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林紙鳶剛想要說話,就被季明燁掩住了口。 她順著季明燁的眼神看了過去,發(fā)現(xiàn)吳氏站在一旁,正伸長了脖子試圖偷聽他們的對話。 吳氏被發(fā)現(xiàn)后哂笑了兩聲,正要發(fā)言譏諷,就看到林九杰啃著一串糖葫蘆,漫不經心的走了過來喊道:“娘,你快回去看看吧,月姐在家里要上吊呢?!?/br> 吳氏驚得楞了片刻,反應過來后氣得拔了林九杰的糖葫蘆,一把扔在地上,拉著他的手便往家跑,一邊跑一邊罵:“一個風火事你還慢條斯理的來告訴我!你月姐要是出事,看我不打死你?!?/br> 林九杰跑得磕磕絆絆,一邊回頭看地上的糖葫蘆,一邊還不忘氣吳氏:“娘,你用不著跑這么快,月姐都尋死好幾回了,哪一回不是干打雷不下雨,她定會等你到了家再上吊的... ...” 林紙鳶看著遠去的吳氏母子,仰頭對季明燁笑道:“她本是要來看熱鬧的,沒想到倒被我們看了去?!?/br> 季明燁回頭看了看林紙鳶,低聲斥道:“跟我回家!” 林紙鳶轉移話題沒有成功,加上剛才是被季明燁所救,自己還瞞著他行事,心中有愧,所以一路上都乖乖的跟在季明燁身后。 *** 回到家中,季明燁靜靜的看著林紙鳶,不發(fā)一言。 林紙鳶有如芒刺在背,申訴道:“我又沒干什么壞事,你干嘛這樣看著我?” 季明燁低下頭,和林紙鳶的臉保持平行:“你是沒有做壞事,但你瞞著我做什么?” 林紙鳶雖問心無愧,但被他看得十分心虛,囁嚅著思考怎么回話。 “還說什么去看望祖母,我原想著去接你,結果到你祖母家一看,半個人影也沒有,”季明燁背過臉去,語氣加重了些:“這就是你說的要對我不離不棄,真誠相待嗎?” 林紙鳶聽話聽音,感覺季明燁真有些生氣了,忙轉到他眼前去:“你生氣了?” 季明燁抬著頭,看也不看她,嘴里卻是說:“沒有?!?/br> 季明燁本就生得高挑,若是不俯下身子和林紙鳶說話,林紙鳶便只能看到他瘦削的下巴和修長的脖頸,完全無法和他對視。 林紙鳶蹦了好幾下,看季明燁還抬著頭不理她,委屈的說:“我這不是怕連累你嘛?!?/br> “連累我?合著你一個人偷偷跑出去,差一點就要被茍宅的家丁從浴房里翻出來,就不算連累我了?剛才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也許你現(xiàn)在已經在茍宅里哭了?!?/br> 林紙鳶張大了嘴巴:“你跟蹤我?” “我是在保護你!明明知道茍舉人不是善茬,還不多留心些,大著膽子只是往前莽,跟了你二里地你連頭都沒回一下,我都怕你稀里糊涂的就把命給送了?!?/br> 林紙鳶被季明燁劈頭蓋臉的一頓訓,忍不住辯解道:“正因為茍舉人不是善茬,我才不想把你牽扯進來嘛。” 季明燁對她一直十分寬和,說話基本都帶著笑,長久相處下來,林紙鳶都要被慣出了一點小脾氣。 不想今天一連挨了七八句重話,林紙鳶越想越委屈:“我又沒有害你,你這么兇干什么呀?!?/br> 這話里已帶著哭腔,雙眸含淚,一眼看去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季明燁不自覺的放軟了語氣,訓斥也變成了囑咐:“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但你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說,不要瞞著我,更不要自作主張,知道嗎?” 林紙鳶癟著嘴巴,揉了揉通紅的眼睛,細若蚊吟的嗯了一聲。 季明燁看著她小耳朵都透著緋紅,扒拉著手指頭不肯抬頭,東張西望以緩解委屈的小模樣,心徹底軟下來,反而找話來哄她: “其實你也挺機靈的,就是經的事少些,我也不是怪你,說吧,你和春香都商量了些什么?” 林紙鳶這才將自己和春香之間的對話和盤托出,末了還不忘解釋:“春香沒進茍宅前常來林家鎮(zhèn)賣草藥,我和她早就認識了,對他們家的事也清楚?!?/br> 季明燁點了點頭:“這就說得通了,難怪你能這么快想到和春香搭線。不過,人,你找對了,但你們商量的對策,還有些紕漏?!?/br> 林紙鳶疑惑的抬起頭,睜著通紅而澄澈的眸子看著季明燁:“這是怎么說?” 季明燁看著林紙鳶雙眼通紅的樣子,心里已是一百八十個后悔剛才那么直白的說她,于是頗有耐心的拿過一根竹棍,在地上花了幾個小人,蹲下身來細細講解。 “春香既對茍舉人有深仇大恨,又是茍舉人的寵妾,你想到用私藏官服來做文章,找她里應外合,這一步沒什么問題,問題出在你讓她將官服偷出來,并由你去當首告這一步,及其容易出紕漏。 我看茍宅最少也是四進宅子,按你的說法,春香先要拿到官服,再在深更半夜出兩道門,把官服拋出墻角,她一個普通女子,要想避人耳目完成這一切,實在太難了?!?/br> 林紙鳶為難的說:“可不把官服拿出來,我直接去報官,沒有證據,縣衙不受理怎么辦?” 季明燁笑她天真:“你確定你拿著官服去報官,縣衙就會受理了?” 林紙鳶驚訝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季明燁道:“我去打聽了一下,松陽縣的這位白縣令并不是正經的科舉出身,官多半是傾家蕩產捐納的,急著回本。 他連你meimei林月娥那五百兩嫁妝銀子都要貪,還有什么做不出來?你拿著官服去報官,不過是白白給他送去了一樁橫財,等他連嚇帶騙榨干了茍舉人手上的銀子嗎,這樁官司就算是結了,哪里會去管你們的死活。春香之前去告茍舉人漲佃租,白縣令不也沒理她嗎?” 林紙鳶沒想到其中還有這么多彎彎繞繞,頗有些傻眼,她蹙著雙眉思來想去,拿不出更好的主意,回頭一看,季明燁眼角綴滿笑意,毫不慌張,正等著她來求他。 林紙鳶福靈心至,趕緊湊了過去,意意思思的開口道:“季明燁?季大哥?” 季明燁身子一偏:“什么季大哥,都把我叫老了?!?/br> 林紙鳶放下身段,扯了扯季明燁的衣袖,哄道:“燁哥哥,你有什么好辦法就說吧,我都快急死了?!?/br> 林紙鳶嗓子嬌軟,這一聲哥哥叫得清甜。 季明燁回過頭來,低聲笑道:“要我說,干脆在茍宅放一把火,燒得整個松陽縣的人都知道,等到潛火軍來救火的時候,再讓春香趁機將官服拿出來,當著眾人的面往外一遞,這事就算成了?!?/br> 林紙鳶聽著這主意有點耳熟,想了想,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是你當初收拾那個捕快的做法嗎?趁火打劫?” 季明燁笑道:“說的什么話,我這叫替天|行道,況且一招鮮,吃遍天,好辦法不妨常用。” 林紙鳶糾結的說道:“我怎么覺得,這不像個正經辦法?!?/br> “要那么正經干嘛,管用就行,這樣一來,官服的事情被擺在了明面上,再把這事壓下去就不容易了,再者說,茍家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定然拿不出行賄的錢財,沒有賄金,誰肯替他遮掩?” 林紙鳶越聽越有道理,不禁連連點頭。 季明燁說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應該是想將春香救出來的吧?” “那是當然,春香我是肯定要救的?!?/br> 季明燁道:“那就對了,私藏官服是重罪,事發(fā)后,茍舉人逃不過一個死字,就連其他家眷也多半是流放。 如果按你們之前的說法,你去做首告,春香做證人,只怕有些官吏懶怠,把春香也列入家眷一同清算,只有讓春香做這個首告,才能將春香徹底摘出來?!?/br> 林紙鳶問道:“官吏...真的會這般顛倒黑白嗎?” 季明燁笑道:“世上有好人也有壞人,官場上也是如此?!?/br> 林紙鳶心里有了底,便笑嘻嘻的打趣道:“你懂得好多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哪個官宦人家的公子哥呢?!?/br> 季明燁意味深長的看了林紙鳶一眼,站起身來向屋內走去。 “你干嘛去?” 季明燁笑道:“不是你說的嗎?趁火打劫,我去準備些家伙,今晚就動手?!?/br> *** 茍宅 今日茍舉人在街上受了些氣,連去春香家里搜查都忘了,回到家后便開始發(fā)脾氣,瞧一切都不順眼,對著奴仆吆三喝四不說,連家里養(yǎng)的大白狗都要踢上兩腳。 春香今夜就要行事,便拿出十分的小心去敷衍茍舉人,侍立在一旁一杯接一杯的給茍舉人灌酒。 茍舉人醉到一定程度后,身子癱軟,仰躺在床上口齒不清的罵道:“我是舉人!舉人知道嗎?十里八鄉(xiāng)才我這么一個,看不起我,哼,等我當了官,有你們的好看?!?/br> 春香看茍舉人意識已不清醒,便假意安置茍舉人睡覺,手卻去摸他腰間的鑰匙,要去開了大櫥拿衣裳,誰知手剛碰到鑰匙,就被茍舉人一把抓住了。 春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就聽茍舉人將鑰匙解下來一把扔給她,模模糊糊的說道:“去,拿,拿我的衣服來,我要當官,當官!” 這正合了春香的心意,她開了櫥柜,撿了一件最華麗的官服,纏在自己腿上后用裙子掩住,悄悄的出了大門。 她沿著墻走到自己小院門口,看了看四周無人,便伸手要去開院門。 身后突然響起一陣動靜,白日那個刀疤家丁從草叢里蹦了出來,還不等春香驚叫出聲,便一把將春香壓在身下,然后死死捂住春香的口鼻。 “哼,賤|人,我就知道你有問題,裙子里藏得是什么?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