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就是最好的真相。

    沈之川罵了句臟話，摔門回家。

    謝栗站在那，拿著沈之川手機，有些說不出話來。

    為人師表未必就能在道德上比別人更勝一籌。身處人類的知識巔峰，和為人尖酸刻薄一點都不沖突。

    那個不喜歡他的劉老師在教師群里說，現(xiàn)在的學(xué)生真厲害，又會做科研又會吸金，找個有錢人，以后都不用跟別人打破頭皮搶經(jīng)費，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

    這話怎么看怎么別扭，謝栗心里不是滋味兒。

    他把手機還給沈之川，脊背挺得筆直：“老師，我和談恪是在談戀愛，就是很普通的談戀愛。我很喜歡他，他也很喜歡我。我發(fā)帖子是為了澄清這件事，照片是別人偷拍的，我不知情。”

    小徒弟的態(tài)度讓沈之川突然沒話說了。

    他靠在椅子里閉眼沉默著，過了好久，才朝謝栗揮揮手，看也不看他：“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了。走吧?！?/br>
    謝栗在原地站了一會，看沈之川沒有再理他的意思，只好關(guān)門出去。

    他并不隱約，而是強烈地感覺到沈之川對他的失望，好像是他做錯了什么事。

    可他想來想去，也并不能從自己身上找出哪怕一個錯處來。

    沈之川似乎很不樂見他談戀愛，不管是和宋易，還是和談恪。

    謝栗覺得難過，難過的時候就格外想見談恪。他想也沒想就打了電話，但一撥出去又后悔了。

    只是沒等他掛掉，那邊已經(jīng)接起來了：“栗栗，怎么了？”

    謝栗聽見談恪的聲音，那點委屈立刻就繃不住了，帶上一點哭腔：“談恪，你現(xiàn)在忙嗎？”

    談恪正在和方顯談工作。他示意暫停，拿著電話站起來走到窗邊：“我不忙，出什么事了栗栗？”

    謝栗那邊好一會才說話：“我不知道為什么，老師好像反對我和你談戀愛。”

    他覺得這個說法不準(zhǔn)確，又改口：“不是，是反對我談戀愛。之前我喜歡宋易的時候，他就很不高興?！?/br>
    談恪一時間說不清沈之川和宋易哪個讓他更不舒服。

    謝栗喜歡過宋易這件事已經(jīng)夠讓人不痛快，沈之川從頭到腳地管謝栗，讓他更不痛快。

    恰好他也想和沈之川談?wù)勀菑堈掌氖虑椤?/br>
    “栗栗，這件事情我來和沈之川談，好嗎？你不要擔(dān)心?！?nbsp;談恪安慰謝栗，“我和他是認識，以前是校友。別怕，我來解決，會沒事的。”

    謝栗猶疑著答應(yīng)了。沈之川之于他，半師半父，是很重要的一個人。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為什么沈之川會對他談戀愛的這件事這么反感。

    如果說之前是因為沈之川看出了宋易在利用他，那談恪又有什么問題？

    談恪掛了電話，轉(zhuǎn)頭就見方顯非常虧心地看過來。

    “川川昨天晚上深更半夜來捶門，叫我交出你的聯(lián)系方式。我抵死沒從。” 方顯說，“你對我家川川的學(xué)生做了什么，他生氣的樣子真的好可怕?！?/br>
    談恪挑眉：“他好像對我和謝栗談戀愛這件事很有意見?！?/br>
    方顯覺得奇怪：“你什么時候惹他了？”

    “誰知道呢?！闭勩÷柭柤纭?/br>
    談恪從很久以前，在 Carson 和沈之川談戀愛的時候，就覺得沈之川這個人其實很難相處。

    沈之川不會去主動溝通，他只會把不滿記在心里，等忍到不能忍的時候，就一次性爆發(fā)出來，把所有人都炸個粉身碎骨。

    從這一點來說，談恪很同情方顯。方顯神經(jīng)粗得像鋪在淺海的海底光纜，里三層外三層都裹著聚乙烯層的那種。

    在他看來，方顯和沈之川在一起的可能性，比猴子會用拉格朗日方程求解圓盤純滾時的質(zhì)心加速度的可能性大不了多少。

    談恪拿出手機，對方顯說：“你把沈之川的電話給我，我要找他談?wù)??！?/br>
    第35章 獵戶臂 八

    談恪當(dāng)天晚上就約了沈之川。

    他上一次和沈之川面對面坐下，已經(jīng)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候 Carson 申請的項目過了, 撥下來經(jīng)費。按慣例, Carson 要請全組人吃飯, 他把沈之川也帶上了。Carson 在一群人中被眾星拱月, 沈之川低著頭坐在旁邊吃飯，沉默得像顆衛(wèi)星。

    談恪約的地方就在蘭大旁邊的咖啡廳，他打算和沈之川談過剛好能去接謝栗。

    夏天的雨又急又迅，烏云遮著晚霞耀武揚威, 天地間一片昏暗。

    沈之川推門進來的時候, 暴雨正盛。他隨手把傘扔到椅子旁。

    服務(wù)員將菜單送過來。他看也不看就推開：“不用了，我就坐五分鐘?！?/br>
    服務(wù)員悻悻地走了。

    “謝栗要是我親生的，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醫(yī)院打石膏了?！?nbsp;沈之川開門見山, “但他不是, 所以我的態(tài)度你們不用在意?！?/br>
    談恪不急著表態(tài), 他先招來服務(wù)員，又點了杯意式特濃。

    眼看著服務(wù)員收起菜單離開，他才不疾不徐地開口：“以前我也喊沈教授師兄，現(xiàn)在也還能這么喊吧？”

    沈之川翻了個白眼，對這種套磁行為無動于衷, 且表示反感。

    談恪不在意, 繼續(xù)說：“栗栗沒有親人，所以他對身邊親近的人很在乎。都說一師半父, 如果你強烈反對他談戀愛, 他也沒辦法心安理得?！?/br>
    沈之川剛要張口反駁, 談恪抬手：“沈師兄還是先聽我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