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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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柳采娉的緊緊進逼,薛淺蕪愣了眼,道了一句:“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br> 人群傳來低低笑聲,柳采娉想生氣,奈何氣不起來。不再理會薛淺蕪,斜眼看向絲欒,問道:“前前后后,本太子妃與你打的交道最多。不管是不是你,也不管你承不承認,這次事件總歸是與你有關的,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絲欒低頭跪地不起,肩膀一聳一聳地道:“奴婢冤枉。奴婢連這風箏碰都沒碰一下?!?/br> 薛淺蕪看著絲欒急于撇清的樣子,想起方才她一個人悄悄回干霖院避免禍端,不禁長嘆口氣,再對柳采娉道:“剛才都說了,始作俑者是我。太子妃別再逼問她了。” 柳采娉不瞧薛淺蕪,只道:“本太子妃偏偏不信是你。因為你沒有傷我的理由。何況從你眼里,我也看不出絲毫的惡意?!?/br> 薛淺蕪呆住了,這……她的邪氣,有目共睹,哪知到了太子妃這兒,就行不通了呢?當個替罪的人,竟有那么難嗎?暫且不說,兩次事件追究禍端,她確實是不折不扣該擔責任的那個?。?/br> 看來,還是只能怪她長得太善良啊。連太子妃都深信她不疑。 絲欒咬了咬唇:“太子妃真是要把矛頭指向奴婢,奴婢也沒辦法。” “既然如此,那就去干霖院收拾一下東西,住到前院來吧。”柳采娉哂笑道:“你這種人,實在讓人放心不下?!?/br> 絲欒在淚眼怯意中,撂出這么一句:“太子不想讓奴婢挪住處……” 話中反抗之意已經(jīng)很明顯了。柳采娉的聲音抬高了三分道:“你要是個省心的也好,偏偏在暗處使些不入流的伎倆,然后再讓憨實傻氣的姐妹為你擋!你當大家都是傻子了么?你屢教不改,想來本太子妃把你弄在身邊看著,太子也不會有異議!” 薛淺蕪團團轉,奈何說的每一句話,都沒絲毫分量。只得任柳采娉帶著一干人,到干霖院替絲欒收拾起各種東西。絲欒含淚泣著,在她們把大包小包連著她人一起往前院拖去時,她一語驚人道:“太子喜歡的不是我!你們?yōu)槭裁炊加X得是我?我不要去前院,我不要去前院,我一旦去前院,太子就再也不會看我了!” 薛淺蕪聽得頭皮生寒意,不由與如谷對視了一眼。如谷露出焦急神色,連連向絲欒使眼色。 恐懼絕望的絲欒,哪里管得了這些?凄叫聲一遍遍回蕩著:“太子喜歡的不是我!我不要去前院!” 薛淺蕪心亂如麻,看向柳采娉道:“要不等太子回來再處置絲欒吧!或者,真有什么內(nèi)情呢!” “她做作喊兩聲,就能欺騙得本太子妃嗎?”柳采娉淡漠道:“還真是個軟骨頭的!去了前院,我會把她這種淺薄的人當做對手看嗎?她根本就不配!我只是不想讓她在暗地里使些濫手段罷了?!?/br> 薛淺蕪張張嘴,卻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太子妃就那么深信不疑?就不覺得太子或許喜歡的另有其人呢? 柳采娉似是猜出了她的困惑,臨走前留了句:“你身邊的那個姐妹,看著面相老實純真,還不懂得情事;而你看著,幾乎不像個女孩子,太子自然不會看上你的。只有被帶走的絲欒,狐媚子下賤氣,一看便是見了男人就依附勾引的主兒!最讓本太子妃眼黑的莫過于妖女了!” 薛淺蕪聽了,越發(fā)不知該怎么說。太子妃在識人相貌、窺人質(zhì)地這方面,或許的確高明,但是人的口味各異,豈能憑常理去揣度?東方爺應喜歡知書達理溫柔淑女,但卻看上了一乞丐,世間男子豈只愛媚? 第一七五章覬覦乃大忌,驚鴻難一瞥 太子和東方爺踏春回來,正要往干霖院去時,太子妃滿臉笑容地迎上來,說道:“想來想去,臣妾還是把絲欒接來了!這么一朵解語花兒,住在那樣冷僻院子,臣妾心里過意不去,總覺得委屈她!看在外人眼里,還誤認為是臣妾悍妒呢,連個丫鬟都容不得。何況,看著太子和東方弟每每勞累了一整天,卻還要往干霖院跑著聚,臣妾真真心疼!這段時日,就有了不少的閑言碎語,知情者說太子被鬼院的丫鬟迷了魂竅,不知情的總猜著你們在商量什么重大機密?!?/br> 趙遷怒道:“不過是因為那里清靜些,我和東方弟喝喝酒論論棋!再說宮里一提起干霖院,都說陰氣盛重,作為我朝相當有身份的兩男子,陽氣自是比常人重得多,常去走走,也能早破除了那些不羈之談!你身為太子妃,竟肯相信那些雞毛蒜皮嚼舌根的言論?也能任憑謠傳在太子府滋生?” 柳采娉斂衣跪下道:“請恕臣妾直言。防人之口,甚于防川,越是不讓他們亂說,他們越疑惑其中有什么。臣妾以為最好的解決辦法是,太子和東方弟少去那種地方坐飲,改派些侍衛(wèi)們住在那兒,一樣可以祛陰散寒。臣妾在太子府特意置備下了一間密室,安靜寬敞得很,在里面暢聊絕對沒有人打擾。另外絲欒住在這兒,太子也可以隨時召她去侍奉,不必往來跑著麻煩了!” 東方爺看他們夫婦有僵持的苗頭,趕緊笑道:“叨擾太子妃了。實在慚愧?!?/br> “都是一家子人,說什么慚不慚愧的!”柳采娉旋即笑開了顏,含著幾分希冀與委屈道:“只要太子和東方弟,不嫌棄臣妾擅自做主就行了。” “怎么會呢!”東方爺暢笑道:“遷兄有你這樣的賢內(nèi)助,是他的福分呢?!?/br> 說罷朝趙太子笑了。趙遷稍不自然,也笑著咳嗽道:“太子妃也不必太自責了。既然絲欒已經(jīng)搬過來了,挪來挪去的也麻煩,就讓她住在前院吧!” 柳采娉露出了如意甜美的笑。豈料趙遷轉望著東方爺,再道一句:“在那個小院里坐習慣了,這乍然挪到前院還真不適應!罷了,沒有佳人作陪也罷,東方弟啊,咱們還去鬼院切磋閑聊去吧!別人愛怎么說怎么說去,身正不怕影子斜,本太子還怕那些捕風捉影嘴生瘡的不成?” 說著向東方爺使個眼色,就要同往干霖院去。柳采娉急喚道:“太子!” 趙遷懶懶散散一笑,對柳采娉皺眉道:“身為皇家的太子妃,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注意儀容!太子妃你照鏡看看,你的鬢發(fā)亂成什么樣子了!” 柳采娉最看重德容工行,這排到第二位的容,竟被太子挑出了毛病來,一時大窘,急匆匆往屋里走去,跑到鏡子前左照照又照照,看是否紕漏了。但見鬢發(fā)紋絲不亂,哪有一點差錯? 瞬間反應過來,被太子調(diào)弄了。登時臉色更紅,氣得跺了跺腳,偏噎得很,一句話都說不出。 侍女怯怯地迎上來:“太子妃要不要一同去干霖院?” 柳采娉道:“還嫌不丟人嗎?咱們要是去了,影響了太子的心情,他立刻就生氣回前院了,你可擔得起么?” 那侍女一時無話了。胸里憋滿了氣,枯坐了一會兒,柳采娉挺直腰板,步進了絲欒的房間,閑閑笑道:“住得還好?” 絲欒小聲答道:“太子妃安排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br> “但愿你心里也這么想呢?!绷涉硜砘仵饬藥撞剑唤?jīng)心地道:“你這個可人兒住在這兒,豈料還是沒能留住太子。太子竟舍得扔下你,往干霖院去了?!?/br> 絲欒眼里閃過一抹幽怨的光,很快掩飾了去,笑道:“或許太子愛去那兒,有別的原因呢!奴婢早就說了,太子并非因為奴婢,才經(jīng)常去的干霖院?!?/br> “倒是這前院的姐妹們抬舉你,高估你了。”柳采娉道:“早知這樣,就不把你弄到前院來了。你原本也不配。” 絲欒面上不動聲色,卻暗暗咬著牙,擠出幾個低低的字符道:“既然不配,請?zhí)渝鷾试S奴婢回干霖院。” 柳采娉忖思了片刻,輕輕在她耳畔笑道:“既來之,則安之——你就那么不安分么,剛來就想離開?你在這兒,本太子妃心里踏實。就算太子對你看不上眼,難保你就對太子無意嗎?” 看著床頭鑲嵌的漢白玉夜明珠,以及床前垂的銷金紗帳,柳采娉從鼻孔里細細哼了聲道:“本來想著太子寵你,為了不被埋怨,特意把你的房間裝點了番??磥砭故峭耆珱]必要了?!?/br> 說到這兒,柳采娉喚了丫鬟道:“把這間房空置出來。在本太子妃的寢房后面,有幾件放雜貨的耳房,給她隨便空出一間,里面什么也不要添置了,有張床就行了?!?/br> 丫鬟依著吩咐照辦去了。絲欒的眼淚,在眼眶里幽微地打著轉兒。 “怎么?看著屬于自己的東西,得而復失,心里難過?”柳采娉蔑笑道:“其實你算不上侍妾的規(guī)格!比普通的丫鬟強一丁點罷了!特意為你騰出一間房子,你還不滿意嗎?” 絲欒落淚道:“奴婢謝過太子妃恩典?!?/br> 柳采娉假惺惺嘆氣道:“其實這樣,本太子妃有兩個目的。一是讓你吃些苦頭,你才會有對比,才可能產(chǎn)生效忠的念頭,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心高氣浮躁的;但凡你肯時時處處聽我的話,自然有出頭的一天。二來太子并不是真的喜愛你,你到現(xiàn)在還沒侍寢,卻住太奢華的房間,這事兒如果傳出去,有人會埋怨本太子妃偏心呢!萬一哪個多舌的在太子跟前告狀,我倒沒有什么,只怕太子會更不待見你呢!” “奴婢知道了?!苯z欒服服帖帖跪在地上,嚴整地磕了三個頭,說道:“請允許奴婢自己去打掃住房,不勞那些jiejiemeimei們了。奴婢原本就是該干粗活兒的,承蒙太子妃偏愛著,才走到了這步?!?/br> 柳采娉含笑點點頭:“知道就好。但愿你自始至終,都能如今天這么明白,才不會辜負了你的人生?!?/br> ——————————————————————————————————————————— 薛淺蕪正和如谷猜測著,今天的事該如何辦,太子妃會不會狠狠告上她們一狀,以及絲欒在那兒怎么樣之時,太子和東方爺來了。薛淺蕪心虛得只會呵呵笑,那模樣著實傻得很。東方爺看見這笑容,脊背一麻,攬著她的肩道:“可是又闖禍了?” “沒啊,沒啊。闖什么禍?!毖\蕪干巴巴地笑答著。 趙遷奇了怪道:“東方弟也真是令人不解了,怎么上來就問丐兒這么一句沒頭沒腦的糊涂話兒?” 東方爺擺擺手,笑得一臉寵愛:“遷兄有所不知,丐兒在闖下禍之后,行為與正常時是截然不同的。進來時我看她笑得如傻愣子,心里就沒了底兒,料想著她闖下什么禍了。” 趙遷驚奇地問:“真闖禍了?” 薛淺蕪索性不說話了,只閉緊了嘴,臉蛋兒憋得紅紅的,一個勁兒搖頭。東方爺哀嘆著:“丐兒是說,我是啞巴,太子你奈我何!” 趙遷當然沒轍。東方爺來回看了一陣子,忽然想起絲欒去了太子妃那兒住,心里有了方向,直接裝迷糊開口道:“怎么少了一個丫鬟呢?那個……叫絲欒的,對么?她到哪兒去了?” 這一個大活人丟了,薛淺蕪也不好忽略了去,只得答曰:“她拉肚子蹲廁所去了,不知要到啥時候回來呢!你們今兒個就別指望見她了。人家那么大的一個閨女,見了你們面子上多掛不下?。 ?/br> 趙遷不知他倆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留情地拆穿東方爺?shù)溃骸皠偛艔那霸哼^來時,太子妃不是說了嗎,絲欒……” 還沒說完,東方爺就向趙遷不停地使眼色。趙遷支支吾吾,把那半截兒吞進了肚里。 薛淺蕪聽到“太子妃”“絲欒”這兩個關鍵詞兒,渾身如遭冰被,登時頭腦徹底清醒過來??磥砹涉骋寻亚闆r說明了,那該怎么辦呢?面對親愛的東方爺,她想要完美些,實在不愿承認自己又惹禍了。 可是明明闖禍在先。難道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口咬定沒闖禍嗎? 就說自己撿了一個線圈,正巧被太子妃撞見。一切純屬誤會,誤會。 這樣想著,薛淺蕪眼睛里多了幾分狡黠。勝券在握,胸有成竹,含笑注視著他們。 兩位男子被她正眼看得不好意思,嗓子里干了干,齊齊問道:“你為什么這種眼神?” 薛淺蕪先發(fā)制人道:“你們倆在唱雙簧么?打量我不知道?” 東方爺否認道:“真的沒有。真唱的話,為夫也只和你同唱。至于太子,他有太子妃呢?!?/br> 薛淺蕪高興了,笑對東方爺?shù)溃骸斑@話才是真刀砍到了刃上。剛才你不是從前院來的嗎,他們那對唱雙簧的夫婦刁難你沒?” “被為夫化解了?!睎|方爺?shù)馈?/br> 趙遷嘖嘖搖頭:“東方弟啊,有了弟妹,就出賣起兄弟來了!我可是冤枉啊,什么時候合唱雙簧對付你了?!” 薛淺蕪嚴肅地咳一聲道:“我和夫郎說話,太子暫時別插口啊。我怕默契被打破了?!?/br> 趙遷無奈地道:“好吧。只要東方弟不拿我開涮,隨你們怎樣唱!” 薛淺蕪目光盈亮,問東方爺:“在前院可逢著了故人嗎?” “有故一人,往昔金蘭姊妹情深?!睎|方爺答道。 薛淺蕪再問:“故人逢喜,不見夫婿在房?” “喜而不喜,實乃一廂情愿?!睎|方爺略一思索道。 “既云不喜,何不攜之歸來?”薛淺蕪看趙遷側耳凝神聽著,馬上換成了京劇調(diào)子,聽起來不倫不類的。 東方爺悵息道:“且安而已?!?/br> 如谷在一旁滿頭黑線道:“以前聽你們吟詩作對,很少能聽得懂。原本以為那便是難懂的極限了,誰知今天這么一場無厘頭的雙簧,更是難懂不止百倍?!?/br> 薛淺蕪拍了拍如谷,再看看滿頭霧水的趙遷,嘻嘻笑道:“讓你懂了還成?你豈不是能與東方爺對唱雙簧了?” “你這醋缸!”如谷扭頭漲紅臉道:“不理你了!” 薛淺蕪看她可愛的樣子,促狹心起,在她臉頰上摸了一把道:“你再說我醋缸,我天天往你臉上抹醋!等到哪天你給我找了個妹夫,湊近聞聞,啊,這可不得了啊,娶了個不折不扣的天下第一醋夫人!” 絲欒反應半天,才醒悟過來她是在繞著圈兒打趣她。這次臉紅到了耳根子,轉身跑了,往門外頭站著守候去了。 趙遷大笑:“弟妹這一張嘴,不僅讓男人沒法子,女人也能被嚇退卻!東方弟啊,你后半生的日子可不太平了哦。” 東方爺寬達笑一笑,撫摸上她的發(fā):“確切的說,從遇上她的第一天,我就不知太平的滋味了?!?/br> 薛淺蕪嗔他一眼,有些逼供的意味,盯著他的鼻梁問道:“難道你后悔了?” 東方爺駭然地聳聳肩,嗓音低啞迂回地道:“我怕答錯一句,我挺直俊俏的鼻梁便毀于一旦了!” 趙遷一副替東方爺悲摧的模樣:“東方弟,你也自戀至無藥可救的地步了么?” 薛淺蕪不樂意,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地道:“什么叫‘也’自戀?話中隱藏的那一位自戀者是誰?” 趙遷忙道:“還請弟妹原諒我言語中出現(xiàn)的小瑕疵。那個‘也’字,可以自動略過,忽視不計。如果非要追究到底,弟妹愿意的話,就把隱藏的那一位,當做東方弟的另一半吧。反正他們是一體的?!?/br> 東方爺喜從心底生,笑道:“哈哈,遷兄這話,我喜歡得很??!” 薛淺蕪覺得話意有些怪,偏又不知怪在了何處。反正聽了之后,感覺似乎有一只賊螞蟻,在最柔軟的地方輕輕爬啊爬,想捏下它,卻又找不到準確的位置。 ——————————————————————————————————————————— 趙遷、東方爺、薛淺蕪三人聊了一陣兒,按照以往,趙遷會給一雙情侶留出獨處空間,但這次似乎是因為涉及到素蔻公主的事兒,他并沒有離開。 薛淺蕪從與東方爺?shù)膶υ捴校弥涉巢]把風箏一事對太子、東方爺說出,略感寬慰,放松很多。話匣子打開后,問他倆道:“你們這些日子游來玩去,正事兒卻怎么樣了?” 東方爺舒懷道:“西門將軍有一兒子,年齡與公主還算般配,武學世家出身,人長得也偉岸,現(xiàn)在還未婚娶,應該是位理想人選?!?/br> “將門之子?聽著就很熱血沸騰!”薛淺蕪急切道:“公主與他見過面嗎?彼此有感覺嗎?” “還沒見面。”東方爺緩緩道:“西門將軍為了鍛煉他的獨子,常年帶領著他守關戍邊,征戰(zhàn)沙場,很少回過京城?,F(xiàn)在邊境平靜,前天才回京看了看。我和遷兄還沒見到他呢,預計著他肯定三五天就要啟程了——我和遷兄明天邀他見見,順便提提他的婚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