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的家住在城西二小對面的一棟舊小區(qū)里，六樓，沒有電梯。

    白夜攙著李華一口氣兒上了六樓，累得差點沒厥過去。

    “白警官，來來，進來坐一會兒，喝口水?！崩钊A按了門鈴，開門的是個扎著馬尾鞭的小姑娘，穿著紅白相間的校服，整個人rourou的，特別可愛。

    “我女兒?！崩钊A特別驕傲的拍了拍孩子的頭，一邊讓白夜進門，一邊滔滔不絕的夸獎自己小姑娘。

    小姑娘臉上臊得通紅，一個勁兒的伸手拉她mama的袖子。

    “媽，你別說了，啊，你這臉怎么了？誰打你了？”小姑娘才注意到李華臉上的傷，神情一下子黯然下來，粉嫩的小臉?biāo)查g慘白如紙，“媽，是不是，是不是你去要生活費，爸爸不給，所以打你了？”在小姑娘的印象中，mama雖然有些彪悍，但對她特別的溫柔，爸爸mama離婚后，更是mama一個人將她獨自撫養(yǎng)這么大，卻從來沒說過她一句不好的話。

    她心疼的抱住李華的腰，眼淚濡濕里李華身上那間灰撲撲的棉布裙子。

    “沒事，不是你爸，你爸他，他挺好的。也給了我們生活費了?！闭f著，李華輕輕推開女兒，從裙子腰間的口袋里逃出一只牛皮紙信封，“你看，爸爸給mama了，是mama不小心跌倒才受傷的。是這位好心的阿姨送mama回來的哦，快叫白阿姨?！崩钊A笑瞇瞇的拉著女兒來到白夜面前，小姑娘破涕為笑，拉著白夜的手一個勁兒的笑。

    白夜有些訕訕的，眼睛有些發(fā)酸。

    那錢是李華在離小區(qū)不愿的一家郵政儲蓄銀行取出來的。

    她說，“孩子從小就跟著我，因為我和他爸爸的原因讓她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樣的擁有一個完整的家，但至少我不想她認(rèn)為她有個不愛她，又不負責(zé)任的爸爸?！?/br>
    她說這話的時候，身體挺得直直的，一點也不像五金店里撒潑的女人，反而神情溫柔謙遜。

    她說，“別看我這人平時像個潑婦是的，我可是知識分子家庭出身，只是這些年帶著孩子獨自一人不容易，要是再不強悍點，誰給我女兒遮風(fēng)擋雨不是？”

    這叫什么來著？對了，為母則強。

    這天底下，但凡是當(dāng)了母親的女人，就沒有不想方設(shè)法愛自己孩子的。

    白夜還沒能當(dāng)母親，無法體會這種感覺，但她可以感受到李華身上山發(fā)出來的那種慈祥，溫暖又讓人忍不住羨慕。

    “哎呀，我都忘了倒水了，白警官你先坐會兒?！崩钊A笑瞇瞇的拍了下大腿，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白夜坐在狹窄的沙發(fā)里，目光正對著的墻面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獎狀，三好學(xué)生，優(yōu)秀學(xué)生，數(shù)學(xué)奧林匹克競賽的二等獎，琳琳種種掛滿整個墻面，只有墻壁右上角有一張全家福。

    “那是你爸爸么？”白夜指著照片里的男子，扭頭問小姑娘。

    小姑娘點了點頭，頗為自豪的說，“嗯，去年我參加學(xué)校組織的奧林匹克競賽，拿了二等獎，爸爸帶我和mama去的松湖公園。”

    照片上的宏達還鮮活的站在李華和孩子旁邊，笑容有些靦腆，卻滿目慈愛。她想，至少那個時候的宏達還是愛著這個女兒的吧！

    “你爸爸手臂上有紋身么？”照片里的宏達穿著件條紋色斷袖t恤，右手臂上紋著一塊紋身。

    紋身從小手臂一直向上蜿蜒，最后隱入短袖之中。

    小姑娘點了點頭，“嗯，是一個圖騰。嗯，像騎士揮舞著盾牌和長槍。就像堂吉訶德。”

    “小朋友，那些獎狀都是你得的么？真漂亮，阿姨拍一張照片好不好？”白夜取出手機，這時，李華正端著茶水從外面進來，“說什么呢？這么開心？”

    “我告訴阿姨，說我爸爸手臂上的紋身像唐吉可德?！毙」媚镩_心比劃著墻上的照片和獎狀，顯得很開心，“阿姨說，能不能給墻上的獎狀拍照，我答應(yīng)了?！?/br>
    李華臉色微微沉了沉，扭頭看著白夜。

    白夜笑著點了點頭，取出手機對著墻壁和小姑娘拍了好幾組照片。

    離開李華家后，白夜直接去醫(yī)院看望阿妹。

    經(jīng)過搶救，阿妹已經(jīng)脫離的危險期，傷口雖然猙獰可怕，但并沒有傷到主動脈，人已經(jīng)轉(zhuǎn)到普通病房，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么？”白夜看著站在床邊的姑娘，飛揚的窗簾遮住了她半邊身子，陽光下素白的側(cè)臉分外的美好。

    “回老家見我家人，然后，大抵會找一個簡單點的工作，找個老實人嫁了吧！”阿妹回過頭，素白的臉上帶著清淺的笑意，“白警官，你說，梁棟會原諒我么？”

    白夜想起門外一直站著的年輕人，忍不住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只要你自己放下了，一切就都可以從頭開始?！比松心敲炊喾N選擇，幸而還有回頭的機會，她還那么年輕，有大把的年華，社會會接納她，人生也會厚待。

    阿妹笑得特別的溫柔，白夜從來沒見過她露出這種表情，好似這六月里的牡丹盛開，芬芳四溢，色彩斑斕。

    白夜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么，她在心底做了最后的祝福，悄悄的退出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上，豐神俊朗的青年穿著筆挺的警服，懷里抱著大把大把的向日葵，神情溫柔的隔著門上的玻璃窗看向屋內(nèi)的人。

    年輕真好，戀愛真好。

    白夜忍不住感嘆，突然想，自己這把年紀(jì)了，是不是也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呢？

    陽光從走廊上的窗欞灑下來，把地上的影子拉得細長，白夜踩著輕快的步伐，一步步走在回廊上。

    天光那么好，人心即便是有惡念，但到底人性之中還是有讓人念念不忘的美好。比如李華女兒眼中的宏達，比如梁棟眼里的阿妹，又比如一心愛著盧輝和貝貝的左春歡。

    “白警官。”梁棟匆匆忙忙跑下來，叫住剛要爬上公交的白夜。

    日光當(dāng)頭，少年靜好，白夜好似看到了少年時候的阿妹和梁棟，他們相約一起上警校，相約彼此的未來，如今雖是命運反轉(zhuǎn)，可到底還是沒有放棄彼此。

    她轉(zhuǎn)身讓后面的人上了公交，站在原地等著梁棟。

    梁棟快步跑過來，從兜里逃出一張有些泛黃的發(fā)票遞給白夜，“這是阿妹給我的，要我交給你，說是那天她與張成廝打時，從張成兜里掉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