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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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龍踹門而入,拘捕護林員的時候,這個睡眼惺忪的大漢看到面前的警察,破口大罵:就是老子干的,老子等你們很久了,你們這幫畜生。 這句話使得在場的公安干警精神振奮,護林員不打自招,看來警方抓對人了。然而審訊結(jié)果卻令人失望,護林員對于自己把尸體吊到村口樹上的事情供認不諱,但聲稱自己沒有殺人,不過,他毫不掩飾自己想要殺人的想法,還對殺人者表達敬意。 用他的話來說:做成稻草人,有創(chuàng)意,老子要是知道誰干的,就請他喝酒。 特案組和縣公安局先后審訊了兩次,護林員的口供前后一致,看上去不像撒謊。 根據(jù)護林員的說法,他對自己的工作非常厭惡,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他在縣城的親戚家住了幾天,早晨回到山上的作業(yè)點,進門發(fā)現(xiàn)地上放著一具無頭尸體,他從衣服上認出這是旅游局的楊科長,出于一種泄憤的心理,他用繩子拽著尸體,趁著早晨的濃霧未散,他把尸體吊在了桃源村村口的柳樹上,然后回到作業(yè)點,喝酒睡覺。 梁教授問道:為什么你會對電視臺記者說,誰要拆你的房子,你就剝了誰的皮。 畫龍也問道:是啊,你一個外地人,拆遷和你無關,你為什么這么仇視? 護林員的一只手銬在桌腿上,他用另一只手拍著胸膛說:我看不慣,打抱不平。 護林員反問畫龍:要是有人拆你家的房子,你不同意,他們非要拆,你怎么辦? 畫龍無言以對,審訊結(jié)束后,已是晚上八點,鄉(xiāng)長讓秦老師買來很多酒菜,招待特案組和公安干警,鄉(xiāng)長厚著臉皮勸畫龍喝酒,秦老師也在一邊作陪。然而,大家都郁郁寡歡,案情本來柳暗花明,但又陷入了僵局。 包斬一直在懷疑秦老師,但是楊科長被害的當晚,秦老師在市火車站;開發(fā)商被害的那天,秦老師和特案組在桃源村小學。兩起命案,秦老師都有不在案發(fā)現(xiàn)場的證據(jù)。包斬只好將秦老師排除在嫌疑人之外,可是,心里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又毫無頭緒。 包斬向畫龍要了一根香煙,走到院子里,一邊抽煙一邊思索。 皓月當空,桂花飄香,一陣簫聲從遠處幽幽地傳來,蘇眉推著輪椅上的梁教授也來到院子里。 包斬聽著簫聲,突然說道:這曲子怎么這么耳熟? 蘇眉說:吹得是《梁祝》。 梁教授點點頭說:沒錯,昨天夜里,秦老師也吹過這首曲子,聽上去很傷感。 三個人用眼神商量了一下,蘇眉去車里拿出兩個枕頭——昨晚,梁教授和蘇眉睡在車里,秦老師從自己房間拿了兩個枕頭給他們。蘇眉想以還枕頭為借口,到秦老師宿舍里悄悄檢查一下。 秦老師的房門沒有鎖,那是一扇打著補丁的木門,風吹雨淋很多年了。 蘇眉打開燈,靜靜地環(huán)顧著房間,過了一會,她的鼻子一酸,淚水涌了出來。 第一部 第二十章 死生契闊 房間里的兩張單人床合并在一起,床前放著兩雙拖鞋,柜上放著兩個茶缸,茶缸里是兩個牙刷,靠墻有兩張同樣破的書桌,兩把椅子,墻角的鐵絲上掛著兩條毛巾,旁邊有兩個柜子……所有的東西都成雙成對,所有的東西都是一樣的,一樣的陳舊,一樣的破爛。 墻壁上掛著兩個人當兵時的黑白照片,已經(jīng)泛黃,一個是秦老師,另一個是陶老師。 出于女性的直覺,一種對愛情的敏感,蘇眉意識到有兩個男人在這破房子里住了二十年。 梁教授:陶老師在哪里,他沒有走,是不是? 包斬:你沒有殺人,你也不要包庇他。 畫龍:告訴我們吧,現(xiàn)在不是審訊,只是和你談談。 蘇眉:你們是……同性戀嗎? 秦老師低著頭,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他忍住百感交集的淚水,閉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他看到一個小村子,村口的柳樹下有幾個孩子敲著鐵桶,孩子問他:秦天哥,你去哪里? 秦老師的名字叫做秦天,他的胸前戴著大紅花,答道:當兵,保家衛(wèi)國。 那一年,他十八歲,參軍入伍,正逢“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他從陸軍部隊改編進空降兵師。84年至89年的兩山輪戰(zhàn)期間,秦天經(jīng)歷大小戰(zhàn)役百余次,目睹無數(shù)戰(zhàn)友將熱血灑在了前線土地上。那片土地,如今想必開滿了野花,慈悲的地母永遠擁抱著自己的兒女。 1986年,他在暴雨中吃包子。 1987年,他在大風中啃饅頭。 1988年,一個人將僅剩的包子和饅頭留給了他。 每個空降兵都聽說過一句話:傘兵生來就是被包圍的! 他很想跳到一大片油菜花地里,然而,第一次空降到敵軍陣地上的時候,冬夜已經(jīng)來臨,他在2000米的高空,北風一刀一刀的吹,敵軍陣地鐵絲網(wǎng)的刺冒著寒光,一切尖而向上的東西都在迎接著他。 那時,一群麻雀在他的腳下飛過! “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中空軍很少參戰(zhàn),只在戰(zhàn)爭后期為摸索軍事經(jīng)驗進行過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空降兵實戰(zhàn)。秦天是第一次進行夜間跳傘,臨時混編的傘兵們穿過黑暗往下跳時會互相叫喊,他聽到了一個名字:陶元亮。等到跳傘的指示燈亮起,他縱身一躍,呼嘯著往黑暗中跳下,也許是一種天意,他和那個叫做陶元亮的傘兵纏繞在了一起。 兩傘相插纏繞,是跳傘中很危險的空中特情,如果不及時采取措施,后果將不堪設想。 陶元亮打著手勢大喊:你插在我傘中,你先飛,別管我。 秦天拉開飛傘手柄,主傘瞬間脫離,然后用力拉開胸前的備用傘。 此時,高度已不足500米,秦天很擔心陶元亮能否安全著陸,幸運的是陶元亮也在千鈞一發(fā)之際飛掉主傘,打開了備份傘。 然而一落地,他們兩個人就被敵方包圍了。當時的任務是破壞敵方交通樞紐和通訊設施,所以只配備了輕武器,秦天負傷,他們被敵軍追進了一個村莊的廢墟,在一個汽油桶里躲避了三天。 秦天和陶元亮知道戰(zhàn)爭的殘酷性,如果被敵方活捉,會被做成稻草人安插在邊境線上。 吃完僅有的食物,夸張的說,兩個人只能靠自己頭發(fā)里長出來的蘑菇生存下去。 那生死與共的三天里,因為汽油桶里空間狹小,兩個人不得不以互相擁抱的姿勢渡過。 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一場禁忌之愛。 我們無法得知那三天里,他們兩個人想過什么,說過什么,如果不算是褻瀆愛情的話,應該說,他們愛上了對方,甚至自己都不知曉。 三天后,陶元亮冒著生命危險,穿越火線,將因負傷和饑餓而奄奄一息的秦天背回了己方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