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電話激情了一番，陶思清大概有叁四天沒有見到鄔亦汶了。年末他忙，餐廳又更換了菜單，全京城獨家貨源限量供應的鰉魚籽和意大利白松露是稀缺貨源，各路老饕老客排隊給他打電話要求預留的結(jié)果是他干脆關了工作手機跑路了。

    “我明天趕早班機去東京，后天再趕早班機回來?！彼钜瓜掳嘟o陶思清打電話，聲音頗為疲憊。

    “怎么趕著年底的節(jié)骨眼要出差？而且行程趕成這樣？你今天還能睡幾個小時?。俊彼跣踹哆兜卣f著，語氣里含著自己不自知的關心，倒是忘了計較他出差的行程為什么要和自己報備，“不過你去的時間這么短，倒是省了收拾行李。你趕緊去休息吧，我掛了啊?！?/br>
    聽她這么說著，好像不是他的員工卻像他的家人，恨恨地抱怨著他繁忙得一眼望不到頭的工作，又好像分分鐘要從電話那頭鉆出來看著他入眠一般，他在這頭微微笑，眼睛里的溫柔仿佛要溢出來。

    “想要什么手信？”他說。

    “你行程那么趕，別買了，有空閑時間還不如休息休息?！彼阶?，“這周兩個店都12點以后才打烊，你一天才睡幾小時？”

    他嘴角越翹越高，心里也像被什么溫熱的東西盛滿，即將噴薄而出：“謝導最近在拍一個新的美食紀錄片，對談性質(zhì)的。尋訪各地最負盛名的料理之神，這個項目他準備好幾年了，提前一年就一直在接觸壽司之神大野二郎本人。他明年元旦開始封刀，店交給兩個兒子打理。他只給了明天一天的時間拍攝，謝導的團隊早已經(jīng)過去東京準備，我已經(jīng)算去的晚了。”

    “是你和壽司之神本人的對話節(jié)目嗎？”

    “差不多吧，更像叁人聊天，我其實還蠻緊張的，腳本給了我，前幾天下班一直在看?！?/br>
    “別緊張，這對你來說沒難度的?！彼詾樗娴木o張，就很溫柔地撫慰，“休息好才比較重要?！?/br>
    好像她安慰兒子的口氣。

    “好，那我明天有空再看買點什么，你早點休息?！彼斎贿€希望對話繼續(xù)下去，畢竟這幾天不僅沒見面，連微信上都沒說幾句，這對于熱戀中的男女哦不對，單戀中的男人，其實是很煎熬的。但他可以一天只睡幾小時，卻舍不得陶思清陪著一起熬夜，剛剛接起電話的時候她聲音有點啞，還有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聲音，這是已經(jīng)準備睡了吧。

    “嗯，你也早睡。后天還有使館的招待會，我已經(jīng)來不及試菜了，全都交給你了?！?/br>
    “嗯，放心吧?！?/br>
    掛了電話，他皺眉思量，卻也想不出有什么值得購買的手信，索性作罷。

    翌日，一天的拍攝以大野先生特別開放一小時時間給謝導和鄔亦汶在店內(nèi)拍攝和用餐結(jié)束。走出位于銀座的壽司店，看著鱗次節(jié)比燈紅酒綠，街頭行人步履匆匆，鄔亦汶很想念陶思清，于是立刻給她打了個電話，沒人接。雖然這個時間已經(jīng)是她可以休息的時間，但她大概率還在后廚忙著，畢竟他已經(jīng)把法國使館的甜品全權(quán)交給她了。以她完美主義的性格，自然是要做到精益求精。

    “小鄔，給誰打電話？”站在街角吸煙處抽完煙的謝導走過來看到鄔亦汶盯著手機出神，“女朋友？”

    “不是?！彼肓讼胝f，“還不是?！?/br>
    “是桃子吧？”謝導又問，“還沒追上？”

    鄔亦汶看了謝導一眼：“怎么你們都知道？”

    “剪片子看出來的?！敝x導拍拍鄔亦汶的肩膀，“平時挺雷厲風行的一個人，也不知道為什么追女朋友這么磨嘰?！?/br>
    “我不是我沒有！”

    “你總不是有心無力吧？”謝導不懷好意地瞟了幾眼他的褲襠。

    鄔亦汶一個眼刀飛過去：“你什么意思？不想去巴黎餐廳拍了？”

    “不敢不敢，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和我聊，哥哥我在追求女生這方面的經(jīng)驗應該還是比你豐富一些。她是嫌你不如她前任成功？”謝導又八卦地問，“畢竟崔屹那個壹青國際還是做得不錯的，你雖然在業(yè)內(nèi)上升得很快，但還是要差一些。聽說崔屹離婚付了一大筆分手費，我估計小陶的身家可能超過你。不過從長相來說你倒是不比崔屹差，我覺得崔屹這個人吧，有點油膩。還是她覺得你學歷不行？本科肄業(yè)是差了點，不太配得上她劍橋海歸的身份，不過我覺得從見多識廣方面來說你也不比學歷高的人差啦。”

    鄔亦汶只覺得自己被謝導的刀子插了個血rou模糊。他從未覺得自己配不上陶思清，陶思清也一直說他太好，她覺得配不上他，導致他從沒考慮過在世人眼中也可能是另外一種可能。他仔細思量，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差陶思清太多。

    “對了，我前幾天去杭州拍片，遇到了他們本地一家連鎖面館的老板，想上我們那個早餐系列的片子，很巧的是他也姓鄔。小鄔，他不會和你有什么關系吧？”謝導側(cè)臉看他，似乎想從鄔亦汶的臉上看到和另外一位鄔老板的聯(lián)系。

    “是我叁叔。面館現(xiàn)在由他全權(quán)打理，堂弟他們幫他?！彼砬槔涞?，語氣像談論一個沒有什么關系的外人，“我爸和其他叔伯們會有一些分成，但不涉及管理層面?！?/br>
    “他們的店，問題挺大的，被我給拒了，你怎么不回去幫幫他們？以你的管理經(jīng)驗和目前的身份”

    “我離家好多年了，很多事情我不想摻合。不說這個了，我剛聽說接我們的車會晚一些到，我想在銀座稍微逛一下。如果車到了我還沒回來你們不用等我，我會自己回酒店的?！?/br>
    “沒問題，你去吧。要不要叫翻譯陪你？”謝導好心地問，“想買什么，讓她幫你先找地址?！?/br>
    “不用，我只是隨意逛逛。”他揮了揮手，轉(zhuǎn)身就消失在人流中。

    謝導轉(zhuǎn)身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銀座這么紙醉金迷的地方，大晚上的出去逛，怕不是想干點什么，怪不得不需要翻譯陪著。

    唉，沒老婆真自由。他恨恨地想。

    鄔亦汶?yún)s壓沒有想到什么香艷的夜生活，他急切地想要為陶思清尋找一個圣誕禮物。

    她不是一個愛打扮愛買東西的人，大約生了孩子后更多的心血都傾注在孩子身上，她對每年出了什么最新款的樂高玩具如數(shù)家珍，可自己每天不是背雙肩包就是背好幾年前款式的手袋，原先偶爾還會戴個項鏈，自從在店里上班以來，她直接什么首飾都不戴，雖然這也是他要求的，除了餐廳服務人員，后廚所有員工一律不可以戴飾品以免污染食物?？蛇@真是白瞎了她美麗的鎖骨，小巧的耳垂和修長纖細的手指。他想起上次她為了去小沐的學校打扮的很精致，那兩枚裝飾在耳垂的小小鉆石就很漂亮，就是有點扎嘴。

    他想要給她買個禮物，也許這些年她都沒有想到為自己買些什么，他想要她有被重視的感覺，知道自己也是個人，而不僅僅是陶小沐的mama。

    雖然天色已晚，但銀座街頭的人流熙攘，他跟著人流走進最熱鬧繁華的商場，在一樓的首飾柜臺駐足。M牌的首飾他知道，以前來東京出差也曾經(jīng)陪當時的女朋友光顧，但他當時是需要點頭說好看以及刷卡就好了，不像現(xiàn)在，不知道自己想要買什么，卻在柜臺前躊躇。

    柜臺服務員有禮貌地問他需要什么幫助，他不會日語，英語也不好，有點后悔沒同意讓翻譯跟著。還好服務員一下就看出他來自中國，馬上請來中國的柜姐來幫他服務。

    “先生想看點什么？是想要送人嗎？送禮的場合是什么？對方大概是什么年齡層？膚色是比較白還是比較健康？想要哪種價位的飾品？”對方一連串的很有針對性的問題一下將已經(jīng)陷入選擇困難的鄔亦汶解救出來。

    “送給女士的圣誕禮物。她30歲左右，皮膚很白。其實我不太懂飾品，不知道這個年齡層的女性會喜歡什么樣子的?！?/br>
    “嗯，如果是20出頭的年輕女孩子的話我們這里的K金配珍珠飾品會比較受歡迎，然后輕熟齡的女性呢，除了K金配珍珠的飾品，也可以直接選擇珍珠飾品了。如果送圣誕禮物又不想選擇飾品類的，我們這里的一些擺件，包括首飾盒之類的也很暢銷，比如您右手邊這個小兔子的純銀首飾盤就賣的很好?！?/br>
    這個女孩真是一個很好的銷售，鄔亦汶結(jié)賬的時候不僅買了一整套珍珠飾品，還買了她推薦的那個小兔子首飾盤和擦拭珍珠首飾的專用布。

    “收禮物的人一定對您很重要?！彼贿呑屑毜貛退b禮盒一邊說，“您選的這幾款禮物都很漂亮。”

    “嗯，她很少給自己買東西的?！彼f，“一顆心都在孩子身上?！?/br>
    “是您太太吧？”女孩瞪大眼睛，“您可真幸福?！?/br>
    他笑笑：“我是很幸福，謝謝你。”

    走出商店他看到街對面居然有一家超級大的玩具店，占據(jù)了整整六層，看了一眼還有時間，他急急忙忙跑了進去。

    玲瑯滿目的動漫手辦，軟萌的毛絨玩具，各式各樣的新款拼搭積木，鄔亦汶想到剛剛被最愛的學校錄取的小沐，想到他叮囑陶思清：“mama你告訴鄔叔叔這個好消息。”

    應該給他也挑個禮物，他想。

    等他給小沐挑完禮物出來，沒走兩步碰到一個甜品店，進去隨便買了一個年輪蛋糕嘗了一口居然意外的好吃，又嘗了一顆香蕉蛋糕，又軟又嫩，于是干脆把店內(nèi)所有的糕點都點了幾份請店員包裝成幾個禮盒帶走。

    這相當于把門店所有剩下的產(chǎn)品都包圓了，店員頓時眉開眼笑，給他直接打了七折，禮盒包裝得又精致又夢幻，還把他直接送到門口，鄔亦汶上出租車的時候店員已經(jīng)關了燈準備打烊了。

    同樣是做餐飲，能夠賣完早下班的喜悅讓鄔亦汶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回到酒店還不算晚，鄔亦汶拿著糕點禮盒去敲謝導的門。

    進門一看果然一幫人擠在小小的屋子里在開會，室內(nèi)不讓抽煙，一群男男女女嚼了一大盒口香糖，咖啡簡直論壺灌。

    鄔亦汶皺著眉把亂七八糟的紙杯丟進垃圾桶，又順手擦了桌子，然后在大家期盼的眼神下打開蛋糕盒子給大家分點心。

    “小鄔我還以為你今晚上不回來了?！敝x導錘著他的肩膀搖頭，“我和他們打賭了，你害我輸錢了！”

    “什么賭？”鄔亦汶咬牙，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九成是上一次節(jié)目的工作人員，彼此之間都很熟悉，此刻神色鬼祟地對他使眼色到眼皮都快抽筋了，“你又編排我什么了？上次你們把我剪成惡魔主廚的帳還沒算，你是不是想被我拉黑啊？！”

    “我不是我沒有，就是賭你今晚幾點回來，我輸了我輸了，愿賭服輸?！敝x導笑得心虛，“小鄔，謝謝你帶夜宵，可是我們都想吃燒鳥呢?！?/br>
    “有得吃就不錯了，還點菜?！编w亦汶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走了。

    “領導，Chef鄔生氣了?！?/br>
    “不可能，他這個人，除了在后廚會生氣，別的任何地方都不會生氣，你看著吧，肯定出們給咱們找夜宵了，我認識他這么多年，鐵漢柔情這個詞就是為他造的。”

    “那您還賭他要去銀座酒吧通宵！”和謝導一起輸錢給大家買咖啡的小妹抗議。

    “嘿嘿，朋友就是用來坑的，再說他單身，我也是希望他有點個人生活嘛！”謝導笑瞇瞇地說，“上個女朋友分手一年多了，你們知道為什么嗎？”

    “為什么？”眾吃瓜群眾一邊大口塞著鄔亦汶帶來的糕點一邊眼放亮光。

    “還能是什么，太投入工作了唄，你能忍受男朋友每天晚上深夜才回家，節(jié)假日更是他最忙的時候，根本抽不出時間陪你也沒假期旅行，有時候你每天睡著了他才回家”

    謝導還沒有吐槽完，節(jié)目組小妹就瘋狂搖頭：“不要不要，我不要私人空間完全被工作侵蝕的男朋友。”

    “可做餐飲的人就是這樣，小鄔回國開餐館才幾年，能做到業(yè)內(nèi)top，米其林叁星在手，然后又迅速開了新店，你就知道他野心有多大。你們看到他衣著光鮮，人又帥又多金，餐館fancy又熱門，那是就是他用這些換來的，所以我說，他活該?！?/br>
    活該追不到女朋友。

    追-更：futaxs.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