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哦,等等!”喬比斯往后一推比自己年齡小個子矮的同伴,擦了擦頭上的汗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然后抬起手,輕輕敲響了面前的木門?!胺蛉耍襞晌襾硗ㄖ?,國王的使者到了?!?/br> 作為常年在外、幾乎直把奧丁當做行宮的國王,理查德對于很多奧丁貴族來都是一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存在。即便領地遼闊聲勢顯赫的諾丁漢,見他的次數用兩只手也數的清楚,更別說諸如男爵、騎士之流了。 國王難見,國王的使者也猶如珍稀動物。這跟信使可不同,不僅僅是傳個話遞個口訊,而是真真正正代表著王室威儀、代表著國王的重視,甚至非貴族無法出任。即便是諾丁堡,能令國王派使出巡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像喬比斯、朱利安這等男爵家的子孫,國王不要想,怕是連國王使者這輩子也只能見這么一回,不可能不興奮雀躍。簡直跟老外們見到我天朝國寶大熊貓一樣,組團,強力圍觀! 國王的使者,是在整個諾丁城居民夾道歡迎,伯爵在伯爵夫人陪同下親自接見的。使者的排場雖大,但到訪的目的卻并非什么機密——國王遣使為其堂妹送上征東的戰(zhàn)利品作為新婚賀禮,并且傳達不日即將歸國的訊息。 莉亞看著這一箱箱所謂新婚賀禮忍不住眉開眼笑,以她丈夫出手的大方勁兒,這堆東西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全進了自己的私房里。要不是諾丁漢跟使者還在面前,她甚至都想撲上去在箱子上面打個滾兒。當富婆的滋味兒不要太銷魂哦?。?! 可當聽使者說起第二個訊息后,莉亞不由得愣了愣。咦,不是都說我軍節(jié)節(jié)勝利敵軍如潮水般潰敗嗎?為什么不等對方俯首稱臣或獻上降書割地賠償之類的就宣布撤兵?!理查德,她的堂兄,為此番遠征幾乎舉全國之力,不應該算不過這筆賬來啊?! 等安置了使者,晚上上床歇息之后,莉亞向她丈夫提出了這個疑問。而諾丁漢告訴她,原因極有可能是,軍糧告罄。 這個時代因為戰(zhàn)亂不停,貴族跟貴族之間,國家跟國家之間,導致人口、糧食跟兵器都極其匱乏。三五百人的爭斗都能算場戰(zhàn)役,而擁有十幾匹戰(zhàn)馬、幾套盔甲的騎士可以稱得上富得流油了。即便是國王領導的、以教會名義發(fā)起的所謂正義之戰(zhàn),所籌集的戰(zhàn)資以莉亞這個現(xiàn)代人的眼光來看也遠遠算不上豐富。隨軍騎士多是些貴族家中得不到爵位甚至土地的次子跟幼子,而步兵則是各個領主在自家領地上拼湊出來的農奴雜牌軍。像奧丁王國,已算是亞美大陸上最強盛的王國之一,理查德親征所召集的軍隊也不過四千騎兵、八千步兵和二十艘運輸船只,攜帶軍糧更是少得可憐。 這個時代的戰(zhàn)爭,多數是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也就是打到哪兒搶到哪兒。搶不到你就得餓肚子,挨不過你就不得不退兵。而那些慘遭洗劫的城市也不要覺得很冤枉,比起被屠城的他們實在是走運太多了。冷兵器戰(zhàn)爭沒有太好的消耗對方的辦法,都是以命換命。所以人們戰(zhàn)斗多年總結出來的經驗就是,想削弱敵方的勢力將來不挨揍不被殺不怕報復,那就不要給對方留下任何可以繼續(xù)發(fā)展的資源,女人、孩子、財物,搶回來,男丁能俘虜的俘虜,不能俘虜帶回的全部殺光。 莉亞聽到這兒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野蠻!可對于這樣一種現(xiàn)實身處這樣一種時代,她也無可奈何。正所謂天道輪回,現(xiàn)如今強盛壯大四處征戰(zhàn)的奧丁,曾經也是被各個大陸洗劫的小綿羊。不想被殺,那就只有學會先殺人,這都是血的教訓。 而她堂兄理查德此次收兵回國的決定,也找到了合理的解釋——國王陛下,你媽喊你回家吃飯?。。?/br> 遠在兩個大陸交界處的戰(zhàn)爭莉亞沒資格cao心,但不管怎么說,她確實也算得上此次戰(zhàn)爭的受益者。理查德送來的戰(zhàn)利品不僅僅是財物,還有從東方大陸劫掠來的奴隸。他們能夠被國王相中當然不是因為身強力壯能干活,而是各個身負奇技,用莉亞的話形容,江湖藝人。 這其中,她對那個會變魔術的老頭最感興趣。一是因為他長了一副亞美人的面孔,在所有奴隸當中十分顯眼;二也是因為他這把年紀,即便時常陪侍左右也不怕流言蜚語,而莉亞正好借此機會,聽他說些她為之十分向往的東方大陸。 “你不是泰坦人!”泰坦,就是亞美人對東方大陸的稱呼。 “是的夫人,”這個叫艾爾伯特的紅發(fā)老頭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亞美人的禮,“我是洛薩人?!甭逅_是亞美大陸最東邊的國家之一,與泰坦大陸毗鄰?!疤┨谷苏碱I洛薩的時候我們被奴役,不得不應征入伍做了一名步兵。而洛薩人、斯卡提人還有奧丁人打回來的時候,我又被俘虜,變成了奴隸。” “哦,”莉亞不禁搖了搖頭,聽起來真是命運坎坷?!澳敲矗銜f他們的語言嗎?”她指的是泰坦人。 “是的夫人,洛薩跟泰坦大陸僅有一海之隔,最近的地方兩個多小時的航行就能到達,在戰(zhàn)事沒開始前,我們沿海兩岸也是互相通商的。我去過那兒,所以,會一些他們的話?!卑瑺柌卣Z氣跟態(tài)度雖然恭敬,但其談吐跟舉止卻顯出不俗。 莉亞不由問道:“你以前,也是位貴族?” “不,”紅發(fā)老頭否認:“我只是個自由民。” 艾爾伯特給莉亞講了很多關于東方大陸的情況和他自東向西以來沿途的見聞,這令生活范圍幾乎只有諾丁堡的莉亞增長了見識,但同時卻也略感失望。 在這樣一個陌生、落后、生存環(huán)境惡劣的地方,說不懷念故鄉(xiāng)那是騙人的。盡管莉亞一直刻意的忽略這種情緒,但她對東方大陸的種種向往,卻恰恰是變相的表達了她的思鄉(xiāng)之情。只可惜這個東方大陸,遠非她生存世界的東方大陸。 這個被亞美人稱之為泰坦的地方,有著跟亞美大陸面積近乎相等的大陸板塊。它跟亞美大陸隔海相望,正如艾爾伯特所說,最近的地方僅有兩個小時的航程。但那里的人種,卻有著跟亞美人截然不同的特征。 在亞美大陸,不管你是哪個國家的人,都同樣的信奉著亞美諸神,往上數幾千年,都有著差不多相同的祖先。亞美人身形高大魁梧,尤以北方為甚,他們體格壯碩、驍勇善戰(zhàn),以武力聞名于世。 而泰坦人雖然也并不矮小,身形卻偏修長。他們信奉著與亞美人完全不同的神靈,好耕讀,不擅戰(zhàn)事,更不以蠻力為榮。根據亞美教會的說法,泰坦人供奉邪靈,會使用古老而又邪惡的魔法,所以教會以正義的名義號召亞美諸國,對其進行討伐。而就莉亞猜測,所謂古老搞不好就是科學誕生的最初,所謂魔法就是科技最原始的形態(tài)。 可有一點令她意興闌珊,泰坦人不管是怎樣的,都不是黃皮膚、黑頭發(fā)。東方大陸,不是她的家…… 不管怎么說,艾爾伯特在一眾奴隸中依舊受到優(yōu)待。他談吐不俗、舉止大方,相貌又和藹可親,凱利跟露比都對他表示出親近。而他溫和又幽默的性格以及豐富的閱歷和廣博的見聞,也使他博得城堡中很多人的好感,年輕仆從更親切的稱呼他為艾爾叔叔。 漸漸地,他成為伯爵夫人的近身仆從,當她在花園散布或者長椅小坐的時候,身旁都能看到艾爾伯特的身影。莉亞儼然把他當做一位博學的長者,更從他口中得知了很多奧丁人不知道甚至連她丈夫都猜不到的實情。比方說,國王退兵是因為糧食告罄,可并不是因為被他們占領的地方沒糧食,而是他們根本不吃! 準確來說,是因為地域差異導致了農作物的差異,繼而使得理查德跟他的手下們到了東方根本不知道哪些東西能吃那些東西又該怎么吃。當死扛也挨不住饑餓的時候,他只好下令班師回國。 而莉亞聽說那里有生長在水中的植株、果實瑩白飽滿一粒粒的時候,口水差點把整個花園淹沒。 大米飯啊,真的是你嗎?這是真的真的真的嗎???!我有些不敢相信?。±^邪惡的小土豆兒之后,香噴噴的大米飯也要來到我的身邊了嗎???!蓋澆飯絕對不再是夢! 莉亞再三跟艾爾伯特核實,確定他口中的東方糧食就是水稻無疑。她的堂兄理查德的軍隊把那當做雜草、馬踏千遍視若無睹的行為也只能令她高呼暴殄天物!她甚至開始琢磨,遣信使去請求國王陛下在回程路上給他親愛的堂妹捎兩包大米粒是不是有點兒不著調不靠譜。 “夫人,其實不用麻煩國王陛下,”艾爾伯特說:“即便是在戰(zhàn)爭期間,兩個大陸的貿易往來也沒有完全中斷。商人不管在哪個地方,都是一個有利可圖就會蜂擁而至的群體。您稱呼它為,呃,水稻的食物,之所以之前并沒有被引入亞美大陸,只是因為最初這么做的商人并沒有得到期望達到的利益,亞美人吃不慣這種東西他們不接受,所以后來也再沒人來販賣。如果您想要的話,可以委托海邊經常出沒的商船,他們會按照要求為您采購所需要的一切。當然,價格也十分昂貴。畢竟如果不幸碰上海盜的話,搞不好會全船覆沒定金也打了水漂?!?/br> 海盜?!! 莉亞不由的眼前一亮。海盜出沒對于海上商隊來說是災難性的打擊,可對咱來說根本不是個事兒???!咱不是還有那名鎮(zhèn)奧斯海峽的黑寡婦么,一聲令下就能出動二十艘海盜船,還不惜為咱們卯上斯卡提這種強盛的王國,簡直是過命的交情啊?。?/br> 不過這事兒嘛,恐怕就需要伯爵大人,唉唉唉,犧牲下色相了。莉亞在內心天平上認真衡量了下黃瓜跟大米飯的重要性,最后握緊拳頭,舍黃瓜而取大米飯是也!反正諾丁漢你跟別人誰睡都是睡,與其早晚便宜了其他女人,還不如先逞了我的口腹之欲。大米飯,那是莉亞對家鄉(xiāng)僅存的一點兒念想了。 諾丁漢答應的很痛快,他很有錢,也不在乎花錢,更不在乎他妻子花的那點兒錢。只要有些底線的東西她不去觸碰,伯爵大人完全不介意在物質上大大的滿足她。不過就是想弄點兒東方大陸的稀罕玩意兒,那又是多大的事兒?! 諾丁漢對于那種長在水里還能吃的植物并不怎么感興趣,倒是在跟莉亞極力推崇的這個艾爾伯特談過之后,對方口中另一樣事物引起了他的注意——蒸餾器。 玻璃這種東西諾丁漢是認識也常見的,諾丁堡就有那么幾塊,在它們剛出現(xiàn)在奧丁大陸并逐漸開始流行的時候,老伯爵也為他的妻子在城堡里按了那么幾塊,其中就包括莉亞現(xiàn)在的臥室。但因為這個時代工藝的局限性,它的透明度、美觀度以及各項性能遠遠比不上莉亞在她那個世界里見過的,這導致玻璃這種華而不實又起不到裝飾作用的奢飾品很快就被奧丁貴族們拋棄。 但如果真的如艾爾伯特所說,在東方,它們被做成某種特殊的容器從而用來加工酒類使它們變得更加甘醇可口的話,諾丁漢完全有興趣引進這種現(xiàn)今還尚未得到推廣的新技術,哪怕它們價格驚人。要知道它們背后將會帶來的滾滾利潤,也是成幾倍甚至幾十倍翻的。亞美人好酒,奧丁尤甚。 諾丁漢很快安排了人手,去跟海盜女首領、人稱黑寡婦的希爾達見面,托她代辦這件事情。對她的信任,就如同對他自己的左右手。 可一想到他妻子在提及黑寡婦時候那揶揄的眼神,諾丁漢不由得揉了揉額角,還真是,不一般的頭疼啊…… ☆、第 23 章 這個時代即便是貴族們娛樂項目也少得可憐,尤以貴族婦女為甚,所以但凡能參加一場盛會,大多是拖家?guī)Э谙登巴?。因諾丁郡一年一度的狩獵季即將到來,在管家夫婦的協(xié)助下,莉亞就十分有幸作為女主人cao辦這樣的一場盛會。 當然,狩獵的地點絕不會是伍德堡西邊的魔鬼林,那個號稱聚集了全奧丁最兇殘的惡棍們的地方。在希爾男爵的城堡跟諾丁堡之間,尚有一片廣闊的森林,最適合供貴族老爺們狩獵、供貴族婦女們嬉戲。 莉亞對于此次盛會萬分期待的另一個原因,是聽說那位以美貌著稱的希爾男爵夫人也會出席。哦,面對傳說中的情婦來踢館,她簡直稱得上是躍躍欲試。 不過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穿越女淚滿襟。在離狩獵開始尚有十來天的日子,伯爵夫人很不幸的栽倒床上,生病了。 其實仔細來說,莉亞實在是可以為自己的走運捂嘴偷笑了。以她剛接手時候那副嬌弱的身體,在這種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下,能堅持這么久才生一場病,簡直算得上奇跡。這大概得益于土著莉亞生下來就適應了這樣的環(huán)境,不過莉亞更愿意相信是自己堅持做運動鍛煉身體的成果。 但是不管怎么說,這場病以這個時代的眼光來看,來的有些兇猛,已經到了不得不看專家的地步。 看專家??。∧銈冮_玩笑! 在漢默太太按照伯爵大人的吩咐,將修道院內醫(yī)術最高明的丹尼爾修士請到伯爵夫人房門外后,遭到了伯爵夫人的激烈抵抗。 哦別逗了,在你們這個時代,有醫(yī)術這門高深學問的存在嗎?!什么眼睛疼痛吹牛糞,頭暈腦熱就放血,清潔傷口用蛆蟲……你妹兒啊,勞資才不給你們這群坑爹的修士組團刷下限的機會呢?。?! 在莉亞看來,她這種流鼻涕、打噴嚏的癥狀大概是不小心受了風寒,至于頭暈頭疼,哦,那可能是最近幾天睡眠質量不好,鼻塞,肯定是感冒后引起的輕微炎癥。若隔在以前,莉亞肯定是捂著被子蒙頭大睡再使勁喝水,這是所有不愛進醫(yī)院不愛吃藥的妹子們的土辦法??伤蟾攀穷^腦暈乎所以暫時性忘記了,這不是在她的家鄉(xiāng),這里是一場小病都會要人命的中世紀。 漢默太太為難的站在臥室門口,糾結著我是要告訴伯爵大人呢還是告訴伯爵大人呢還是告訴伯爵大人呢?! “請讓,我先試著勸勸夫人,”艾爾伯特站在門外,懇求的望著管家夫人。 跟城堡里其他人一樣,漢默太太對于這個謹慎守禮舉止又處處透出不俗的新仆從頗有好感,況且他都這把年紀了,在年輕的伯爵夫人面前也無需過多的忌諱。在征求了伯爵夫人的意見后,老仆從被放進了臥室。 “你也是來勸我的?”莉亞面對長者很難擺出架子,她只是倚坐在她窗前那張?zhí)僖紊?,略帶不滿的說。 “不,夫人,”艾爾伯特恭敬地回答:“我只是來給您舉個例子?!?/br> “例子?” 艾爾伯特舉得例子明顯的是針對莉亞現(xiàn)在的拒醫(yī)心理,但他的一番話確實點醒了莉亞。他拿幼年時候他的玩伴舉例子,告訴莉亞那個健壯的男孩子是如何因為鼻癢、噴嚏、流涕等初期癥狀,繼而導致胸悶、干咳、甚至呼吸困難的。 “他最后怎么樣了?”莉亞問。 艾爾伯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死了?!?/br> 莉亞不由得捂嘴,她已經記起自己身處何地,以及如果不及時醫(yī)治長此以往的發(fā)展很有可能就跟艾爾口中的男孩一個下場??蛇@里不是她的家鄉(xiāng),這里沒有白加黑、沒有三九顆粒、更沒有阿莫西林跟螺旋霉素??!“他們,他們會怎么醫(yī)治我?” 艾爾伯特笑了笑,知道伯爵夫人已經不再排斥接受治療。在他接下來的描述中莉亞漸漸明白,這個時代的醫(yī)術可并不僅是放血放血再放血那么碎三觀,土著們在生活跟反復驗證中也總結出了很多行之有效的方法,比方說在威爾重傷時她就曾見識過的草藥學。 “哦,好吧,”莉亞雖然還有些不情愿,可也知道以現(xiàn)在這種條件,只能如此了。從此她開始了持續(xù)熏草藥的日子。 丹尼爾修士在為伯爵夫人診斷、并且留下草藥以及交代了如何cao作跟注意事項后,便離開了城堡。他就住在山坡上的修道院里,以后每天清晨時分還會再來城堡為伯爵夫人持續(xù)診治。 在臥室門外與艾爾伯特擦身而過之際,丹尼爾修士腳下不由得頓了一頓。他側過頭,略帶疑惑的盯著對方道:“我,是否曾經見過你?” 艾爾伯特微微一笑,“那您一定是認錯人了,修士,我只是個奴隸。” 丹尼爾怔了一下,隨即搖頭離開。他是一位虔誠的神職人員,跟低賤的奴隸可沒什么好說的。 因為艾爾伯特懂些草藥知識,伯爵大人安排他負責管理夫人每日熏香所用藥材。他把每種草藥的名字跟效用細細的教給凱利跟露比,在兩個侍女眼中,艾爾叔叔甚至比丹尼爾修士還要知識淵博。 諾丁漢又吩咐管家夫人帶著侍女把莉亞的臥室整個清洗打掃了一遍,他雖然不懂細菌病毒的知識,但也知道環(huán)境對于病人的影響甚巨,而且很多病癥多由外因引起。 在莉亞熏草藥的這段時期,諾丁漢并沒有搬出他們的房間。他似乎對于滿屋子濃郁的草藥味并不甚在意,始終每晚睡在妻子身邊。在莉亞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她丈夫并非鼻炎患者聞不見異味后,不由得感到驚訝,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感動。好吧,也可能是土著們根本不知道這樣做的危險性。盡管她并不能完全根據癥狀確定自己的病因,但如果是傷風感冒的話,是極有可能傳染的。 “你不怕傳染嗎?”她向丈夫提出了自己的疑問,又怕他聽不懂,連比劃帶描述的向他表達了傳染的含義。 而諾丁漢只是撇撇嘴,似乎對這個問題都不屑于回答。 難道他以為自己金剛不壞,練過金鐘罩鐵布衫,刀槍不入到連感冒都拿他沒辦法?還是說他以為自己兇名在外惡名遠播,連病毒細菌見了他也要望風而逃???!莉亞不無郁卒的想。最后她把這歸結為土著的無知。無知者無畏,所以連傳染都不怕的嘛! 不過諾丁漢不是什么困于閨閣的婦人,他很忙,經常很晚才回來睡。白天,莉亞還是由兩個侍女陪伴,拉開窗簾望著主堡外,聊些沒營養(yǎng)的八卦跟廢話。更多時候,她會把艾爾伯特也叫到她的房間,有了伯爵大人的專門指派,老仆從的出入更自由了些。他繼續(xù)給伯爵夫人講他在游歷時的見聞,他曾在外漂泊二十余年,腦子里積攢的有趣故事便是給莉亞連著說上三個月也說不完。 可是這一天,莉亞聽得津津有味不免忘時,到了晚餐時間仍未令艾爾伯特離開。凱利去廚房,為莉亞端來了日常的晚餐。但在她把餐盤放在女主人房中的小桌前的時候,莉亞看到艾爾伯特未及掩飾的皺了皺眉頭,然后迅速恢復正常表情。 “有什么問題?”莉亞盯著她的仆從問,毫不懷疑她剛才親眼所見。 艾爾伯特略低了頭,似乎仍在猶豫,保持著沉默。 莉亞轉而問凱利:“今天的晚餐,有什么特別之處?” “沒有夫人,”凱利回答:“廚娘依舊按照修士的吩咐,略減了rou類,增加蔬菜跟水果。這碗湯也是您平日里一直在喝的,管家夫人詢問過修士,跟您正在做的治療并無沖突,并且有安神鎮(zhèn)定的作用?!?/br> 莉亞密切的注視著艾爾伯特的表情,不出意外的在聽到“這碗湯”的時候,看到他臉上轉瞬即逝的色變。她端起那只湯碗,再次追問仆從:“艾爾。” 艾爾伯特終于抬起頭,他接過莉亞手中的湯碗,“讓我再聞聞,夫人,仔細的聞聞。”他不但聞,并且舉到唇邊輕抿了一口,最后確定:“夫人,里面確實摻了,令人不易懷孕的草藥?!?/br> 莉亞沉默片刻,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緒。她又一次轉向凱利,問道:“你今天去廚房,可曾看到什么特別之處?”比方說,是有人偷偷摻進去的草藥,還是它一直就在這碗湯里;是偶爾這一次,還是她一直以來每晚都在用這種藥? 凱利似乎也被艾爾伯特所言嚇到了,她仔細想了想,然后回答:“沒有,夫人,廚房里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也沒什么特別的人,廚娘、戴娜,還有另外兩個侍女,每天都是她們準備吃食。不過……”凱利頓了頓。 “不過什么?” “不過我在經過地窖入口的時候,看到了漢默太太,還有丹尼爾修士。她帶著修士進了地窖,不知道這會兒離沒離開?!?/br> 地窖……莉亞瞇了眼睛。關于瑪莎那件事,畢竟是個不易為外人所知的過去。那天晚上,管家當著伯爵的面將事情的大概告訴了莉亞,而再根據蘭伯特和瑪莎自己的講述,莉亞也基本掌握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再加上曾經負責照料瑪莎的漢默太太,瑪莎還活著并且住在后山塔樓這件事,知道的人不會超出他們五個。 對于后山塔樓以及家族墓窖,直覺告訴莉亞事實恐怕不會像她現(xiàn)在知道的那么簡單。但她不傻,而且對她丈夫的喜怒很敏感。諾丁漢要蓋棺定論,她絕不會再加追問??涩F(xiàn)在卻牽扯到了她的利益,牽扯到了有人不希望她懷孕,甚至牽扯到了丹尼爾修士。 管家夫人引修士入地窖,八成是為了通過墓地的暗道,前往后山為瑪莎看病之類??伤?,或者說他們,包括諾丁漢,好像都對一個被老伯爵強暴致瘋的侍女,太上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中世紀的草藥學并非一無是處的,只是某些診療手法比較碎三觀…… ☆、第 24 章 關于草藥的事莉亞沒有聲張,并且囑咐知道此事的艾爾伯特跟凱利也不要泄露出去。經過艾爾伯特驗證,確定這種草藥對她身體無害后,莉亞也選擇繼續(xù)服用。其后的日子里,每晚晚餐都少不了這碗“安神湯”,自然也少不了那味藥??礃幼?,她在諾丁堡里已經吃了有一陣子了。 莉亞感到疑惑,同時也心生警覺。是誰不希望她生出諾丁漢的孩子?換句話說,什么人有理由不想她生出諾丁郡的繼承人?!雖然凱利經過莉亞授意,曾旁敲側擊的問過廚娘跟戴娜,這碗“安神湯”一直都是管家夫人拿來叫人熬的,但莉亞卻想不出漢默太太這樣做的動機。雖只相處四個多月,她依然能夠看出管家夫婦對她丈夫的忠心,漢默太太時常向露比詢問她的月事、滿心期待的盼著諾丁堡增添新生命的行為不像是刻意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