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左滑，還有一張。

    她偷偷拍的，站在廣告牌內(nèi)側(cè)的黑影下，拍孔黎鳶被一群年輕熾熱的女粉絲圍繞著，拍孔黎鳶身上流淌出來的柔情。

    她還是那樣憋不住事。說想把那個瞬間的孔黎鳶留下來，于是就真的留了下來。

    說自己手里還有，就是真的還有。

    照片里，孔黎鳶笑著，笑得身上的光都淌成了水。圍在身邊的這些人，當(dāng)然不只是這些人，會為孔黎鳶買下商場3d屏幕的播放權(quán)應(yīng)援，甚至?xí)裥侣劺镎f的那樣，為孔黎鳶買下天上的星星命名權(quán)。

    而她會躲在廣告牌后，揣著兜里的零錢，想這附近會不會有狗仔蹲守，如果把她拍進去了是好事還是壞事？想如果她拍下這張照片會不會帶來麻煩？想孔黎鳶原來還真是特寬容特溫存的一個人，甚至還想遠(yuǎn)了，想到加州永不褪色的太陽和永遠(yuǎn)敞開永遠(yuǎn)行駛的復(fù)古老車……

    手機自動熄屏，照片隱進黑暗里。付汀梨收起手機，拉緊出租屋的門把手，準(zhǔn)備開門，順便嘆了口氣。

    憑著那三天的露水情緣，她在孔黎鳶這得到的夠多了。她不想當(dāng)個犯賤的壞人，也沒可能要更多了。

    那孔黎鳶呢？她忍不住想，孔黎鳶也是因為那三天，對她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態(tài)度嗎？還是說孔黎鳶只想和她兩清？難不成孔黎鳶想和她再續(xù)前緣？

    可等把鑰匙找出來，她又掐掉自己心里的想法，笑自己自作多情。

    和她再續(xù)前緣？孔黎鳶圖什么？況且她們又哪里來的前緣？

    再說了，平白無故想這些做什么？

    人就是總要多想，才憑空惹來那么多七情六欲。

    她現(xiàn)在像是配考慮七情六欲的人嗎？

    鑰匙插進門鎖，反轉(zhuǎn)了兩圈，發(fā)出細(xì)微的機械碰撞聲音。好像劃開空氣，又好像咯噔一下，在她腦門敲了一下。

    她愣愣地抬頭，發(fā)現(xiàn)燈亮了。

    這是六樓的聲控?zé)?。她記得這棟樓一共六層，就六樓的燈是壞的，也就六樓的窗戶是對著對面大廈的，所以房租比其他層都便宜。

    她上次開門還是摸著黑，甚至還被舊鎖刮出尖銳的疼，倒是沒出血，只手指本來就冰得麻木，尖痛便慢慢轉(zhuǎn)為鈍痛。

    于是有些費力地去回想，這盞燈是什么時候開始亮的呢？

    指望著趕快拆遷并且壓根不住這里的房東，難道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真的把她六樓的樓道燈都趕在新年之前修好了？就像她在電話里哄喬麗潘的那樣？

    鑰匙又轉(zhuǎn)了回來，開了鎖，門打開了，她在顯得特別亮堂的樓道里站了一會，看著黑漆漆的房間。

    忽然“嘭”地一下，把門關(guān)了。

    開始往下走，樓道里的聲控?zé)粝褚粡垙埦W(wǎng)，在她面前鋪開。她不受控地想起，剛剛喬麗潘在電話里問她節(jié)過得怎么樣。

    她說：

    “挺好的，這邊還下雪了，我住的地方比較熱鬧，樓里小孩多，前兩天叫叫嚷嚷的，但這幾天都沒吵了。而且房東也挺好說話的，我說樓道里的燈壞了，她就趕在今天修好了?！薄呀?jīng)過去的談話跟著她到了五樓拐角。她想才怪，她壓根沒和房東提過這事。

    “哦，那你怎么過的？沒和你那些朋友一起啊？”——拐角的樓道數(shù)字從五變成四，臨樓道的那戶正巧開門放垃圾，瞥她一眼，嘟囔著：不知道一整天吵吵嚷嚷什么。

    “有啊，交到了新朋友，也遇到了舊朋友?！薄淖兂扇情T口理發(fā)店老板娘在打電話，倚靠在墻邊吞云吐霧，見她下來打了句招呼：meimei元旦快樂啊，什么時候再來做頭發(fā)。

    “新朋友怎么樣？”——三變成二。有人淋了一頭雪噔噔噔跑上樓梯，念叨：前幾天讓修還不修，難不成一到元旦，良心也返廠維修了？

    “挺好的，特可愛，也喜歡看展看雕塑，我們約好了下次見面再說名字?！薄兂梢?。樓梯下的門前濕漉漉的，飄了一些碎雪進來。

    “那舊朋友呢？”——她有些氣喘地推開單元門。

    “特大方，請我吃一百個漢堡，下雪了給我撐傘，和我一起吃了湯圓，送了我手套?！薄獑卧T敞開，撲簌簌的雪花飛進來。

    “挺好一人，我決定不害她了?！?/br>
    ——門口短檐上的聲控?zé)粼谀且凰查g潑過來，巨大的亮光罩在她頭頂。

    好像有三十瓦燈泡那么亮，亮到和巷邊的路燈幾近融合在一起，讓人再分不清明暗。

    雪飄飄搖搖地灑在她身上，她稀里糊涂地站著，不覺得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特地跑下來確認(rèn)這件事，是亮是黑也不能說明什么。

    有個小孩蹲在雪里，就在她們單元樓跟前，在薄薄的雪層里埋了個煙花，是那種在地上放的。

    聲控?zé)艨煜绲臅r候，小孩摸著耳朵，把煙花點著了，噼里啪啦地放了幾十秒，或者是幾分鐘，她分不清到底有多久。

    只知道，煙花一炸開，她頭頂?shù)穆暱責(zé)舯阍贈]熄滅。只聽見，小孩剛把煙花點著，就被家長攆著跑，

    “大晚上不吃飯，放了一晚上了還在外面！回家！方家麗你是不是把奶奶給你的零花錢一晚上全用了？方家麗你給我回來！你聽見沒！”

    小孩捂著耳朵，跑過閃爍敞亮的煙花，跑過門前的付汀梨。

    突然停住腳步，匆匆看她一眼，然后又往里跑，大聲嚷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