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歡不解，卻見陸硯生低著眉，指腹落在她的肩上，在淤血處，用力，再用力。

    她忍住沒出聲。

    “知道疼嗎？”

    “知道?！彼[忍聲音，冷汗冒出。

    “你的身子...”

    “是你的，我知道，我會好好保護(hù)自己?！鳖櫄g將臉撇在一邊。

    試圖用逃避的方式，挽救自己低微渺小的、幾乎已經(jīng)望不見的自尊。

    “誰做的？”陸硯生又問，聽不出喜怒。

    “我說了我會好好保護(hù)自己，不會有下一次！你夠了沒有，陸硯生，我還不夠聽你話嗎？你有完沒完，我雖有求于你，卻不是你養(yǎng)的貓貓狗狗！”

    阿歡阿歡，名字跟個阿貓阿狗有什么區(qū)別。

    陸硯生抬頭，似乎沒料到她會這么生氣。她被逼急，眼角沁著紅，卻倔強(qiáng)地不肯看他，似乎這樣就能逃避。陸硯生不覺得有多過分，只道顧歡確實比自己養(yǎng)的貓貓狗狗確實不同，她是鮮活的，難以馴服的。

    “對不起?！彼荒ㄑ劢牵谅曊f，扶著肩膀三兩步出去。一出去，正碰上抱著手恭聽已久的陸曇生，他睨著顧歡，略帶同情，“這些是那些侍女做的吧？”

    陸硯生雖然是個殘疾，但是背后滔天的富貴，可擋不住那些狂蜂浪蝶，如過江之鯽蜂擁而來。尤其是某些心懷鳳凰夢的侍女，早對陸硯生心懷不軌?？扇缃耜懗幧蛑胭樈莸拿x，與顧歡結(jié)為夫妻，眾所周知，贅婿是不能納妾納通房的。這下，她們的夢徹底碎了。

    罪魁禍?zhǔn)?，自然是這不得寵愛的顧歡。

    自然要下點絆子。

    “陸曇生，你知道這世上的事情大抵分為兩種嗎？”

    陸曇生愣神，未曾聽過這種說法，于是好奇道，“哪兩種？”

    “關(guān)我何事，關(guān)你屁事！”

    顧歡傲然，留了鼻孔給他，揚長而去，徒留陸曇生在原地罵罵咧咧卻礙著陸硯生不敢動手。

    顧歡在自己的攤子上坐了一個下午，連飯也沒有陪陸硯生吃，晃晃悠悠一個下午過去，沒等到戰(zhàn)斗民族小哥，也沒有攔到顧雁，打了個哈欠，便打算收工回家。她慢悠悠地，踩著點兒，趕在門禁時間前回去。

    她瞧見長云進(jìn)了竹苑，猜想陸硯生一早便回來了。她扶額嘆了口氣，今日下午給陸硯生甩了臉子，晚上吃飯的時候，又要低聲下氣哄著，認(rèn)錯。其實很容易的事情，陸硯生愿意管她，那就讓他管，過個癮，等這股勁兒過了，也就不新鮮了。

    陸硯生今日有些忙，慢了些，顧歡沒動筷子，問布飯的侍女，“青屏，陸硯生...你們少主呢？”

    青屏手一抖，碗碟差點掉下來，仿佛“陸硯生”這三個字是毒水猛獸似的。

    這個青屏怎么有些不對勁兒？

    以往在她面前，不是扭著腰耀武揚威，便是提著飯盒裝作不在意撞她一下，儼然她才是陸宅女主人一般，顧歡不甚在意，也不屑于與她計較。

    怎的？她今日改了性子？

    不僅不冷嘲熱諷，還安安靜靜地低眉順眼，毫不作妖。

    青屏舀了一勺粥，白糯的粥置在天青色的小瓷碗里，生裊裊白霧，聞之生香，“依著您的喜好，加了糖的?！鼻嗥琳f。

    顧歡神色復(fù)雜，恨不得避之三尺，她怎么覺得這里面加的不是糖...是藥呢？

    算了算了，她還是先去找陸硯生吧。左右陸硯生是不會吃了她，先去老老實實認(rèn)個錯，明天又是生龍活虎的一天。

    扣了兩聲門，聽見一聲請進(jìn)后，顧歡運了一口氣，開門進(jìn)去，正瞧見陸硯生在下棋。他才洗浴過，一頭青絲散下，發(fā)尾帶著潮氣，堪堪由一根發(fā)帶捧著。

    瞧瞧這樣子，寧愿下棋，也不愿同她用飯。若是再等個把時辰，他又該祭出陸氏家規(guī)，將她吊起來吊到半夜——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小肚雞腸的陸美人。

    “啪嗒！”一聲，旗子落下，聲音與門開的聲音重合。陸硯生的指尖還頓在黑子上，抬首看向顧歡，姿態(tài)未動，眸中的緋色氤氳開來，慢慢放大和搖晃。

    是她在一步步走近。

    “過來，阿歡。”

    第13章 曖曖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我說了我會好好保護(hù)自己，不會有下一次！你夠了沒有，陸硯生，我還不夠聽你話嗎？你有完沒完，我雖有求于你，卻不是你養(yǎng)的貓貓狗狗！”

    她抹了眼淚，但是很快平復(fù)下來，低聲下氣說了句對不起，倨傲地扶著肩膀出去。陸硯生沒生氣，也沒出聲，給顧歡狼狽的自尊留了個體面。

    比起這個死氣沉沉的世界，了無始終的世界，顧歡是一個鮮活的存在，他允許她胡鬧，允許她鬧小性子，張弛有度，才能更好地馴服。

    可這并不代表著，有些東西能夠騎到他頭上去，欺負(fù)顧歡。

    “你可真夠敢的，少夫人也敢撞！”掃地丫鬟碎嘴道。

    青屏“切”了一聲，十分不屑，“有什么不敢的，就她那副樣子，也配當(dāng)少夫人，不過走了狗屎運?！?/br>
    “少主與她日日同處一室，萬一一個枕邊風(fēng)，你可就完了...”

    “呵，那顧歡也就是個紙老虎，窩囊廢，給她十個膽子，她要敢告狀，我跟她姓！”青屏洋洋得意，像那種人，市井小民，沒見過世面，真以為自己進(jìn)了陸宅就山雞變鳳凰了，瞧著小婢女吃驚的眼神，更加找不到南北，“今晚，我讓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