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儀清說：“我不太想看。”

    楊躍似乎沒聽見。他向屋頂邊緣走去。

    暴雨滔天，滂沛而下。雨水積在樓頂上，他每走一步，腳邊便濺起水花。雨水在他腳下奔騰喧囂。

    他在樓頂邊緣蹲下，雙手撫摸著不銹鋼欄桿。如梁妍所說，不銹鋼欄桿高度到小腿。

    徐儀清撐傘到他身邊，往下看，cao場遙不可及。他一陣心悸，陪楊躍蹲下說：“我們下去吧?！?/br>
    楊躍說:徐儀清，你不能離開。他的雙手濕滑。

    徐儀清說：“昨晚你說我可以離開這里，去讀川大的?！?/br>
    楊躍說：“你可以離開這里，但不可以離開我?！?/br>
    徐儀清說：“我離開并不影響你我的友情?！?/br>
    楊躍說:不，你會有新的生活新的朋友。你和所有人的友情都會變淡。我不要這個結(jié)果。

    徐儀清說:那你要什么結(jié)果

    楊躍說:你把我放在第一位?！?/br>
    徐儀清說:你已經(jīng)是我第一位的朋友了。我一直都拿你當(dāng)好朋友的。

    楊躍說：如果我不想做你的朋友呢

    他握住欄桿，說:三。倒翻下去。

    “??！”徐儀清嚇到失聲，松開雨傘。驚悸騰空而起，引發(fā)天空一道炸雷。

    他問：“楊躍，你想干什么？!”他雙手握住楊躍雙腕，向下望著楊躍。

    “我想做你的狗?！睏钴S說。

    徐儀清忽然想起他說過，有的人喜歡痛。

    楊躍下方是cao場。凌薇薇的尸體旁來了殯儀館的車。車輛小如黑點。

    楊躍說:徐儀清，你要救下我嗎那就答應(yīng)我。你沒能救下別人，但你可以再一次救我。”十六歲的楊躍右手往下一掙，脫出徐儀清手掌松開欄桿。他左手單手抓著欄桿，懸在空中晃蕩。

    徐儀清雙手死死握住他左手腕:你現(xiàn)在摔死并不是我造成的。

    其實我是嚇你的。楊躍笑了一下，利用徐儀清的創(chuàng)傷，趙瑄，姚玲玲，凌薇薇。事不過三，你怎么會幸運到第四次目睹別人跳下去

    雷聲似羯鼓，一通高過一通。

    徐儀清握住楊躍的手冰冰涼涼。

    楊躍想：不如帶他一起走。那徐儀清永遠十八歲，他永遠十六歲，不再有任何他不可控制的事情。

    “如果我答應(yīng)你，是不是包括性行為？”徐儀清苦笑，憂愁在他左頰戳出一個小酒窩。

    暴雨之中，白t恤附著在他清瘦身體上，服服帖帖。鎖骨清晰可見。

    楊躍被徐儀清提醒。他還沒有享受過□□。

    色令智昏。

    楊躍放棄帶他跳下去。他說：“主人?！?/br>
    徐儀清不糾正稱呼:我留在你這里，能不能有個時限

    楊躍說:七年。不影響你的正常主流人生。到時候我也大學(xué)畢業(yè)了。你看得到頭。

    徐儀清松開左手，朝他右手伸出去:其實你要跳樓真的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

    你的邏輯很對。楊躍右手舉起來握住他翻回來，你的確不對我負(fù)有任何義務(wù)。但你想要我活著，我真開心。

    他撿回來溫雅的碎花雨傘。

    徐儀清停在原地。暴雨傾盆，砸得他頭暈?zāi)垦！?/br>
    就這樣，小徐被楊躍挑中了。

    -

    七月一日，工作日下午一點半，購物中心的店員多過顧客。外面日光熾烈，里面空調(diào)習(xí)習(xí)。

    二樓“一只酸奶?！钡赇亙?nèi)，一個高大男生在等店員攪拌酸奶紫米露。另一個秀氣的男高中生坐在凳子上，等高大男生端來飲品。

    攪拌機轟隆，徐儀清等得百無聊賴，從帆布挎包中掏出粉色swicth，登入自己的賬戶，不覆蓋原主人的存檔。

    -

    這臺粉swicth的手柄是灰色。他昨天去參加凌薇薇的道別儀式，一回家就收到了寄到家的限量版。

    28日，凌薇薇被殯儀館的車抬走后，三班原地解散。沒有拍合影，也沒有聚餐。

    陳浩哲退出群聊，沒有一個同學(xué)再能聯(lián)系上他。溫雅私下推測他可能換掉了qq號跟手機號。

    29日，警察將徐儀清叫走，拷走了他的微信聊天記錄。他只是個證人，無關(guān)緊要，并未被為難。

    徐瑞芳和宋佑堅持要他接受心理輔導(dǎo)。所以楊躍替他約在今天下午兩點。

    -

    酸奶紫米露放在他面前。他收起switch，放回包中。

    楊躍坐到她對面，看他收起switch。他說：“微博上剛剛轉(zhuǎn)發(fā)新聞，張成軍死于□□，死狀痛苦。沒有看到辟謠標(biāo)識。”

    “凌薇薇到底還了我們停車場那一次情?！毙靸x清說，“她問過我張成軍的懲罰夠不夠。我說不夠。她順帶替我完成了足夠的懲罰。她本可以在遺言中求我替她懲罰□□犯的?！?/br>
    十八歲的徐儀清吸一口紫米露。

    “她知道你只是個普通高中生，不是警察。”楊躍說，“不要總?cè)ハ肓柁鞭薄Ｎ业男睦磲t(yī)生很專業(yè)，會帶你走出陰影。想點別的?！?/br>
    徐儀清想別的：“你為什么選中我而不去找那些....他打個模糊的手勢概括，愛好相同的人”

    我不想要他們，因為他們不是你。

    “不熟悉。”楊躍說，“不放心。”

    “你不跟他們多待在一起，永遠沒法熟起來。”小徐指出。

    “嗯?！睏钴S說。

    徐儀清說：“其他人有這個要求，或許會表白，而不是上樓頂?！?/br>
    “我不會試著跟你表白。”楊躍說，“以你的性格，拒絕別人時都會想方設(shè)法不要別人難堪。你甚至?xí)乙幌掳参课?。但不管多么委婉，那仍然是拒絕。我說得對嗎？”

    “......是這樣。咱們兩年的朋友沒白當(dāng)。你挺了解我的?！?/br>
    “也沒有那么了解?！睏钴S說，“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表現(xiàn)出抵觸。我為你考慮過了。我成為你的東西。你多條狗，多一筆錢額外揮霍。這有什么不滿意的？”他們坐在店鋪角落，聲音很小，店員開著攪拌機做外賣訂單。沒有其他人聽他們說話。

    徐儀清的確相當(dāng)?shù)钟|。他剛讀完高中，并沒體會過缺錢的滋味。物欲不強，跑車這些東西，車展看個新鮮就算了。他相信自己正常讀完書，該有的到時候都會有。況且人類的私欲大多源自□□。他只在上樓頂時牽過溫雅的手，就要和好朋友綁定。

    但他答應(yīng)楊躍了。他不喜歡引發(fā)爭吵。

    他說：“還行吧，沒什么特別不滿意的。順便以后不要數(shù)數(shù)了。”

    我要得到的都得到了,沒必要再數(shù)數(shù)。徐儀清眉宇間有憂愁，楊躍附帶保證，徐老師，你的好朋友不會完全消失。對了，你到底為什么會想做老師？

    徐儀清說：“我想做個比張成軍負(fù)責(zé)任的老師，保護自己的學(xué)生?！?/br>
    楊躍望向透明的頂棚:“小徐，你說為什么她們都選擇跳樓這種死亡方式？”

    徐儀清說:“因為可以死得像鳥兒一樣”

    “這個說辭浪漫又自然，不像你的說話風(fēng)格?！睏钴S說，“這是誰說的”

    徐儀清想:趙嘉怡說的。但提趙嘉怡可能會給她帶去小麻煩。

    徐儀清說:一個女同學(xué)。他忽然想起蔡雨松的預(yù)警?；蛟S他當(dāng)初該聽蔡雨松的建議，與楊躍保持必要距離。

    楊躍吸一口酸奶，對目前的情況心滿意足，所以不再詳細追問。

    世界寂靜約有二刻，任何地方都沒有人能得救。

    -

    兩點鐘，徐儀清起身:“你說想做......狗，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睏钴S理直氣壯。

    幸存的羔羊說:“我不會，只能慢慢學(xué)了。

    楊躍說:“我們有七年時間?！?/br>
    他們?nèi)ネ鶚巧系男睦磔o導(dǎo)室。

    昨日已逝，今朝新生。

    ※※※※※※※※※※※※※※※※※※※※

    正文完結(jié)。

    外傳刪節(jié)約八萬字，希望還能連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