),顯然這段時日的苦練,身手更上一個臺階。 另一條舢板上的押隊官丁小幺可沒那么婆婆,晃著手里的左輪,一個個點過去:“你,別縮著,挺直腰!你,臉那么白,暈船???還有你,陸七郞,別以為你年紀(jì)最小就可以抹眼淚,元兵刀子砍過來,可不管你滿沒滿十二歲!” 在兩位正副隊官風(fēng)格各異的打氣鼓勁下,少年們士氣值稍稍提了一些。 嘭嘭兩聲,舢板先后撞上岸礁。 蚱蜢第一個跳上礁石,單手握住三連發(fā)獵槍槍機一振,卡地一響,霰彈上膛。剛奔出幾步,驀然頓住回首,對兩船少年道:“記住都統(tǒng)曾對我們說的那句話——我們是這天下獨一無二的槍械戰(zhàn)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用金屬風(fēng)暴撕裂一切前路阻礙。你們每個人都要對得住手里的那桿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