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駱塵凈見我站立不住,急忙起身,伸手扶住了我。 行動間,他的白衣飄蕩,反射出點點流動的光芒。 我看在眼中,只覺得這光芒越動越快,越來越亂,最后亂成了一團,然后怦的一聲,這光團爆炸出來,我眼前轟的一下就黑了下來。 好長時間沒有睡過這么舒服的覺了,我懶懶的翻了個身,不想從這安適中清醒過來。 身體沒了以往的那種沉重,血液也不象以前那樣崩崩崩的在血管中亂撞了,頭腦也不是燒的糊里糊涂了。 我的病,難不成在一夜之間,好了么? 忽然想起,昨晚我似乎是暈過去了,暈過去之前,我是和駱塵凈一起。 駱塵凈! 我的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了,既然他能診出虛病來,那么沒準(zhǔn)我的病,就是他治好的呢。 我穿好衣服,翻身下床,想去找他問個究竟。 剛一開門,只見張山從隔壁房間探出頭來:“小姐,你醒啦,駱師爺在下面套車呢?!?/br> “套車?”我下意識的反問了一句。 張山道:“嗯,駱師爺說只要小姐準(zhǔn)備好了,隨時可以走。駱師爺說你這病不能再拖了,你收拾收拾,咱們趕緊走吧。” 駱塵凈帶我去看??? 昨晚我們似乎并沒有談到這一點吧? 我正想呢,駱塵凈卻從樓下上來了,一見我站在門口,離我好遠就停住了,謙恭有禮的站在了樓梯口:“杜小姐,你的病情況不太妙,還是趁早治的好,我今天沒事,陪你一起去吧,車已經(jīng)備好了,等吃罷早飯,咱們就動身吧?!?/br> 我微微動了動身形,感覺身體狀況不錯,于是說道:“不急,等三娘好了再去吧,我今天感覺好多了?!?/br> 駱塵凈微微一笑:“不是你的身體好了,是昨晚我用銀針幫你扎了幾針,暫能緩解一下你的病痛,治不了根的?!?/br> 幫我扎了幾針?我怎么沒感覺啊。 “你扎哪了?” 駱塵凈抬起手,輕輕的在他的手上點了點:“虎口?!?/br> 虎口? 頭暈身重,用得著扎虎口么? 我低下頭去,仔細(xì)的端詳著雙手,果然在我的尋覓下,在虎口處找著了兩個極為細(xì)小的針孔。 “扎虎口,能鎮(zhèn)邪!”駱塵凈為我解釋道。 還有這種說法么? 以前沒聽過。。。 吃罷早飯,我和駱塵凈踏上了去十里坡的路。 張山本想要同來,可三娘的燒不見退,我留他在客棧照顧三娘了。 雖說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不過我在車廂里,他在車廂外,倒也無妨。 山風(fēng)凜冽,刮的很大,我們講話必須要很大聲彼此才能聽得到,聊了幾句覺得很費勁,我們都識趣的保持沉默了。 山路崎嶇不平,顛的很厲害,我坐在馬車?yán)?,圍著被子團坐在車廂角,盡量讓自己坐的平穩(wěn)些。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我才明白駱塵凈為什么還非要我去求醫(yī)了。 那種已經(jīng)糾纏了我好幾個月的高燒又漸漸的回來了,我的身體慢慢又燙如烈火了,伴隨著高燒而來的那種無力,讓我的身體又軟如面條了。 車子顛來顛去,我實在沒有力氣再維持那僵硬的坐姿,只好順勢躺了下來,將自己裹在被子里,隨著車廂搖擺起伏。 頭腦又有些不太清楚,我合著眼,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在車廂里,昏昏欲睡。 “咣。。。。。?!币粋€極響極亮的聲音在車廂中響了起來。 我揉著額頭坐了起來,嘴里不住的吸著冷氣。 腦袋撞到車廂上,這一下,還真把我磕疼了。 馬車攸的停住了,駱塵凈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骸岸判〗悖材牧???/br> 我呲著牙回道:“沒事。”聲音卻是有些含混。 外面稍一沉默,車簾卻被掀開了,一縷光亮隨著駱塵凈照了進來。 “臉紅成這樣,你又發(fā)燒了?”駱塵凈一見我燒的不成樣子了,立刻就著了急。 他一個前傾,整個人如山岳般向我罩了過來,我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額頭就貼上來了一片溫?zé)帷?/br> 駱塵凈暖暖的呼吸,拂上了我的臉龐。 ☆、第 13 章 “很燙,這次燒得很厲害啊。”駱塵凈挺直了身體,他帶來的那片溫?zé)犭S他離去,我的額頭又暴露在寒冷中,涼嗖嗖的小風(fēng)一吹,讓我不由的打了個冷戰(zhàn)。 駱塵凈用手一摸他的額頭,又看了看我的額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妥,微紅象一點點暈開的粉色胭脂,慢慢浸染了他白皙如玉的臉寵:“杜小姐,對不起,我失禮了,失禮了,我只是有些。。?!?/br> “只是有些著急,我知道的。走這么半日了,咱們快到了么?”我接過他的話茬,將話題轉(zhuǎn)移掉,掩掉了他的尷尬。 駱塵凈見我如此做為,也很快恢復(fù)了平常那儒雅的模樣:“快了,再有小半個時辰吧?!?/br> “唔,那咱們快點趕路吧,坐車有些累?!蔽衣淖е蛔?,把自己包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駱塵凈囑咐我道:“坐好了,千萬別再碰著了?!?/br> 我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揉了揉額頭,駱塵凈輕笑一聲,轉(zhuǎn)身去了,從外面放下車簾,又小心的把縫隙掩好,這才又上了路。 我不太習(xí)慣與別人接觸,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靜坐在那扇雕花窗下,孤獨著時光,寂寞著流年。 沒有人來親近我,沒有人來關(guān)懷我,而我,也習(xí)慣了與別人保持著距離。 看上去我似乎沒在乎過什么,娘親的生死別離,四哥的不告而別,我都在沉默中靜靜接受了。 尖酸刻薄的七姐曾嘲諷的和我叫過冷人,挖苦我沒有感情,薄情寡義,我扭轉(zhuǎn)頭,把眼光投向那高曠寬闊的湛湛青天,留給七姐的是個冷如冰霜的背影。 我沒有感情么?我寡薄情寡義么? 沒有感情,是因為我能給予感情的人已經(jīng)舍我而去。 薄情寡義,是為了不想再留給別人舍下我的機會。 我以為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獨對寒冷孤寂,可駱塵凈吹拂在我臉的那縷暖暖氣息,卻讓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這片刻的溫暖。 我看著眼前這個瘦如干柴的男人,怎么也不能把他與所謂的“仙家”聯(lián)系在一起。 仙家不是都很有本事么,怎么不幫這個男人長胖點啊。 這個看香的是個男人,四十多歲的樣子吧,長相不出眾,除了瘦,似乎再也沒有什么可以讓人值的注意的地方了。 他家的擺設(shè),與山風(fēng)口那老太太家又有些不一樣了。 靠北的墻擺了一個很長的柜子,長度大約與屋子同寬,柜子上供了觀世音菩薩、大勢至菩薩和阿彌陀佛三位佛菩薩,這些佛像前面,沒有擺香碗,卻是堆了一個香灰小山。 房間東墻那也擺了一個不大的柜子,柜子上面什么也沒供,只擺了三個香碗,香碗后面的墻上,不知掛了什么,還用一塊紅布蓋了起來。紅布好象蓋了很多年了,顏色都有些不太鮮艷了,右下角那還破了一個洞,透過那個小洞,隱約可以看出里面蓋的似乎是一張紅紙。 我們進去的時候,并沒有別的人在看香,屋里只那瘦男人一個人。 那個瘦男人向我們擺了擺手,示意我們坐到椅子上,他自己卻是坐在了東墻柜子邊的一張?zhí)珟熞紊希骸笆裁吹胤讲粚牛俊?/br> 駱塵凈答道:“高燒好幾個月了,一直不退?!?/br> 那瘦男人打量了我一番,自己起身點了九根香,插在了最右邊的那個香爐里,然后他又坐回了太師椅上。 九根香一起燒,眨眼之間,滿屋就全是香火味了。 趕了一上午的路,我早已是疲憊不堪,現(xiàn)在又被這濃重的香火味一熏,只覺得頭暈?zāi)X漲,疼痛欲裂。 駱塵凈很細(xì)心的發(fā)現(xiàn)了我的不妥,向我投來一個安慰的眼神,我了然的強打起精神,等著那個瘦男人幫我看病。 等了好長一段兒時間,那個瘦男人卻是毫無動作,只是開始打呵欠。 他似乎是沒有睡醒一樣,呵欠一個挨一個,根本沒有停歇的時候,這個呵欠剛打完了,下一個呵欠立刻就又來了,足足有一刻鐘,他的呵欠還沒有打完。 這。。。怎么回事? 我疑惑的望向駱塵凈,駱塵凈湊到我耳邊小聲道:“可能是仙家上來了?!?/br> 仙家上來,還要打呵欠? 我算是又一次開了眼界。 那瘦男人打著呵欠,那右嘴角不知為什么卻是慢慢的勾了上去,勾的很厲害,一直斜到耳朵邊上去了。乍一看上去,這瘦男人變成了一個歪嘴很厲害的人。 “你。。。你。。。你的不。。。不。。。不是實。。。病。。?!笔菽腥说恼f話忽然變得磕磕巴巴,而且連聲音都變了。 剛才他的聲音略為沙啞,說話也極為流利,而現(xiàn)在,這個聲音有些尖利,還結(jié)結(jié)巴巴的,若不是親眼看見是由一個身體發(fā)出的聲音,我肯定不會認(rèn)為這是一個人發(fā)出的聲音。 “我。。。我。。。我?guī)湍?。。。看看啊。。?!笔菽腥送嶂鴤€嘴,說話一字一蹦的,非常的費勁,倒是那雙眼睛,比剛才亮了許多。 他雖然說是要看看我的病情,可他并沒有看我,而是閉上了眼睛,雙手放在膝蓋上,手指頭對著我一抖一抖的。 只過了一小會兒,他卻猛的睜開了眼:“咦?看。。???。。??床涣?。。。那。。。那。。。我走了。。?!痹捯粢宦洌悄腥俗旖且豢?,嘴巴又恢復(fù)正常不歪了。 “你身上有仙家,仙家修行太高,我看不了?!笔菽腥苏f話又不結(jié)巴了,又恢復(fù)了當(dāng)初的流利。 這變化真是讓人驚奇! 駱塵凈向那瘦男人道:“大仙,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她都燒好幾個月了,再這樣下去不行啊?!?/br> 那男人很堅決的搖了搖頭:“不是我不想幫她治,是她的仙家比我的仙家修行高,我請不動人家,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br> 這托詞,和山風(fēng)口的老太太一模一樣??! 既然人家看不好,我們也只好告辭。 這一次,我又失望而歸。 回到客棧之時,天已近晚,我們?nèi)允亲≡诹丝蜅V小?/br> 三娘的病已經(jīng)好了許多,再休息一晚,明天應(yīng)該能夠坐車回家了,我們核計著明天上午就回家,趕在天黑之前回到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