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騎士紋章跟騎士精神、騎士浪漫傳奇一樣,是中世紀(jì)不可忽視的一種文化產(chǎn)物。莉亞一直以來都沒意識到,在每一部中世紀(jì)影視作品中都能夠看到的那一幅幅形態(tài)各異的紋章,她在奧丁呆了四年竟然從來沒有見到過。哦不,并不是完全沒有,奧丁的國徽,就算是他們杜布瓦家族的紋章,一把樹立的長劍。她的堂兄理查德每次出征,隊伍上空隨旗幟飄揚的,就是這把長劍。當(dāng)她自奧斯布達(dá)歸來,征討尤菲米亞的王城軍的時候,所使用的也是這樣一幅紋章。 “我們可以建議諸位領(lǐng)主,為自己的家族設(shè)計一種圖案,把它繡在隊伍的旗幟上,繡在穿戴的衣物上,甚至可以繡在馬匹的披掛上,把它當(dāng)做,這個家族所特有的標(biāo)志。以后不管見過沒見過認(rèn)識不認(rèn)識,只要看到紋章,你就可以確定他是來自哪個地方哪個家族的人?!边@樣進(jìn)行區(qū)分,不但避免了大賽期間的混亂,還能夠避免戰(zhàn)場上的敵我不分。 管家仔細(xì)想了想,“這個主意很好,夫人,至少能夠解決我們大部分的麻煩。不過,這個圖案,要設(shè)計成什么樣子呢?” “隨他們便啊,喜歡什么就設(shè)計什么,只要別跟別人重復(fù)就行??梢愿鶕?jù)名字,可以根據(jù)住址,可以根據(jù)愛好,甚至根據(jù)當(dāng)?shù)氐奶禺a(chǎn),怎么樣都行……” 一句怎么樣都行,大大調(diào)動起了貴族們的積極性,一個專屬于自己家族的標(biāo)志,這話聽起來真不賴。于是乎,眾貴族老爺們也顧不上扯皮、吵架、找不自在,眾貴婦們也懶得八卦、顯擺跟攀比了,家家戶戶都跑回自己的營帳里,幾十個腦袋湊到一起研究其自家的紋章來。 不得不說,結(jié)果還真是五花八門。有拿植物做紋章的,茉莉、蘆葦、紫羅蘭;有拿地形做紋章的,山川、河流、湖泊;還有家族把水果畫到了旗幟上,梨、葡萄和伯爵小姐最愛的大蘋果;至于選擇動作做標(biāo)志的家族,那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當(dāng)然,跟杜布瓦家族的長劍一樣,兵器也沒被貴族們放過。不過其中最為奇葩的,還要數(shù)紅堡伯爵,雷丁·里德大人。 莉亞盯著她舅舅手中握著的鮮紅旗幟,虎軀一震,若不是上邊沒有五角星,她差點兒就忍不住起立唱國歌。但是,“親愛的舅舅,您好歹,也在上面添點兒什么吧?!?/br> “填什么?”伯爵不明所以的問。 莉亞扶額,“我能明白,您對紅色的喜愛,可也不能,就把旗幟染成整面紅色,當(dāng)做紅堡家族的紋章啊?!哪怕是,選個紅色的具有代表性的事物。”只要不選紅日,您往上邊畫什么都行。 “這樣啊,”紅堡伯爵點點頭表示了然,轉(zhuǎn)身往侍女手中借了塊白布,又要了支羽毛筆,刷刷刷涂抹幾下,舉起來展示給外甥女看,“就用,紅玫瑰吧!” “……”行,夠俗?。?! 欣賞完了其他人的,伯爵夫人忽而問她的丈夫:“你說,我們設(shè)計個什么樣的紋章好?” “紋章?” “就是,家族的標(biāo)志,出征時候繡在旗幟上的,”莉亞進(jìn)一步解釋。 諾丁漢疑惑的低頭望著她,“你難道,不知道?” “知道什么?” 伯爵大人盯著他妻子看了會兒,發(fā)覺她真是一臉茫然,不由得苦笑。他拉著她走進(jìn)地窖,步入墓室,然后點燃了墻壁上的油燈?!拔乙詾?,你早該看到了?!?/br> 莉亞半張著嘴,不可置信的望著墻上這幅巨大的壁畫。好吧,盡管由這里進(jìn)出后山無數(shù)次,可自打克服對“墓”的恐懼,她就從未疑神疑鬼的關(guān)注過墓室里的其他東西其他事物。更何況,“黑漆漆的空間里畫的黑漆漆的壁畫,不掌這么多燈,誰會注意到?” “那你為什么不掌燈?”從墓窖入口到后山出口,過道兩側(cè)墻壁上嵌著無數(shù)的燈座。 莉亞摸著鼻子,慢慢低下頭。我這還不是,怕叨擾你家的親戚們么…… “這就是諾丁漢家族的標(biāo)志,你口中的紋章,大約一千年前,我們的祖先乘船而來,將銹有這樣圖案的旗幟,插上諾丁這片土地。” “乘船?”莉亞眨眨眼,“難道你的祖先是漁民?” 諾丁漢抿了抿嘴,難得的沒有正面回答妻子的問題,“不是。” “哦,那是商人?”坐船出海的商隊,也很正常嘛。 伯爵大人輕咳了一聲,“好了,別管這些了。如果你喜歡,可以把這圖案繡在諾丁城的旗幟上。如果不喜歡,隨便你設(shè)計什么樣的?!?/br> 喜歡,當(dāng)然喜歡,莉亞心說喜不喜歡倒在其次,關(guān)鍵是這玩意兒亮出去,在一眾鮮花、水果、動物、兵器中,多拉風(fēng)。 沒過兩天,諾丁城的各個高處幾乎都插上了這樣一種白底黑圖案的旗幟。伯爵夫人還給她兒子特別設(shè)計了一種,代表國王的紋章。長劍居中,是杜布瓦;背景顏色鮮紅,代表紅堡;而在一片紅色跟樹立的長劍之間,一團(tuán)黑色占據(jù)了絕大部分空間,鋒利的爪子、舒展的兩翅和尖銳的牙齒,一條栩栩如生的黑龍盤踞在長劍之上,諾丁漢家族的標(biāo)志,黑龍。 混亂場面似乎得到了緩解,挨家挨戶的紋章也塵埃落定。就在國王騎士大賽正式舉辦的前一天,所有貴族們都摩拳擦掌,準(zhǔn)備為自己的家族贏得榮譽的時候,一隊身披斗篷頭戴兜帽的不速之客出現(xiàn)在諾丁城。他們請求覲見國王和攝政王夫婦,而他們所代表的,是腓力國王和凱瑟琳王后。 斯卡提,來向奧丁結(jié)盟了。 ☆、第92章 諾丁城近兩日的氣氛有些微妙,外城廣場上騎士大賽舉辦的熱火朝天,內(nèi)城里仆從們卻一個個噤若寒蟬,跟外面觀看比賽的人們相比,冷靜地不可思議。 原因無他,伯爵夫婦再次陷入冷戰(zhàn)。 事實上也談不上再次,上次他們兩個互相不見面不說話互不理睬對方的時候,還是在莉亞誤闖入地下二層之后,與其說是冷戰(zhàn),更像是單方面的冷處理,諾丁漢有意嚇?biāo)?莉亞也存了幾分脾氣。 但這次不同,一場從未有過的激烈爭執(zhí)自二樓書房傳出后,伯爵夫人就抱著女兒回到臥室誰都不肯再見。她在眾人面前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她是我女兒,不是商品。除非我死了、瘋了、癱瘓了、生活不能自理了,否則,誰都別想把她賣給斯卡提、烏拉諾斯或者這世上任何人,任何一個!??!” 顯而易見,這次冷戰(zhàn)的導(dǎo)火索,就是斯卡提國王及烏拉諾斯王后的使者。 凱瑟琳想要結(jié)盟的方式很直接,什么協(xié)約、誓言都是假的,在亞美這片大陸上,沒有什么比聯(lián)姻更能體現(xiàn)合作雙方的誠意。當(dāng)然,婚約也未必就是百分之百的保障,只能說,比起其他,它起碼看起來要靠譜很多,婚姻的結(jié)晶,也是利益的融合,能夠把兩個家族真正的連接在一起。這同時也是腓力王的意思,他派出使者,向諾丁漢伯爵夫婦請求,把他們年幼的女兒、國王的親meimei許給自己的外孫,烏拉諾斯王儲。換句話說,這其實是兩個王位繼承人的結(jié)合,誰都清楚如果亞歷山大國王不能活到成年的話,奧丁王位將由他的meimei繼承。多精細(xì)的一番盤算,堪稱完美! 不過可惜,諾丁漢伯爵夫人半分都不買賬。與虎謀皮她不介意,但想把她的女兒當(dāng)商品賣給仇人,門兒都沒有。 正因如此,國王騎士大賽盛大的開幕儀式上,眾貴族們就沒有見到女主人的身影。八卦是人之常情,貴族們也不例外,關(guān)于莉亞為何缺席,諾丁城里是眾說紛紜,但也僅限于私下里,誰都不會傻到任由這些背后的議論傳到臉色鐵青的伯爵大人耳朵里。 斯卡提的使者們也是秘密拜訪的,畢竟在正式出兵前,腓力并不想把事情泄露給烏拉諾斯人,以免他的好女婿有所防備。而且,為了能夠保證此事必成,他甚至還邀請了一位媒人,一位說客。 伯爵夫人怎么都不會想到,奧斯布達(dá)的使者跟斯卡提人竟然是前后腳,進(jìn)入諾丁堡的時間也不過相差半日。就像她想象不出,伊萊恩怎么可能放下她兒子的大仇,跟腓力結(jié)成同盟一樣。 “這很簡單,”諾丁漢向同樣不解的里奧道:“伊萊恩很清楚,她不可能同時咬住兩個蘋果,就好像她沒法同時針對兩個仇人一樣?,F(xiàn)在,有人主動遞來橄欖枝,她就可以聯(lián)合一個,先對付另一個,然后再掉過頭來咬死曾經(jīng)的同盟?!?/br> “腓力會給她這樣的機(jī)會?烏拉諾斯王后是他女兒,事成之后,國王就是他外孫,他完全可以過河拆橋,占據(jù)了烏拉諾斯就反撲奧斯布達(dá),誰咬誰最后還不一定呢?!?/br> “所以在對方提出聯(lián)姻的時候,王太后才會干脆的應(yīng)承下來?!泵翡J、果斷、警覺,奧斯布達(dá)母獅可不是浪得虛名?!皠P瑟琳是腓力的女兒沒錯,但試想下將來,她為她兒子考慮的多,還是會為她父親考慮的多?!腓力對于她只有索取,之所以把她嫁給馬爾科姆,是為了利益,幫她兒子推翻父親的政權(quán),也是為了利益。等外孫繼位女兒執(zhí)政,腓力就等于把一只手伸進(jìn)了烏拉諾斯的國庫甚至軍隊里,凱瑟琳仰仗于他,除了對父親予取予求外,毫無辦法。而父親又能給她什么?到現(xiàn)如今,她在斯卡提連一塊土地都沒有。我們則不同,也許,在有生之年,她都會盼著亞歷山大早死,這樣,她的兒子就等于娶了一位奧丁女王,而她的孫子將同時擁有這兩個強(qiáng)盛的王國,繼承亞美最大的一塊土地。即便她的這種惡毒的愿望不能實現(xiàn),我跟莉亞也不可能讓女兒空著手出嫁,萊頓、諾丁、甚至奧斯布達(dá),或許連伊萊恩也曾給她暗示,這里面至少有一塊地會屬于她的兒媳婦,屬于她未來的孫子。這筆賬,凱瑟琳能算得過來,而且等她的兒子登上王位,等一國的大權(quán)在她手中獨攬,她會開始膨脹,會以為自己翅膀硬了,會以為有足夠的能力跟父親叫板甚至抗衡了,瞧吧,她會知道站在誰的身邊才是最有利的。伊萊恩不怕對方毀約,她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等腓力被女兒背叛后,在他那張蒼老、灰敗、毫無光澤的老臉上再狠狠地踩上一腳。這才叫報仇,痛快!” 聽起來是很痛快,而且毫無破綻?!斑@些,您為什么不告訴夫人?”里奧有些惴惴地問。要是說明白了,當(dāng)時在這間屋子里她也不會發(fā)那么大脾氣了。 諾丁漢苦笑著搖頭,“她根本不跟我說話?!彼裕瑳]有告訴的機(jī)會。 不止不說話,連見面都不肯。莉亞坐在臥室的床上,半倚著靠背,懷里摟著她剛滿周歲的女兒。門閥被她在房間里面栓上了,伯爵夫人揚言她誰都不想見,除了負(fù)責(zé)送飯的露比,誰都休想踏入這個房間一步,也包括伯爵大人。當(dāng)然,諾丁漢也不可能真的會站在門外求見就是了。 莉亞望著頭頂屋面,腦子里很亂,事實上除了表示反對,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即便她關(guān)在房間里不出去,難道諾丁漢就不能獨自答應(yīng)對方的婚約請求了?難道她摟著女兒在這兒呆幾天,就能保護(hù)她一輩子了?!小家伙在她懷里小心翼翼的動了動,盡管她完全不可能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卻用一個孩子的敏銳,感受到母親低落的情緒,她表現(xiàn)的很乖巧,不哭也不鬧,安安靜靜的躺在莉亞懷里,偶爾翻個身,右手里始終拽著她的布娃娃。 啪得一聲,有響動自窗戶外傳來,莉亞警覺地坐起身,啪,又是一聲。 “呆在這兒別動好嗎,”她囑咐女兒,然后自床邊站起身,快步走到窗戶邊。嘩,等厚重的窗簾被拉開的之后,莉亞才發(fā)覺,這啪啪聲的由來,是一顆顆小石塊被丟上來擊打在玻璃上。窗簾打開之后,啪啪聲也就消失不再,窗外忽然明亮了起來,不少油燈放置在花園中,點亮了大片夜色。 搞什么鬼?莉亞壓住心底的嘀咕,兩手將窗戶打開,微微探出身子朝樓下觀望。 “她的秀發(fā)讓太陽暗淡無光,她的眼眸是讓星辰失色的綠寶石,她的膚色像牛奶一樣白皙無暇、像珍珠一樣光潔明亮……”吟游詩人撫著豎琴、拍打著皮鼓,坐在花園里朗聲歌唱。 歌聲終止后,登場的是木偶師,穿著弄臣專屬的服裝,雙手如蝴蝶般在空中不斷飛舞,cao縱著在線繩另一端的木偶擺出各種擬人的搞笑動作。 緊接著便是雜耍隊伍,拋球的、轉(zhuǎn)圈的、踩鐵環(huán)甚至吐火的,應(yīng)有盡有。 往常這個時刻靜悄悄的花園此刻熱鬧異常,更稀奇的是,這種熱鬧卻沒有引來駐足更沒人探出頭來觀看,仿佛這場表演的觀眾只有一個人,諾丁漢伯爵夫人。 “出來吧,”撐了二十多分鐘,莉亞實在無法繼續(xù)撐下去,她生怕先前那位歌手又要登臺,那些酸詞兒簡直把她的牙都要倒掉。毫無疑問,這場演出的導(dǎo)演只能是一個人。 在粗壯的樹干后面,諾丁漢伯爵的身影終于現(xiàn)了身。 “你到底想干嘛?”伯爵夫人居高臨下的問。 “談?wù)?,”丈夫回答?/br> “那這些又是什么?”她指著花園里烏泱泱的表演者。 諾丁漢嘴角抽了抽,沒答話。是哪個白癡告訴他,伯爵夫人看完表演會心情愉悅來著?! “你說,想跟我談?wù)劊俊崩騺唭墒謸沃芭_,探出窗外的臉龐在燈光映照下清晰可見?!靶邪?,但有個條件,”她拍了拍手掌下,對丈夫道:“從這兒爬上來?!?/br> 以伯爵夫人對她丈夫的了解,對方絕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哦不,當(dāng)然不,那是誰,諾丁漢伯爵大人,讓他跟發(fā)情期的毛頭小伙子一般爬姑娘家的窗戶,打死都沒可能。 但叫莉亞瞠目結(jié)舌的是,諾丁漢愣都沒愣,扭頭就吩咐仆從搬來了梯子。在一步步上升的過程中,那神情嚴(yán)肅、氣氛凝重的,簡直不像是爬墻頭,而是在處理一項了不起的國家大事。 伯爵夫人撇了撇嘴,“動作很專業(yè)嘛,爬過很多次?” 聞出話里的酸味兒,伯爵大人抬腿跨過窗臺,坦白回答:“腦海中模擬過很多次,就在剛才?!?/br> 莉亞輕哼一聲走回床邊,接著就看到女兒向著她的身后伸出雙臂,“爸爸!” 諾丁漢動作迅速的把窗戶關(guān)好放下窗簾,然后大踏步向前抱起女兒,“寶貝兒,爸爸真想你?!彼H親女兒的臉頰。 “想著快點兒把她當(dāng)商品賣出去?”妻子在旁邊語帶嘲諷的接話。 諾丁漢嘆了口氣,“莉亞,我們談?wù)?。?/br> “在你的設(shè)想中,會把女兒嫁給什么樣的人?”跟妻子一樣,伯爵此刻也半倚在床頭上,他們的中間隔著諾丁漢家族現(xiàn)如今最小的成員。他跟莉亞之間并沒有什么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他也很清楚妻子真正反對的并不是聯(lián)姻,而是聯(lián)姻的對象是烏拉諾斯的王儲。 “正直、善良、勇敢,愛護(hù)家人、保護(hù)弱小,對妻子忠誠、忠貞,唔,最好長得也不丑……”事實上她想說的是,最好還很英俊瀟灑。像所有母親一樣,女兒在她心目中就是天使、是公主,她值得這世上一切最美最好的。身處父系社會,女性永遠(yuǎn)是男性的附庸,莉亞對于女兒婚姻對象的選擇要比對兒子謹(jǐn)慎苛刻的多,她幾乎把所有美好品質(zhì)都說了一遍,不管她未來女婿是個什么樣的人,總之,都不會是烏拉諾斯王儲那個樣子。 “你好像忘記了一條,”諾丁漢盯著他的妻子,緩緩道:“他還必須,是個貴族?!?/br> 哦,沒錯。伯爵夫人咬著下唇,不得不承認(rèn)她丈夫說的不錯。貧富觀念或許不是人類社會自建之初就有的,所謂的階級差異也不是某些人宣揚的“人生有貴賤”,可任何一對正常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過得好,能夠過得幸福。幸福是個很抽象的概念,無法言說,但貧窮與富貴卻完全可以用金錢來衡量。 在女兒的成長過程中,她愿意給她一切,給她最好的,她如珠如寶的捧在手里、養(yǎng)得如花似玉般的女兒,可不是為了將來有一天,要看著她過荊釵布裙、吃糠咽菜甚至朝不保夕的生活的。想象下她如蔥般的手指變得粗糙干枯,想象下她花朵般的面龐變得暗淡無光,想象下她高貴的氣質(zhì)從此消失在永無休止的cao勞跟忙碌中,莉亞就像幾乎所有得知女兒愛上窮小子的富翁們一樣,覺得腦子簡直都要裂開了。 或許有一天,女兒會堅持自己選擇,但只要莉亞還有一天能夠做主,她就不可能在平民中為她的女兒挑選丈夫。是的,沒錯,他一定得是個貴族。 “所以,不管你怎么想,接受不接受,你終將面對的都會是兩個家族間的聯(lián)姻……就像我們一樣。你曾經(jīng)說過的,凡事皆有兩面,人的品質(zhì)也總是有好有壞。不管在哪個階層,平民也好貴族也罷,一個孩子長大后是好還是壞的可能性是完全相同的,一半一半。不論你做出什么樣的選擇什么樣的決定,結(jié)局都是兩種可能,好壞參半。與其糾結(jié)于此,為什么不在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確的條件上進(jìn)行衡量?至少,他將會是一個國王,貴族中的貴族?!?/br> “這不一樣,”莉亞甩甩腦袋,企圖濾清思路,“若果有可能,我根本不想茜茜也趟進(jìn)權(quán)力斗爭這趟渾水,我希望她能無憂無慮的長大,像所有母親期盼的那樣。嫁給一個國王,這將給她帶來多少麻煩和困擾?任何一場爭奪說白了都是為了權(quán)益,而權(quán)益的巔峰就是王位。你難道希望我們所有的孩子,都處在那個跑在第一的騎手的位置?!”這位置的滋味兒可一點都不美妙,她對此深有體會。 “可是莉亞,”諾丁漢低頭注視著女兒,她同樣綠色的眼眸在父母臉上滴溜溜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隨后又專心專意擺弄起她的布娃娃,仿佛真的能夠做到她母親期盼的那樣無憂無慮。但,“她永遠(yuǎn)都無法真正過上你希望的這種生活,因為她的出身,注定了她生下來就逃不出權(quán)利的中心,逃不出因此而生的所有明爭暗斗。你難道認(rèn)為不嫁給一個國王,作為另一個國王的繼承人,她就能逃脫這種權(quán)利的游戲了?” “亞力克會有孩子的!”她的兒子長大成人后結(jié)婚生子,女兒就不再是第一順位。 “是啊,但那依舊是你的孩子,不管是兒子還是孫子,都是我們的后代。這是命運,也是責(zé)任。我們的家族、我們的后代,現(xiàn)在并且將繼續(xù)統(tǒng)治亞美大陸最強(qiáng)盛的國家,同時也肩負(fù)著最沉重的責(zé)任。但你不要單純的把這看成是一種付出甚至失去,有時候換個角度來說,這也是一種獲得,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拿到參加這場游戲的入場券,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對這種爭斗感到厭倦,有些人甚至樂在其中??v使它讓你產(chǎn)生過困擾產(chǎn)生過苦惱,也別因此而逃避好嗎?我相信,我們的女兒也會有這樣的勇氣和決心,跟你一樣面對它?!?/br> 莉亞咬咬下唇,“那得她自己來選擇,在她有能力、有智慧、有足夠的閱歷之后?!眮啔v山大不是亞瑟、約翰甚至尤菲米亞,塞西莉亞當(dāng)然也不必面對她當(dāng)初的困境,她其實還是有機(jī)會做出選擇的,如果有一天,她宣布放棄繼承權(quán)的話。 “當(dāng)然,”諾丁漢表示同意,并且抱過女兒面向妻子,“不管她做出什么樣的選擇,我都舉雙手支持。 “丈夫也一樣!”伯爵夫人再次補(bǔ)充,“這跟我們之間是完全不同的,最大的區(qū)別就在于我母親在選擇你的時候,你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了?!辈徽摦?dāng)時諾丁漢在外的名聲如何,他都是一個價值觀已經(jīng)定型的成年人,菲奧娜對他滿意也好還是不滿意也罷,都能夠通過自己的考察作出判斷。“可我一點兒都沒有替別人教養(yǎng)孩子的打算,那位所謂的王儲未來的國王,現(xiàn)在不過跟茜茜一樣是個連話都還說不囫圇的孩子,他只比我的女兒大兩個月而已!”還有一點莉亞沒有直接指出,那還是個著名的雙插頭的兒子,在凱瑟琳帶人掃蕩了王宮之后,這在烏拉諾斯甚至在鄰國奧丁都不再是什么秘密。對于雙性戀莉亞并不歧視,但馬爾科姆私生活的糜爛、葷素不忌以及他的言傳身教卻讓伯爵夫人揪心,把女兒嫁給這種人的兒子,除非她是失心瘋了,更何況身為妻子的即將帶兵征討丈夫,這種生活環(huán)境能享受到什么家庭溫暖?!“我絕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當(dāng)然,”諾丁漢再次肯定的回答令妻子一愣。 “什么意思?”她凝眉問。 “意思是,斯卡提使者帶來的聯(lián)姻請求,我已經(jīng)正式拒絕了?!?/br> 莉亞這回是真呆住了,“喬治?” 丈夫勾起她的一縷長發(fā),眼睛一瞬不瞬的凝望著她,“不能夠讓你感到開心的決定,無論帶來什么樣的利益我都不會去做。” 哦!莉亞微張了嘴,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措辭,緊接著她又低頭輕笑了起來,“這句,也是剛才那個吟游詩人教你的?”味道簡直如出一轍。 “很酸?”伯爵大人皺了眉。 妻子肯定的點頭,“酸得都不行了?!彼碜油媲翱苛诉^去,抬手勾住他的脖頸,將女兒夾在兩人胸膛之間?!暗?,我很喜歡,”她把頭枕在他肩膀上,抿唇微笑。 好吧,酸倒牙也值了。諾丁漢分出一只手,把妻子同樣攬在懷中。 “腓力沒能與我們結(jié)盟,還會不會對烏拉諾斯出兵?” “不,他跟我們結(jié)盟了。” “嗯?”莉亞眨眨眼,“你不是說,你沒有,你……” “是的,我拒絕了婚約,但卻用其他的利益作為戰(zhàn)后條件,跟斯卡提的軍隊訂了盟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