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易真瞳孔驟縮,自打和容鴻雪站在同一個房間,他貯藏丹田的真氣游走四肢百骸,東海化玉訣更是一刻不停地發(fā)力流轉(zhuǎn)。微風(fēng)過處,連傭人的一根頭發(fā)絲飄拂了一下,他都了若指掌。 饒是如此,容鴻雪伸手、抬手、甩擲、收手,四個動作下來,易真依然沒能看清,只有一道霹靂銀光,沖他的顱骨飛釘! 來不及思考,易真雙手合十,拇指攢起,像打一只惱人的蚊子,擦著自己的鼻尖拍過去,發(fā)出一聲雷鳴爆響。 勁風(fēng)成漩,將他的額發(fā)撲面后吹,易真的手掌火辣辣的發(fā)疼,這遠非皮rou之苦,而是容鴻雪投過來的東西上同時帶著他的力道,易真要制止這股外力,就只有用自己的力去阻攔。兩力疊加,震得他的手骨都在嗡嗡地顫。 假使這是蚊子,那么這一定是世上最兇暴、最棘手的蚊子。 易真已經(jīng)捉住了這件“暗器”,但一時間竟卸不掉上面的力,它猶如一件活物,或者一枚發(fā)動的鉆頭,在易真掌中瘋轉(zhuǎn)。易真不能松手,他捉住它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此刻他的手掌就抵在前額,如果這時松手,這玩意一定會鉆碎他的眉心。 他唯有后退,飛速后退,借著后退的勢頭,去化解它前進的力道。 他的脊背撞在了冰冷堅硬的墻壁上,手中的東西也終于停住了。 他的手心疼得像是要燒起來,如果沒有東?;裨E,現(xiàn)在必然焦黑一片。 他的雙手緩緩放下,拇指慢慢挪開。 這居然是一雙筷子。 沒人會拿筷子當(dāng)暗器。 既然叫暗器,那就必須滿足三個條件,袖珍、輕巧、隱蔽。筷子或許足夠隱蔽,可它既不袖珍,也不輕巧,你都用筷子去打人了,何不直接上手峨嵋刺呢? 鼓掌聲啪啪地響,容鴻雪贊嘆說:“接我一擊,還能全身而退。小真,你確實很了不起?!?/br> 易真盯著這雙筷子,容鴻雪有錢,容家又是積累數(shù)代的豪富,家里吃的、用的,自然全是最好的東西,就連一雙筷子,也是純銀鑲著白水晶。近距離看,筷子頭上還雕著翻卷怒放的鳶尾花,枝葉分明,栩栩如生。 易真撩起眼皮:“喂。” 容鴻雪挑起眉梢:“嗯?” 室內(nèi)驟然爆發(fā)出幾十道流光! 仿佛暴雪紛飛,又仿佛灑出去了許多個微型的鏡面,將煌煌璀璨的燈火折射得到處都是,滿屋白茫茫的一片。 這些光前發(fā)后至,長短不一,上下左右地飆射向容鴻雪的座位。三道直發(fā),分別點向他的眉心、胸口和下腹,五道在左,五道在右,鎖死了兩邊的退路,余下的,竟全部在半空中繞了個弧線,割向他的后心。 以易真的雙手為原點,就像開出了一朵特別美麗,也特別致命的花,瞬息之間,容鴻雪已經(jīng)被淹沒在這些細(xì)碎的光點中。 易真冷冷道:“跟我玩這個?看我玩不死你!” 空氣中響起輕微的風(fēng)聲,容鴻雪的左手連拈三下,已經(jīng)將迎面打來的三枚挾在掌中,右手的中指和拇指則連彈五下,將右面打來的五枚剎那打落。 他的兩只手同時動作,解決掉正面和右面的攻勢之后,他已掠在了座椅右側(cè),將先前撮在掌心的三枚依次射出,與左面追來的流光相撞,隨后接住剩余的兩枚。與此同時,本應(yīng)打爛他后腦勺的暗器,全部“撲撲撲”地嵌進了座椅前面的桌子上,將雪白的桌面鑲成了亂棋盤。 眨眼的功夫,容鴻雪做完這一切,細(xì)細(xì)端詳手里的兩塊物什,不由啞然失笑。 碎銀和碎水晶,易真將之前那雙筷子碎尸萬段之后,又一分不少地還給了他。 “好嘛,”他笑著說,“是我班門弄斧了?!?/br> 易真揉了揉手,懶得跟他說話。 “小真?!比蔌櫻┖鋈徽J(rèn)真地喚他,“英雄爭霸賽的賽場就是這種地方,你確定你準(zhǔn)備好了?” 易真停下腳步,抬眼看他。 “上一秒還在跟你談天說笑的人,下一秒就會突然拔刀相向。與世隔絕的星球,所有人全在絞盡腦汁地琢磨,怎么降低他人的警覺心,怎么樣才能用最省時省力的方法,淘汰最多的人?!彼驹谝渍婷媲?,輕輕執(zhí)起易真的手,將那一枚碎銀和一枚碎水晶落進他的掌心,“就像我剛才那樣。” 易真與他對視,彼此的眼眸中倒映著對方的瞳孔。 “況且你還在防備我,從你踏進來的那一刻起,你的領(lǐng)域就張開了,完全把我囊括在內(nèi),是的,我知道。”容鴻雪偏頭,一根根地合上他的手指,“這樣,你都差點沒防住,那對別人呢?” 易真皺了皺眉:“因為出手的人是你?!?/br> 容鴻雪笑了:“你覺得,剛才我用了全力?” “別輕視這場戰(zhàn)斗?!比蔌櫻﹪@了口氣,猶如為他真心實意地惋惜,“單打獨斗,你很厲害,可是集體作戰(zhàn),你就失去優(yōu)勢了。” 易真的心口一顫,容鴻雪的話確實直切要害,讓他無法反駁。 “你想做什么?” 男人略微俯身,嘴唇若即若離,幾乎擦到了易真的前額,聲音亦變得又低又沉,像耳語,也像自說自話的喃喃。 “小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你和我的目標(biāo)應(yīng)當(dāng)是一致的,既然如此,為什么不讓我?guī)湍隳??我可以?dāng)你的后盾,我會支持你,直到我和你都夢想成真……” 易真一個抬頭,眉心似乎蹭過了什么柔軟的東西,他顧不上計較這個,盯著容鴻雪,沉聲問:“你猜到了什么?” 容鴻雪怔怔看著他,旋即微笑道:“還不能告訴你,你的實力,遠不到我跟你坦白的時候?!?/br> “你的意思是,你要教導(dǎo)我,當(dāng)我的老師?”易真問。 “沒錯?!?/br> “你想怎么教我?” “體術(shù)、精神cao控、武器認(rèn)知、機甲類型……所有你能想到的。”容鴻雪說,“這十來天,我不說傾囊相授,你想學(xué)東西,還是沒問題的?!?/br> 易真陷入思索。 “不用猶豫啦,小真,你變強對我也有好處?!比菅?quán)咧?,“你討厭我,我輕視你,但在現(xiàn)階段,還是讓我們相互利用吧。 “——你覺得如何?” 易真果斷道:“成交?!?/br> 權(quán)衡利弊,拋開他們之間的恩怨不談,讓一個體質(zhì)和精神力都超s級的駕馭者來免費給自己當(dāng)老師,確實是易真眼下可遇不求可的事情。 并且,易真也很想知道,除了書里換著花全角度多方位正面展示的床上的功夫之外,他的實際戰(zhàn)斗能力到底有多厲害。 容鴻雪笑了起來,說:“我喜歡干脆利落的人,和我做交易?!?/br> 易真說:“喜歡歸喜歡,你該松手了。” 容鴻雪慢慢松開抓著他的手指,若無其事地笑道:“你不餓嗎?我餓了。我叫他們做了rou湯,熱熱地喝一碗,剛好給你補身體?!?/br> 他看著易真的,卻又不像是在完全看他,更像是透過眼前這個人的皮囊,觀察著什么東西。 易真不置可否,容鴻雪沒有質(zhì)疑他蓋亞的事,也沒有如他之前所說,要拷問自己為什么改變性格、體質(zhì)爆發(fā)。結(jié)合他對蓋亞說的話,以及方才的言論,易真現(xiàn)在倒真有點相信太阿說的,容鴻雪的確探知到了部分的真相。 艾靈默默圍觀完全程,放下茶杯,旁邊的羅瑞雷歐就沒見過這陣勢,此時張口結(jié)舌,老管家和一屋的傭人也呆住了。 這究竟是什么奇怪的劇情走向,為什么沖突跟和好都像閃電一樣,曲折與迅速齊飛,離奇共詭異一色? 他以“你是弱智”作為驚心動魄的開頭,他以“喝碗熱湯補補身體”作為暖心溫情的結(jié)尾,中間夾雜著你死我活的對轟,暗流洶涌的談話,兩個人猶如開了十倍速快進劇情,上一刻劍拔弩張,這會就一前一后到餐廳吃飯去了? 你倆好有本事,我服了你倆。 易真吃飯時喜歡跟人聊天,沒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不過今晚和他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除了艾靈,還有容鴻雪,他因而一句話也不說,速度吃完晚飯,就向訓(xùn)練室走去。 容鴻雪放下餐具,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長廊拐角處,眼神幽暗,意味不明。 [玩家,男主角的優(yōu)先級大于系統(tǒng)課程的優(yōu)先級,他提出要給你上課,那系統(tǒng)課程是否選擇適當(dāng)暫停幾門?]太阿問。 “明天再說吧,”易真道,“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我得緩一緩?!?/br> [好的,玩家。] 門開了,易真站在門口,忽然捂住額頭,急忙拉上了門,把訓(xùn)練室閉得死死。 再怎么名貴的品種,也不過是普通的花而已,三笑蝶棲息的月露玫瑰已經(jīng)徹底枯爛了,于是它盯上了蝕骨靈蝎給自己壘的窩。兩個小東西完全不顧易真臨走前的囑咐,不知掐了多久的架,室內(nèi)全是蝎毒的腥氣,和濃郁不散的冷香。 這味道要是飄出去,毒死三四個嫌少,七八個綽綽有余。 “蒼天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我認(rèn)為,這是地球時代較為普遍的一種家庭狀況,即喪偶式育兒。]太阿忽然說,[根據(jù)我記錄的資料,目前最適合的解決方案,是叫老公進來收拾。單身母親要撫養(yǎng)兩個青春期荷爾蒙躁動的孩子,其實是非常艱難的。] 易真:“…………” 蒼天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第42章 第二天,易真提上鷹狼弓,跟著容鴻雪一直下到了他的專屬訓(xùn)練室。 合金地板猶如包了水銀的鏡子,纖毫畢現(xiàn)地照出踩在上面的人影,一路走過來,四周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這間訓(xùn)練室建成到現(xiàn)在,除了我,只有你來過?!彼坪醪碌剿谙胧裁矗蔌櫻┱f,“錄指紋,以后你可以自由出入?!?/br> 易真有一間訓(xùn)練室,類似他這么獨的性格,不會喜歡別人——尤其是他,入侵自己的私人領(lǐng)域的。容鴻雪深知這一點,索性把這層閑置已久的空間拿出來耗費。 易真不說話,依次按了雙手的拇指和無名指上去。 兩個人都刻意避開了彼此的矛盾點,容鴻雪不來招惹他,他也不會去羞辱容鴻雪。少了慣常的爭執(zhí)和針鋒相對,他們之間沒有其余閑話可說,相處氛圍倒是比之前正經(jīng)了不少。 “這是我當(dāng)年游學(xué)回來的時候,使用的訓(xùn)練室,”容鴻雪站在地板中央,四下藍光如水,將他蒼白的皮膚襯出了機器人一般的冰冷無情,“我在這里待了四個月,然后就去參加比賽了?!?/br> “結(jié)果得了總決賽的亞軍?”易真問。 容鴻雪笑了笑:“原來你知道?!?/br> 易真隨意地觀察四周,問:“其實我一直很好奇。” “好奇我為什么是亞軍?” 易真頓了頓,沒回答。 和太敏銳的人說話,總是更省心省力一些。 “很簡單,因為沒意思。”容鴻雪輕描淡寫地說。 “真是個拉仇恨的解釋啊。” 容雪鴻說:“回中央星的前一個月,我就報名了爭霸賽,本來打算獨自去,孤身一人,什么都不帶,什么都不準(zhǔn)備,裸賽一把,看看我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平。不過容擎到底比我多吃了幾年飯,他很快知道了這件事,等我回來之后,他已經(jīng)給我建好了這間訓(xùn)練室?!?/br> 易真涼涼地乜他一眼:“好眼熟的作風(fēng)。” “只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比蔌櫻┼咧鴾睾偷男?,“那時我年少氣盛,他領(lǐng)我下來看時,又是背對著我的——也是現(xiàn)在這個位置。我險些將刀橫插進他的喉骨,一轉(zhuǎn)一錯,他連救命都喊不出來,血也不會噴得太多,很快能一命嗚呼?!?/br> 易真說:“你也說了,險些?!?/br> “不錯,”容鴻雪回頭看他,“我正要下手,他就轉(zhuǎn)過頭,對我說了第二句話?!?/br> “這句話平息了你的憤怒?” “恰恰相反?!比蔌櫻┬Φ酶_懷了,“他對我說,鴻雪,我知道你出生在下等的地方,所以也沒有生日。如今你長大了,也有出息了,這間訓(xùn)練室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從今往后,這天就是你的生日?!?/br> 易真默默聽著,現(xiàn)在說什么都不太合適,假如他跟容雪鴻是朋友,此刻他便能上去拍著對方的肩膀說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兄弟我們干了這碗酒再不提那個老狗逼;假如他跟容雪鴻是床伴,此刻也能上去拍著對方的肩膀說春宵苦短,你是要跟我干炮還是跟我繼續(xù)聊這個老狗逼;假如他跟容鴻雪是仇人……雖然拍不了肩膀,但還是可以哈哈大笑著說這老狗逼就是你的福報啊,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