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我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以前所做的那些消譴,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半分心情去做了。 怕自己又陷入悲傷的往事,我強迫著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歪著頭,望著墻上的日影,一點點偏移,一點點變化,我就這樣呆呆的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白天還好熬一些,可晚上的時候,那種孤單和寂寞,卻是如何也排解不了的。 我告訴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可獨處靜室,除了胡思亂想,我還能做什么? 傅亭西,娘親,四哥。。。 腦中不斷想起的,是他們生前的種種,是他們的痛苦和遺憾,還有他們走后,我這些年來形只影單的孤獨。 想來想去,想的總是生命中那些悲傷,那些苦楚,還有那些難處。 越思越想,心里更加的難受,折騰來折騰去,越發(fā)的睡不著覺了。 到了半夜,只覺得腦子又有些發(fā)痛,我知道我應(yīng)該睡覺了。 可眼睛閉上了,滿腦子仍是四哥那日的微笑。 沒有胡夜鳴在身邊,我終是難以入眠。 正在我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時候,只聽得門口有了動靜。 我急忙睜開眼睛尋聲望去,入目處,正對上了一雙溫柔的眸子。 。。。是他!??! 白衣如舊,兩年的時光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一點蒼老的印跡,他仍是我們初見時的模樣。 只不過,到底是經(jīng)過了歲月的沉淀,他比以前,又多了一份沉穩(wěn)的氣度。 我不知道應(yīng)該用什么言語來形容他,想了好久,覺得惟有“韻極而雅”四個字,才能配得上此時的他。 在我默默的打量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關(guān)好門,輕輕的來到我面前。 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我靜靜的躺在床上看他,他對我溫柔一笑,拉了把椅子坐在我旁邊,伸出手,熟練的摸上了我的手腕。 這個動作。。。太過熟悉了。 以前的時候,他不知道幫我診過多少次的脈。 慶縣那個小小的客棧里,他用一方帕子蓋在我的腕子上,幫我第一次診脈,而去十公子家的路上,幾乎每天晚上,他都要幫我診一次脈,好確定我的身體狀況。 現(xiàn)在,時隔了四年,他那修長的手指,又一次搭在了我的腕子上。 看著我們肌膚相觸的地方,我只覺得一陣陣心酸。 “今天可是好多了,不過你的身子仍是虛的很,少思慮,淡飲食,慢慢調(diào)理,很快就好了?!瘪槈m凈診完脈,將我的胳膊又放了回來,拽過點被子,幫我蓋好了。 他的動作,十分的輕柔,似乎我是琉璃瓦做的一樣,稍微拿重了就會碎掉。 我努力忽略掉他的溫柔,卻是體會出了他話里的意思。 “前天晚上。。。又麻煩你了。。?!北緛砦揖陀悬c懷疑,那天半夜將我抱在懷里的人不是胡夜鳴,現(xiàn)在聽了他的話,終于讓我確定了那晚的人是他。 胡夜鳴不能隨便離開妖魔道,既然昨天晚上是他回來的日子,那么前天晚上。。。就不應(yīng)該是他了。。。妖魔道關(guān)系重大,不到命運攸關(guān)的時候,胡夜鳴肯定不會輕易離開,何況第二天他就要回來了,實在沒有必要在那天夜里再回來一次。 何況。。。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讓我覺得熟悉,讓我覺得安全的懷抱,除了胡夜鳴,還有一個啊。。。 駱塵凈蹙眉道:“本來只想在外面看一眼,看看你是不是。。。過的很好,實在沒料到,你的狀況那么糟?!闭Z氣中,已經(jīng)是帶上了憂慮與惆悵。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低道:“四哥死了?!?/br> 他回答我道:“我就是知道他死了,怕你想不開,才來這里看看的?!?/br> 知道他還在惦念我,我心里難過的緊。 一個人,究竟要用多少時間,才能忘記曾經(jīng)相愛的人? 我們分開了四年,現(xiàn)在看來,四年,似乎遠遠不夠。 我蜇居在瑯上天中,對著胡夜鳴那樣的神仙眷侶,卻仍時不時的想起眼前這人,到底要再花多少的時間,我們才會真正的忘掉彼此? 瑯上天,胡夜鳴,我心里狠狠抽了一下————我已經(jīng)不是當初的那個未婚少女了,我已經(jīng),有男人了。 用力的眨了眨眼,我艱難說道:“我。。。成親了!” 在昏黃的燭光下,我清楚的看見,駱塵凈的眼中閃過一片難以描述的痛楚。 “我。。。知道。昨天,我看見他回來了?!彼幕卮?,同樣艱難。 這個答案,如刀子般慢慢的割鋸著我的心,讓我痛得忍不住想哭。 可是。。。我哭不出來,我只是滿臉酸楚的長嘆一聲:“你這又是何苦?” 他垂下眼瞼,那雙我曾經(jīng)親吻過的漂亮眼睛里,寫滿了無奈:“我管不住自己的心。。?!?/br> 聽他說完這一句話,我只覺得眼睛發(fā)熱,眼眶發(fā)酸。 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涌上來了一個念頭:若是此時我死了,也沒有什么可遺憾的了! 屋子里,一片靜默。 話已到此,我們都默契的不再說話了。 因為我們都知道,我已成親,我們早已不復(fù)是郎未婚妾未嫁,可以隨便接近的時候了。 有些話,不能說,說出來,除了增加彼此的痛苦,再也沒有一點用處。 過了好久,駱塵凈幽幽嘆道:“晚上又沒吃飯吧?”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桌子上一點沒動的粥碗。 駱塵凈站起身來,將那碗粥端了起來:“涼了,你等我一下,我去熱熱。” 我掙扎著坐了起來,阻攔他道:“別費事了,我不餓。” 駱塵凈看我坐了起來,連忙囑咐道:“你病還沒好呢,快把被子圍好了,小心再凍著了。” 我聽他的話,小心翼翼的用被子將自己包了起來,對他道:“我真不餓,你別出去了,被人看見不好?!?/br> 他微微一笑,柔聲道:“沒事,我來時用了一點點迷香,他們不會醒的。不過你放心,我用的藥量少,他們只是睡得沉一點罷了,對身體不會有傷害的?!?/br> 知道他是個執(zhí)著的人,他決定了的事,很難改變,我也沒再出聲反對。 他去幫我熱飯了,我圍坐在被子里,心中百味摻雜。 我的理智告訴我,我不應(yīng)該和他單獨待在一起,特別是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 可。。。 可。。??晌?。。。 我曾那么的愛過他啊。。。 他的懷抱,我依偎過,他的眼睛,我親吻過。 那個時候,夜里夢里,都是他那溫柔的身影,在無數(shù)個夜晚,我在心里念著他的名字,情絲百結(jié)。 若沒有西山的事,若沒有胡夜鳴。。。 胡夜鳴,胡夜鳴。。。 這個名字,如同重錘一樣,重重的敲在了我的心上。 他是我的丈夫,他是我的夫君,他是我的相公。。。 昨天晚上抱著我,哄我入眠的人,是他啊。。。 想起胡夜鳴的溫柔繾綣,想起胡夜鳴的款款深情,想起胡夜鳴的遷就寵溺,我埋首被子里,想要哭泣。 “怎么了,哪不舒服?”門扉響過,駱塵凈的聲音焦急傳來。 我從被子中抬起頭來,有氣無力道:“沒事?!?/br> 駱塵凈仔細的觀看了我一番,大概是沒在我臉上看見淚吧,這才松了口氣道:“是不是困了?你其實應(yīng)該早睡的,總睡這么晚,很傷身的?!?/br> 他一邊說,一邊舀了一勺粥,送到我嘴邊。 不想被他喂,我把被子掀開來,去接勺子:“我自己來吧?!?/br> 駱塵凈握著那勺子沒有放手,只是幽幽的看著我,眼中滿是被拒絕的感傷:“月西。。。” 聽見他那么柔情的喊出我的名字,我再也狠不下心來了。 張開嘴,吃下他手中那勺粥,然后我看見了他欣慰的笑容。 一勺,一勺,又一勺。。。 我在他溫柔的注視中,一口一口的喝著食不吃味的粥。 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我們?nèi)ナ蛹衣飞系哪嵌螘r光。 我們在一路同行中,慢慢熟悉了起來。 隨著路程的走遠,我的病越發(fā)的沉重。 偶爾,在我半昏半迷的時候,都是他抱著我上車下車,住店投宿,然后再熬一碗苦苦的藥,一勺一勺的喂給我。 那時候,就是在他的溫柔照顧下,我一點一點的對他生出了情愫,想嫁給他的念頭,就是在那時生出來的。 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時間,統(tǒng)統(tǒng)加起來,也就三個多月。 在別人看來,可能三個月產(chǎn)生不出多深的感情來。 可又有誰知道,當我十幾年都坐在冰冷里,不見一點陽光的時候,這個男人帶給我的溫暖和關(guān)懷,有多么的讓我刻骨銘心! 我們的感情,不是淺薄,不是不深,只是我們都不是擅于表達感情的人,我冷清,他知禮,我們的感情,就這樣掩埋在了我們淡淡的言語中。 我邊吃邊走神,一碗粥在不知不覺中就吃光了。 粥吃完了,駱塵凈又在我嘴里塞了一粒藥丸,我也沒問是治什么病的,只知道他肯定是為了我好,接過他遞過來的水,乖乖的咽了下去。 我喝了粥,又吃了藥,駱塵凈這才心滿意足了:“剛吃了飯不宜睡覺,你再挺會兒,等消消食再睡?!?/br>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 其實我現(xiàn)在還沒有睡意,就是讓我睡,我也睡不著。 兩人相對而坐,四目相視間,我從他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愛意。 我躲開他的目光,低下頭去,清咳一聲,出聲道:“你殺他了嗎?” 我也不知道怎么冒出來這么一句,大概是這個問題我尋思太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