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溫溪便不再多言，坐起身，接過碗勺，先是小口嘗了嘗，確實(shí)是清淡的，只絲絲甜味，配著綠豆湯溫涼沙綿的口感，配上百合微苦，吃著倒還真是不錯。

    她這一天下來，各種瑣碎繁忙，還真能沒好好地吃過些什么，又一向苦夏，沒甚胃口，只午時出發(fā)前用了小半碗紅棗銀耳羹，現(xiàn)下也真覺肚腹有些空泛，于是就著碗一小口一小口，吃得甚是認(rèn)真，很快便將巴掌大的小碗吃了見底。

    吃完后還意猶未盡，將碗遞給林秋娘，望著人還猶未自知地眨巴幾下眼睛顯然是意猶未盡想再來一碗。

    林秋娘眼底盡是笑意，接過空碗?yún)s搖了搖頭，示意邊上的芳苓去扶溫溪往置放好了飯食的偏閣，“娘娘，綠豆羹多食不易克化，晚膳已經(jīng)備好了，餓了便還是去用膳罷?！?。

    兩盤子熗拌木耳和清炒山藥，一小碟子金黃酥脆的蘿卜絲餅，一碗菌菇鮮筍湯，再配上熬得粘稠的粳米粥，因正值國喪，都是些開胃清淡的素食。

    溫溪一向就不挑食，又是真感覺有些餓了，于是拿起筷箸便吃了起來。她吃飯的時候一樣不喜有太多人守著，也用不著旁人布菜服侍，所以偏閣里侍立的宮人都撤了出去，只剩林秋娘和芳苓在旁陪著，她在旁人難以窺見的私下時，也不興宮中那套嚴(yán)苛的食不語進(jìn)膳禮儀，邊吃著邊和林秋娘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進(jìn)來各宮及朝中發(fā)生的一些事體。

    正在此時，翠谷面色沉凝，從門外匆匆而進(jìn)，行至溫溪身旁，躬身在她耳側(cè)低聲稟道：“娘娘，祥生遞了話來，他們在儲秀宮那兒已經(jīng)折騰了有些時辰了，那位瘋瘋癲癲的無論如何都不愿上路，也不只是真傻還是裝瘋，嘴里念叨著一些令人不明其意的話，大喊大叫說要見您，說是……說是她知曉一個您極力尋找的秘密，祥生他們也拿捏不準(zhǔn)主意，故來傳話回稟，娘娘，見是不見？”

    溫溪拿著湯匙攪粥的手一頓，屋里的三個人都在靜靜地看著她。

    叮當(dāng)一聲清響，溫溪將湯勺放落回粥碗中，仿佛翠谷的話只是在她耳邊輕輕拂過的一陣風(fēng)一般，以至她不興一絲一毫的波瀾，面色依舊平靜溫和，向另一邊站立的芳苓伸攤出手掌，芳苓當(dāng)即會意，遞上了一方新的絹帕。

    溫溪拿過帕子，掩在嘴角邊慢條斯理地輕拭，另一只手在自己披散的長發(fā)上摸了摸，隨后款款起身朝內(nèi)殿走，對三個侍女道：“走吧，發(fā)也干得差不多了，梳妝罷，本宮……哀家……不！我，我親自去送咱們的淑妃娘娘一程。”

    ***

    溫溪帶著宮人們浩浩蕩蕩地從坤元宮趕到儲秀宮的時候，天邊的那輪紅日比方才她從靈堂回坤元宮的時西斜了不少，西邊天兒一整片都燒得通紅通紅的……

    甫一跨進(jìn)儲秀宮的大門，便能聽到里面?zhèn)鱽淼呐说慕泻?，尖銳刺耳，聽著確實(shí)似若瘋癲。

    儲秀宮里的陳設(shè)和景致，是一如既往地精致奢華，這里在不久前還是后宮上下最令人艷羨和熱鬧的地方，受盡帝王恩寵。卻只不過短短幾日，這里便成了闔宮上下都避之不及的地兒，明明宮中的華麗的物什還未曾騰挪過寸許，卻已莫名地顯出荒涼頹廢之感。

    物還是人卻非，原本當(dāng)差的宮人們死的死，抓的抓，散的散，外庭被禁軍侍衛(wèi)圍得如鐵桶，內(nèi)殿看守是一群虎背熊腰的內(nèi)侍和嬤嬤們。

    走得近了，嚎叫咒罵聲就愈發(fā)清晰，看守在殿門口內(nèi)侍滿臉兇狠的橫rou，見到溫溪，立馬就露出了諂媚的笑，跪地請安后殷勤地替她開了門，“呦！太后千歲娘娘您怎親自過來了，您可當(dāng)心腳下勒！里頭的那瘋婆子正發(fā)作著呢，您小心傷著鳳體?！?/br>
    溫溪只覷一眼，并未多加理會，帶著自己的人徑直走了進(jìn)去。

    豪華的寢殿里空空蕩蕩的，能搬動的物件都被搬空了，放眼望去，只余最里的一張床架轱轆，還有分散翻倒在角落里的一桌一椅。

    窗懸下的那塊空地里，一個女人披頭散發(fā)尖聲嘶叫被三個人高馬大的粗使嬤嬤摁趴在地，婆子們一個摁著她的脖子和肩膀，一個龐大的身軀跪坐在女人腰腹間雙手死死擒住她的雙腳腳踝。

    而剩下的那個則是拿了一根足有拇指粗細(xì)的麻繩一圈又一圈繞在女人被反剪在背的雙手手腕上，“呸！整一個不知好歹的下賤皮子，真當(dāng)自己還是從前的那顆菜哪！先帝爺可是死在你肚皮子上的，就這輕賤的三兩骨頭二兩rou，能給個全尸就不錯了，也是太后仁慈，還打算給個痛快法讓你走得利索點(diǎn)，這倒挑三揀四的談起條件來了，別說弄到最后死得連卷草席都撈不著！嘿……別動！怎生這般不安分，大熱天兒的還得多出一身汗來收拾你……不想缺胳膊少腿就老實(shí)點(diǎn)！”

    女人瞧著纖瘦，粗紅著脖子青筋都暴突起來了，想要瘋狂掙扎，卻是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三座泰山”的暴壓頂，完全動彈不得。

    回合間，幾個婆子也后知后覺注意到了這邊開門的動靜，望過來見識溫溪一行人，驀地一驚，三人同時跳起身跪到一旁給溫溪磕頭問安，“太……太后，娘娘萬福，我等莽撞，未曾注意到鳳駕，娘娘恕罪！”

    被摁在地上的女人也朝這邊望了過來，透過蓬亂狼狽的發(fā)絲，在看清溫溪面容的一瞬間，女人眼中射出的目光猶如淬了毒漬的利刃。

    她咬牙切齒地咀嚼溫溪的名字，歇斯底里，如同咀嚼其血rou，“溫、溪！溫溪！溫溪！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你敢！你怎么敢！是你……是你對不對？！對！一定是你！是你這個賤人使的毒計(jì)，陛下平素一向身強(qiáng)體健，一定是賤人你背地里毒害四郎，然后嫁禍給我，現(xiàn)在又想滅我的口以絕后患……一定是你！溫溪！溫溪！你這個賤人我要?dú)⒘四?！殺了你?。。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