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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丐妻妖嬈在線閱讀 - 第50節(jié)

第50節(jié)

    薛淺蕪聽得當(dāng)場呆掉。一直以來,她把才華橫溢的繞口令,當(dāng)做自己賴以吵架乃至安身立命的資本,如今卻是大泄氣了,三番兩次慘受打擊。她驚奇而郁悶地發(fā)現(xiàn),除了以邪制勝的南宮峙禮,平時穩(wěn)重淡遠(yuǎn)的東方爺、沉默罕言的繡姑,一旦被她逼急發(fā)起飆來,竟然都是如此擅辭令的,夸張排比,對照移情,被巧妙融化在了他們的話語之間,達到了令人膜拜的瞠目結(jié)舌效果。

    是古人讀的正統(tǒng)書多,都有這個潛質(zhì)?還是長期以來跟著她耳濡目染,學(xué)會了這般的流水滔滔斬不斷?若是前者,薛淺蕪表示“有眼不識泰山,祖宗終是祖宗”,讓她這位汲取千年精華上知離sao體下知有木有體的新世紀(jì)內(nèi)涵匪女壓力大了;若是后者,薛淺蕪該沾沾自喜了,無心插柳之下,還能熏陶出兩名天分蓋世的徒弟來。

    繡姑和薛淺蕪相處時日不算短了,已然摸著了她的一些規(guī)律。比如眉飛色舞之時,忽而頓住不說話了,或者正自安靜閑著,猛地蹦出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兒,這都說明她的神經(jīng)搭錯了路,于那瞬間出現(xiàn)了小故障,從而有了好奇,有了創(chuàng)新,有了爆發(fā)。這一點兒,讓人氣也不是贊也不是,各種掐死她的感情都糾結(jié)在一塊兒了,卻在即將下手時頓然停住,原來心里對她滿是認(rèn)可、寵溺與憐惜。

    這會兒薛淺蕪的反應(yīng),就屬于前者,由鬧忽入靜。繡姑做好了準(zhǔn)備,這妮兒怕是又要讓人驚掉眼珠子了。

    果不其然,薛淺蕪鄙視道:“你們好沒創(chuàng)意,個個都學(xué)習(xí)我的‘薛氏表達法’,豈知此法只我一人用時,味道方能盡到淋漓極致?你和東方爺學(xué)去了,倒不可惜,肥水不流外人田,碰到我無聊了,咱們可以切磋較量一番,像博弈斗雞般耍耍嘴皮子上的斤兩,從中查漏補缺,促使自己發(fā)憤圖強,再接再厲,創(chuàng)下高峰,留給千秋萬代一介望塵莫及的背影……”

    瞧繡姑聽得暈,薛淺蕪得意道:“你聽不懂了吧?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沒有不暈,只有更暈!能把心智明白的人說成糊涂,需要多么淵厚的底子和高超的技巧??!在我面前,你們永遠(yuǎn)都是小跟腳的……不過我喜歡你們,換成那些我不喜歡的猴廝兒,我還不愿意收呢!為啥會有名師出高徒的一樁樁美談,是因為那師傅好眼力,從一初始就相中了那徒兒的某種秉性潛力,比如有個叫郭靖的,就被人相中了他的笨……”

    繡姑雖不知郭靖是何許人也,卻知薛淺蕪所要傳達之意,真心服道:“是我錯了……我錯不該搶你飯碗,激得你發(fā)起洪澇災(zāi),不沖走千古所有風(fēng)流人物不罷休……”

    薛淺蕪笑著點頭道:“你能看出根源所在,還算你悟性高!我竟是吃起徒兒們的醋了!”

    繡姑無語。薛淺蕪利落扳回了這一局,先時因東方爺帶來的煩悶躁亂之氣,消失殆盡。對著夜風(fēng)獨自涼,舒暢許多。她隱約覺得身子有些異樣,似疲勞還似新生,來到這世上后從未有過的感覺。薛淺蕪從坐著的圓石凳上站起,轉(zhuǎn)移到了一張長條石床旁邊,歪側(cè)側(cè)地坐了。這張石床位于藤蔭之下,白天的陽光雖熾,卻不至于把床曬得太熱,有暑毒之氣從屁股上傳到四筋八絡(luò)。

    不知是由什么材質(zhì)打造,石床竟然有著三分寒涼,絲絲侵入體內(nèi),很是舒服鎮(zhèn)靜。薛淺蕪坐了一會兒,看到繡姑已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往廚房里洗刷去了,自己樂得偷懶清閑,微微瞇著眼兒,準(zhǔn)備躺下好生睡個美美的覺。

    剛趴臥了沒多久,只覺一股強烈下墜的痛,從小腹間傳來。這痛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仿佛帶有某種與生俱來的神秘感,與皮開rou綻切膚之痛全然不同,卻是攻心攻內(nèi)臟的纏綿霸道。一開始時,薛淺蕪還以為是吃了涼菜,導(dǎo)致鬧肚子呢,后來覺得不對勁了,又不是沒鬧過肚子,內(nèi)急所需蹲個廁所也就好了,幾時這樣折磨人過,偏偏還沒去廁所的欲望?

    不須多時,薛淺蕪的滿臉滿身,都疼出了一層細(xì)密的汗,手腳卻是異常冰冷徹骨,中邪一樣的痛,使她不由斷斷續(xù)續(xù)低喊起了繡姑jiejie。繡姑正在忙碌,聞聲立馬解下圍裙,快步跑了出來。乍見此情此景,唬了一跳,剛還好端端的,這究竟是咋回事兒?她試圖扶薛淺蕪坐起來,卻很艱難,因為薛淺蕪被疼痛抽干了氣力,身子軟得沒一根硬骨頭的支撐,佝僂著背蜷縮著腿,像只初入油鍋時顫抖的蝦米。

    繡姑急得不輕,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薛淺蕪勉強挪下了那條石床,半抱半攙著回房,放在了床上。在燈光下,薛淺蕪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額前的頭發(fā)一縷一縷黏貼在那兒,汗已順著脊柱溝流,塌濕了內(nèi)外衣衫。

    繡姑大是不得主意,錯慌亂中嘀咕一句:“怎么就跟人家要生孩子似的?你是不是被東方爺欺負(fù)了啊,還是背著爺做下了對不起他的事情?”

    薛淺蕪聽得半清半昏,差點沒背過氣兒去。若是能立得穩(wěn),她一定指天發(fā)誓,讓神靈把這無父之子收了去吧。雷雨霹靂天的原野上,履神趾印離奇受孕,也不帶是她這樣的。毫無預(yù)兆,肚子連隆起的跡象都不曾有過,她若對任何男子說,她懷上了他的娃兒,說不定會立刻被棒殺而死。

    繡姑可能也想到了這環(huán),料定她不敢讓東方爺戴這樣奇恥大辱的綠帽子,只得另想原因,尋找解決辦法。

    苦思無果,繡姑不管三七二十一,咬咬唇道:“死馬當(dāng)活驢醫(yī)吧……”

    薛淺蕪?fù)吹蒙?,暈乎乎的依著繡姑之言重復(fù)道:“當(dāng)驢醫(yī)吧……”

    繡姑弄來一盆溫?zé)岬乃?,把毛巾仔?xì)沾濕了,然后微擰一下,去掉滴答答的多余水分,掀起薛淺蕪肚腹上的衣衫,敷了上去。溫度掌握得正好,微熱而不燙,連續(xù)幾條毛巾替換下來,不到小半個時辰,薛淺蕪的呻吟痛呼已然慢慢細(xì)弱下去,漸漸不可聞了。她沉睡了過去。

    此時換成了繡姑,滿頭大汗。皆因手腳不停歇的忙碌而起。

    薛淺蕪睡夢中,覺得身子通泰極了。每個細(xì)胞都似浸泡在暖洋洋的溫水里,輕松自如,充滿了張力與流動感。

    照她那個樣子,本該睡到翌日太陽高照起的,然而綠豆湯起了惱人的功效,使她夜間小醒了一次。睜眼看到繡姑仍在床頭坐著,手里握著一塊涼去的濕毛巾,眼皮一開一合撐著,薛淺蕪愧疚生,不想驚擾著她。躡手躡腳爬起,還未下得床去,繡姑就醒來了,忙扶著她,眼兒惺忪笑問道:“你以前來事時,也這樣死去活來嗎?”

    薛淺蕪愣幾秒,眼光不經(jīng)意間從床單上瞥過,殷殷切切一片紅,讓她心肝一顫。要不是繡姑提醒她“來事兒”,她一準(zhǔn)認(rèn)為自己在睡夢里被人玷污了去。

    “啊……不……”薛淺蕪有些語無倫次,又是激動又是苦憋地道:“哪有以前?這才是第一次……”

    “怪不得你拿發(fā)育問題來追逼我,確實是遲緩得急人了……”繡姑又沉吟了一陣兒,恍然悟道:“東方爺托我的事兒,終于有答案了!要來事兒的女人,情緒煩躁極不穩(wěn)定,何況你是首次,把身體里十幾年的積郁都調(diào)動了,不把東方爺弄得頭疼,豈不失了你的本色!”

    薛淺蕪聞言,連如廁之事都忘了,羞顏哀聲求道:“好jiejie啊,明兒個見了東方爺,咱可千萬不要把內(nèi)幕抖出來,不然我就沒法活了……”

    第九一章三巨頭的初成形

    薛淺蕪的第一次意外來襲之后,心中偌大巨石落地,著實開懷了好幾天。上回因為煩躁發(fā)堵而鬧脾氣的事情,也被繡姑找個拙劣借口,巧語淡淡掩飾了去。東方碧仁自然不再追究,看到丐兒現(xiàn)下笑臉明媚的樣子,就欣然了,還提過去干嘛?

    根據(jù)那天的承諾,東方碧仁該為繡姑選個鞋店鋪了。薛淺蕪想起繡姑將來不在自己身邊的日子,就悵然如失去了左膀右臂。別的不說,要是下一次幸福的倒霉降臨時,還像初次那般翻江倒胃的痛,宛若難產(chǎn)身邊沒人照應(yīng),那她還不魂魄離體丟去小命?

    “你是一心執(zhí)著于自己的事業(yè),還是嫌我聒噪,想離我遠(yuǎn)一些?”薛淺蕪委屈地嘟著嘴問。雖知不是后者,仍是渴盼得到一個聊以慰藉的答案。

    繡姑粲然笑笑,點著她的鼻子尖道:“你說呢?你只要何時想我了,哪怕我正難得睡個好覺,便吵醒我也無妨!這鞋鋪說是我的,其實也是你的,你若想收了去,我也只有忍氣吞聲的份兒……”

    “哪能讓jiejie如此苦逼呢?惹你生氣了,你直接放我鴿子回清河鎮(zhèn)了,苦逼的反而是我了……”薛淺蕪品著繡姑的話,責(zé)任感油然而生地樂呵道:“你的就是我的,豈不等于我也入股了嗎?貌似股份還很大的樣子!”

    “入什么股?”繡姑和東方爺同時茫然了。

    薛淺蕪撓撓頭,解釋說道:“一個具規(guī)模的團體,從來都不只是單槍匹馬獨自在拼。里面要有數(shù)位的資金投入者、責(zé)任承擔(dān)者,所謂入者有份兒,便是如此!”

    繡姑恍然點頭道:“照這樣說,東方爺才是最大的入股者了!咱倆一窮二白的,哪有半分錢去投資?準(zhǔn)確說來,鞋鋪不是你的,不是我的,而是東方爺?shù)??!?/br>
    東方碧仁想要自謙一番,讓丐兒找回些場面。薛淺蕪已搶著道:“咱們擬定的這個鞋鋪,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股份公司不同!咱的股東既可以有物質(zhì)層面上的,也可以有技術(shù)層面上的,還可以有精神層面上的……財大氣粗的東方爺當(dāng)之無愧屬于投資股東,繡技高超的jiejie毫無疑問屬于技術(shù)股東,我是幕后的大力倡導(dǎo)與支持者,就叫‘精神股東’好了!”

    繡姑搖頭笑道:“東方爺在孤竹國境內(nèi),怎樣也能稱得上一介精神領(lǐng)袖了,在你口中卻成了稱霸一方的土豪形象,實在可嘆可惜!”

    東方碧仁亦笑道:“其實我比較感興趣的,是她自封的‘精神股東’,直接讓我產(chǎn)生了不好的聯(lián)想!”

    薛淺蕪聽他這樣說,也覺得精神股東很別扭了。腦子有毛病的人,才會這樣自封。

    “你敢說我是神經(jīng)???”薛淺蕪佯怒瞪眼道:“你有能耐,就直接說出吧,看我會讓你好過!別來那么含蓄的!”

    “怎敢怎敢,丐兒就算是個神經(jīng)病,也是與眾不同的,堪比‘世人皆醉而我獨醒,世人皆正常而我獨神經(jīng)’的孤獨大氣者,實在是奇特了!”東方碧仁急忙澄清,向準(zhǔn)娘子實誠賠笑道。

    薛淺蕪覺得這句稱贊貼心,向東方爺拋一記柔情蜜意的眼神,傳遞著此愛不渝的堅貞信息。

    東方碧仁很覺受用,微紅著臉把薛淺蕪的示愛物語,毫無保留接去盡了。

    繡姑看他兩人又開始了眉來眼去,生怕他們沉浸至深處時,無所顧忌起來。當(dāng)事人甜膩得暈頭轉(zhuǎn)向,不管外界眼光,自然是恩愛的,卻苦了旁觀者的心。所以當(dāng)即建議道:“那就一起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尋得個合適的地方吧?!?/br>
    東方碧仁說道:“不便這樣出去走的,畢竟不想讓人看到太多。我出現(xiàn)的公共場合,是非混亂不清,恐給你倆帶來困擾。我倒想起一處地方,有幾點比較好的優(yōu)勢。”

    “這么現(xiàn)成?說來聽聽!”薛淺蕪眨動著明亮的眼眸,興趣盎然問道。

    “距這兒最近的街道,雖比不得皇城前面的‘長樂街’繁華,卻也是很熱鬧的,商賈滿市,顧客如云。街西頭拐角處,有座廢棄多年的宅子,據(jù)傳里面鬧鬼,我曾到那兒看過幾次,鬧鬼不過是捕風(fēng)捉影、子虛烏有之說,由于年久無人打理,荒草灌木叢生,蟑螂鼠蛇出沒,獾豬狐兔橫行,夜有野貓叫,日有烏鴉啼,令膽小者觸景生怖,自個兒嚇自個兒罷了!”

    薛淺蕪聽得汗毛直豎,不解問道:“你讓繡姑jiejie獨住那樣的荒僻處,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該怎辦呢?”

    繡姑卻道:“爺自有他的考慮。距離這兒較近,方便你我素日往來相見。因為是當(dāng)鋪,做的是顧客生意,所以不能找極偏的地方,須是在街市里。至于街西頭的荒宅,則是鬧中取靜的所在,恰恰合了我的性子……我在昏暗的地室里都住過,曾經(jīng)在野林子里睡吊繩,還怕傳聞中的鬼怪不成?”

    薛淺蕪細(xì)細(xì)想了一番,覺得大有道理,歡笑著道:“爺?shù)囊欢卧拑?,你都能聽出這么多的門道來!比起我這死不開竅的蠢貨,你倒更像東方爺?shù)募t顏知己了!”

    東方碧仁聽她這話,微有些發(fā)急道:“我可沒有什么福分,妄想去求紅顏知己!惟盼夙愿達成,得一傾心的伴侶而已……繡姑jiejie她聰慧解人意,是天生的靈氣,丐兒在這方面原也是不差的,只是一時憂心顧慮著jiejie的安危,發(fā)慌所致,沒多去想這些隱含細(xì)節(jié)……”

    薛淺蕪?fù)律嗟溃骸拔矣植怀詊iejie的醋,你說這些干嘛。”

    “我自然是省得的……”繡姑淡笑了笑,翹著小手指在臉上輕刮了下,意在調(diào)侃薛淺蕪,問她嫌羞不嫌羞。

    薛淺蕪不吭聲了,她的醋意很明顯嗎,還是她整天閑著沒事愛打翻醋瓶子?不然為何東方爺一副忌諱莫深的樣子,生怕她有誤會?

    唉,就算薛淺蕪在感情方面心眼兒小,是個頑固主兒,也不至于見女人就吃醋啊?何況眼前是個絕對不可能成小三的女子,是一位以鞋為夫君的淡泊者。

    東方碧仁咳兩聲,調(diào)和一下氛圍,隨即又道:“丐兒不必?fù)?dān)憂,我自會安排人把那荒宅整理出來,再把房屋重建一番,不會過于奢華,簡約清雅之處,卻也不至于委屈了jiejie。”

    繡姑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忙道:“我一個人,隨便弄上一間屋子容身得了,哪里需要大張旗鼓,又是修整又是重建的?自家人不必太浪費,勞民傷財激起流言蜚語,可就劃不來了!”

    東方碧仁別有意味笑笑,瞅著薛淺蕪道:“你以為有丐兒在,她還會讓生意如在清河鎮(zhèn)時那般的小家子氣嗎?不說她雄心壯志忽起時,要控制住京城所有婦孺老幼的腳了,最起碼她一個人無聊了,可以去你那兒添添倒忙!住的房子小了,只夠擺些做鞋的用具,束縛了她,施展不開抱負(fù)怎么辦?我可不想看到她煩躁時,拿著你的鞋樣子燒了,滿屋子全是灰燼!”

    薛淺蕪聽得臉通紅,橫眉嗔道:“貌似處處在為我好,卻是處處在揭我的短兒!”

    東方碧仁寵溺一笑,把手放在了她的頭上,久久不拿開,就那樣擱著。薛淺蕪頭皮的血液循環(huán)又加快了,仿佛有誰在她所有的xue位上按摩,舒服通達極了。

    “想那宅子廢置多年,因為傳聞鬧鬼,從沒有幾個人敢去,就算修整好了,顧客會不會心里有陰影呢?何況這不是一件小事兒,如果上頭有人問起,爺該如何對場?”繡姑看薛淺蕪夢境化的神態(tài),緊接著提出了這些問題,把他倆帶入現(xiàn)實中。

    薛淺蕪驟從溫柔中醒來,如彈簧般,從磁力的東方爺身邊逃開幾步,響應(yīng)說道:“好嚴(yán)峻的問題!確實需要好好商量一番!”

    東方碧仁似乎早有答案,淡淡笑道:“只要宣傳推廣得好,知名度高了,自然不愁顧客。起初是靠廣而告之,后來則憑質(zhì)量取勝,以jiejie的這雙巧手,做出來的鞋子在京城定也是極引人的……誰人不想玉足生輝?在愛美之心的驅(qū)使下,昔時的荒宅鬼院,不過是給jiejie這好鞋匠增加了神秘感而已!”

    薛淺蕪膜拜道:“確乎透徹入理!那第二問呢?”

    東方碧仁毫無壓力地泰然道:“早晚要面對的。我就照實回答算了,說那是我媳婦的好姐妹,初來京城沒個住處,就給她安排個地兒,憑特長謀生去……”

    繡姑肯定不想把自己暴露在顯貴勢力的眼皮子下,薛淺蕪亦沒做好心理準(zhǔn)備接下東方家族獨苗媳婦兒的稱號。共同的方向感,使姐妹倆站到了統(tǒng)一戰(zhàn)線,一直抗議,絕對不允許他這樣對答。

    東方碧仁無奈道:“這事兒不小,難免弄出動靜!我都想很久了,也沒想出什么好的說辭,你們倒是給我出個萬全之策啊?!?/br>
    繡姑思來想去,一籌莫展,只好把希冀的目光看向了薛淺蕪。在繡姑和東方爺深切的凝望下,壓力瞬間席卷了薛淺蕪。她來來回回繞圈走著,飛速運轉(zhuǎn)似乎鈍銹失靈很多日的腦袋,半盞茶的光景后,她忽叫出兩個詞來:“開發(fā)商!承包商!”

    繡姑與東方爺驚呆了道:“什么意思?”

    薛淺蕪喜滋滋激動道:“如果朝廷有人問起,爺您就說,這本是一塊好地皮,卻是常年被廢棄著,甚是可惜!身為替民眾謀福利的父母官,一直都未敢忘‘兼濟蒼生’這四個字,前些時日去煙嵐城,無意對人說起這塊宅地,不想那人是有眼光與謀略的,用錢買下了這塊地皮,準(zhǔn)備開發(fā)之后承包出去!”

    理理思路,薛淺蕪接著道:“后來又逢著了一位姓陳的老鞋匠,家業(yè)很厚實了,想把‘陳’字招牌的鞋,打入到京城去。于是那鞋匠就想轉(zhuǎn)接了這塊開發(fā)后的地,并著兩個女兒一起來做生意。以爺您的獨到眼光,忖思著這既能促進京城經(jīng)濟的繁榮,又能變廢棄為價值,那塊地皮閑著也是閑著,你把賣得的錢上繳國庫,充作軍餉,誰還敢說什么閑話?在這整個環(huán)節(jié)中,最初買地皮的那位可稱作‘開發(fā)商’,老鞋匠就是‘承包商’了!”

    東方碧仁凝眉深思,良久拍了拍手,補充說道:“這個所謂的‘開發(fā)商’,可以是幕后的,我來cao運就足夠了!至于‘承包商’老鞋匠,也就是你和繡姑jiejie的父親,雇傭一個沉默寡語的長輩就行!”

    薛淺蕪看他通透,笑道:“直接認(rèn)個聾子或啞巴當(dāng)?shù)乙苍敢?!?/br>
    繡姑亦明白了此中妙處,點頭贊許,復(fù)又帶些慚愧道:“主意卻是極好不過!只不過要給朝廷上交地皮錢,又要修整重建,這一筆筆的花銷下來,讓我過意不去呢……”

    東方碧仁笑道:“這個無妨?!?/br>
    薛淺蕪清楚繡姑是個清高性子,縱是東方爺?shù)娜饲椋膊辉付嗲返?,于是笑著勸道:“你忘了嗎,爺他是個投資股東,自是要擔(dān)掏錢之責(zé)任的。只要咱們努力經(jīng)營,把賺回來的錢,大部分都賠給他,這可彌補了你的歉意?”

    繡姑聞言,輕松釋然許多,展顏笑了。這事算是眉目初成形了。

    第九二章故宅傳鬼聲,物非人亦非

    東方爺手底下,多是辦事穩(wěn)妥之人。奏章上去,這新奇的主意,獲得了皇帝趙淵的支持,并對東方碧仁嘉許勉勵一番,贊他何時何地都不忘了為國為民。官場之中,很多調(diào)兒唱得正而八板,確實有些高了,不過東方爺利用廢棄地皮這件事兒,雖有私人因素在先,但其中也滲透了各種權(quán)衡,極有可能給京城停滯不前的鞋業(yè)注入一汪活水,從而拉動其他各方面經(jīng)濟的繁榮發(fā)展。說是為國,自是不假;說是為民,亦不算過。

    這生意是由淡看金錢名利的繡姑憑著堅執(zhí)興趣而起,再加嘴上掛著愛錢響頭實則淡得可有可無、擁有一顆小腹黑而淳樸的半吊子玩心的薛淺蕪,更有東方爺清風(fēng)超俗、既有聚財之力又有散財之魄的遠(yuǎn)見卓識,自是有穩(wěn)勝之把握的。話說經(jīng)濟基礎(chǔ)決定上層建筑,其實優(yōu)秀的上層領(lǐng)導(dǎo)者亦能使好經(jīng)濟之舵,把事業(yè)做得風(fēng)生水起,且不易被外界的糖衣炮彈侵蝕。

    繡姑主打技術(shù),東方碧仁籌備資金,薛淺蕪提供創(chuàng)新思路,這搭檔真夠完美的了。趙淵的批奏下來,東方碧仁立即派人打理那片空地。薛淺蕪和繡姑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溜去看了。只見綠樹蔓藤、荒草沒腰之中,隱隱有屋棟瓦舍、殘垣斷壁,根據(jù)殘址遺留來看,頗具規(guī)模,好似是一處普通的官家宅,卻不知何時落敗至此,無人問津。

    薛淺蕪心生疑惑之際,繡姑滿目錯愕,像是被觸動了年久塵封的記憶,臉上漸漸傾覆起了一片蒼蒼涼涼,悲痛之色越漸深濃,最后雙肩劇烈顫抖,禁不住低低地啜泣起來。

    薛淺蕪嚇了一跳,急問:“你怎么了?不會是真有鬼附身了吧?”

    繡姑的淚止不住,眼窩里紅紅地蓄滿著珠兒,她斷續(xù)道:“這是我陳家的……故宅……”

    “怎這么巧?”薛淺蕪滿是不可思議,大驚訝地問出這一句。忽然想到繡姑曾對自己粗略提及過的身世。她是在滅族時幸運逃出來的,于是壓低了聲音,拉著繡姑往僻靜處道:“你看仔細(xì)了,確是老宅?怎么東方爺說起宅子所在地的時候,你沒半點兒反應(yīng)?這會卻認(rèn)出是老宅了?”

    繡姑忍住淚點頭道:“家族遇難的時候,我年齡尚小,對于京城的斑雜地名根本記不甚清。況且十幾年前,這兒還沒像樣的街,只是一條寬闊的路而已,零零星星有些做生意的,沒想現(xiàn)今如此繁華,原有的舊建筑大多數(shù)被拆除不復(fù)存在了,物非人亦非,我竟半點印象也無!可是對于陳家宅院,縱使被毀棄得多么面目全非,我都記得!與阿爸阿媽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們對我的各種寵護和喜歡,都不會被沖淡……”

    “你看正門的墻壁上,透過那些苔蘚,依稀還能辨出歪扭扭的三個字‘陳落圓’,那是私塾先生初教會我識字時,我拿著尖利的小石頭,趁家人不備時偷偷刻上去的,阿媽嫌影響門面,要找工匠用涂料把字跡遮去,阿爸卻溺愛道,涂去干嘛,留下作為記憶吧,等到閨女出門之后回娘家來看時,那時咱們也老了,另是一種沉淀滋味兒……阿媽也就聽任之,沒再做聲……”

    薛淺蕪眼力好,順著繡姑指的方向,根據(jù)青苔顏色的凸凹深淺,果然拼湊成了繡姑的本姓名。斷定繡姑不是因為觸景生情出了感性偏差,眼前這宅應(yīng)該就是當(dāng)年的陳府了,因問:“那你打算怎樣?跟東方爺說停工,現(xiàn)在還趕得及!”

    繡姑搖頭道:“停什么工,連皇帝的奏折都準(zhǔn)批了!若再變卦,讓爺怎生交待?”

    薛淺蕪仍是怕她委屈,說道:“這個你且放心!咱們不要這地皮!現(xiàn)在有了皇上和東方爺?shù)囊馑?,想要利用這個榮耀來做生意的大有人在!咱們另尋去處就是!”

    繡姑哀傷道:“斷斷行不通的!我是怕這塊地兒遭到破壞,無處尋覓祖宗影跡。如若真要開發(fā)利用這塊地兒,還不如讓我守在這兒好!也算合適不過的了……”

    薛淺蕪道:“事已至此,想要永遠(yuǎn)保持這塊地不被開墾,那是不可能的。依我看來,你也只是一時傷情緬懷,沉浸在了兒時的慘痛中了!但是生活總得繼續(xù),也許蒼天冥冥之中亦在顧念陳家,幸而留下一條血脈,讓你成年之后陰差陽錯回到這兒,發(fā)揚光大陳家基業(yè),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繡姑思索著薛淺蕪的話,恍若茅塞頓開,流淚喜道:“是啊……蒼天終究是公道的,因緣際會,還讓我遇到了兩個貴人,看來真是要助我陳家復(fù)興了……我從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機遇卻切實地擺在了眼前……”

    薛淺蕪亦充滿了悲涼,拍拍她道:“你的最佳狀態(tài),不是沉浸悲傷,而是要積極地活下去,好好創(chuàng)造未來,這樣才能讓九泉之下十?dāng)?shù)年不曾瞑目的親人,含笑而眠了。”

    繡姑眼含感激,滿臉辛酸動容,落淚笑道:“流落在外十幾年,雖有伯伯二人疼著,心底畢竟是有恨有遺憾的……今天得以與親人們重聚,伯母和伯伯的在天之靈,也會為小蛾子高興的……”

    薛淺蕪只覺喉間酸澀,已不知該說什么才好,輕輕捉了繡姑顫抖的手,細(xì)細(xì)的心疼翻涌著,低道:“咱們溜進去看一番,還是先送你回府歇歇神兒?”

    繡姑不假思索地道:“只怕兩三天內(nèi),除了那些不礙事的老樹,其余的都要被夷為平地了……我想好好看上最后幾眼,把陳家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印到腦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