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書迷正在閱讀:【魔鬼戀人】系統(tǒng)之正面上我(簡/NP)、純情學妹的透視高手、飼龍師、來自天國的翅膀、吞天大帝、重生之軌跡偏移、他等了你很久、走上人生巔峰后外掛來了[娛樂圈]、穿越之星海暴徒、在主神世界找bug
覺得唯有出其不意地施以突襲,才能把他制服。 于是,他蓄足了勢,如鷹隼下?lián)?、狡兔脫逃般往前猛撲。不小心踢出一塊石子,驚動了那人。回身之際,李靖已到,只是迎面抱住,不比從背后抱住那樣易于控制,那人的雙手雖不能動彈,腿部卻可自由,一起腳,膝蓋一撞,趁勢側扭,想把李靖摔在地上。 他沒有占著便宜,李靖可也占不了上風,兩人一齊倒在地上翻滾著。氣力是李靖的弱,時間長了,他非失敗不可。 他很見機,一看情勢不妙,用力大喊:“‘黃參軍’!” 孫道士已經(jīng)走了過去,殿后的人卻正在山腳下,抬頭一看,顧不得通知孫道士,便拔腳趕了上來。 “‘黃參軍’!”李靖又喊。 “來了,來了!”有人大聲回答。這一來也等于通知了孫道士,把檻車和馬放在山下,帶著所有的人,齊來接應。 那個人自然是被抓住了。孫道士扶起李靖,十分感興趣地問道:“怎么回事?” “不忙,慢慢再說?!彼忠恢刚f道,“咱們今晚上就在這里歇下吧!” 孫道士這才發(fā)現(xiàn)有個山洞,大為高興,立即把所有的人分配了任務:有的去砍樹生火,有的看守捉住的那個人,有的下山去把馬牽了上來——檻車就擺在山下,沒有人會偷走的。 趁這時候,李靖把一路而來的遭遇,跟孫道士約略說了一遍。然后歸結到正題,說那個人形跡可疑,應該仔細問一問他。 孫道士通盤研究了一下,提出他的看法:“眼前最要緊的一件事,就是絕對不能讓潼關知道我是假的黃景義,所以這個人不管他是干什么的,既然落在咱們手里,就不必怕他會泄露風聲。只有一點,他若是另有同黨,把咱們這一切都看在眼里,走漏消息,那可就糟了?!?/br> “是的,我也是這么想?!崩罹刚f,“咱們好好兒問他,態(tài)度要特別客氣。” “我知道?;仡^我來問,你看我的眼色、語氣行事。” 于是,他們回到山洞。洞里生了兩堆火,小的一堆,利用洞里原有的枯枝敗葉;大的那堆是剛砍下來的,還帶著雨水的樹枝,不容易燒得著,卻搞得滿山洞的煙霧騰騰,然而沒有辦法,只好忍著。 一個個解衣磅礴,連捉住的那人在內,都把衣服烤干了,重新穿在身上。天色已晚,山風挾著雨絲還在飄拂。谷中陰冷,七月的天氣,卻大有秋意,所以李靖和孫道士,招呼那人一起坐在火堆旁邊。 “貴姓?”孫道士問。 那人遲疑了一下,以毫無表情的聲音答道:“我姓黃。” “巧極了!我也姓黃?!睂O道士這半天,早已把話盤算好了,真相能遮得一分便是一分,所以他另編了一套說法,先指著李靖問道,“認識這位吧?” “不認識。” “鼎鼎大名的李靖、李藥師?!?/br> “噢?!蹦切拯S的淡淡地應了一聲。 “我是澠池縣的兵曹參軍黃景義。這位李藥師是我的好朋友??墒?,世上竟有叫人如此難堪的事,唉!”他皺眉搖頭,亂搓著手顯得極痛心的樣子。 善于做作的孫道士,常能控制別人的情緒,姓黃的不自覺地以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問了聲:“怎么?” “我這藥師兄,特意到澠池來看我,不想一落店,就叫人告了密,被抓了起來,當堂起解,押解的差使,卻正好落在我身上。唉!”孫道士又嘆口氣說,“宗兄,你替我想想,我怎么辦?” “那,那是上命差遣,身不由己的?!?/br> “是啊!”孫道士點點頭,“我這藥師兄,可真是好朋友,他跟我說,他完全諒解我,也絕不會中途出什么花樣來害我。不過,我想,國法不外乎人情,我的差使是把他押解到長安相府交差,既然他不肯害我,我自然也不能把他當普通的犯人看待。所以剛才中途遇雨,我為了要照管弟兄,特意請藥師兄先騎了馬來找躲雨的地方,不想跟你發(fā)生了沖突。” “對不起,對不起!”李靖接著他的話,向姓黃的拱拱手說,“實在是一場誤會,我得向你老哥解釋一下,我反正已背上了‘竊盜相府機密’的罪名,什么都不在乎了,只不過我不能連累朋友。說黃參軍路上把個要犯從檻車里放出來,讓他自由行動,這話傳到官府耳朵里,黃參軍會惹上麻煩。我一著急,所以魯莽了。要請你多多包涵。” “沒有什么!”姓黃的很大方地答道,“話說開了就算了?!?/br> “對,對!不打不成相識,咱們交個朋友?!闭f著,孫道士叫人取來了干糧,三個人一面吃一面開談,真像是老朋友聚會似的。 孫道士有意無意地盤問他的身世和行蹤。那姓黃的倒是有問必答,說他是山東人,因為連年荒旱,在家鄉(xiāng)存身不住,準備到關中去投奔親戚。 “那何不跟我們一起走?”孫道士將計就計纏住他,“我們本要到長安,正好送送你。不說怎么樣照應,至少平安可保。” “那太好了?!毙拯S的以極欣慰的聲音答說,“托你老的福,感謝不盡!” “那么請早些休息。明天還要起早趕路呢。”孫道士站起身來,“我到外面去看看?!?/br> 就這時,他的“親兵”走了過來,請他派人守夜放哨。 “不用,不用!”孫道士大聲回答,“荒山野外,又是這種絕路上,早斷了行人,守什么夜,放什么哨?而且,今天這一天弟兄們也太累了,叫大家早早睡下,養(yǎng)足了精神,明天好趕路。”說完,他向外走去,到了洞口,又自言自語地說,“雨停了,月色不錯?!?/br> 這話是說給李靖聽的,他自然懂得,故意邀姓黃的一起出去步月。姓黃的說要睡了,于是他一個人去會孫道士。 月色真是很好,高掛中天,直照到谷中,一片銀色。但他們無心欣賞,并坐在一塊俯瞰谷底的大石頭上,低聲談論那姓黃的。 “你看著,到底是什么路數(shù)?”孫道士問。 “什么投奔關中探親,自然是鬼話!一無行囊,連個干糧袋都沒有,不要在這絕無人煙的函谷道中餓死?” “對了?!睂O道上說,“我的看法跟你一樣。但也由此可以證明他必有同黨,行李干糧,可能都在他同黨手里。你說,我這想法對不對?” “對。你再說下去!” “我想既然有同黨,不能丟下他不管,或許今晚上就會來探消息,所以我故意不叫放哨,讓他的同黨,好放心大膽過來。我跟你倆就睡在姓黃的旁邊,你上半夜,我下半夜,守著他們,看到底是搗什么鬼?!?/br> “就這樣?!崩罹更c點頭,“我先進去,外面逗留太久,會叫他疑心。” 于是,李靖挨著那姓黃的一起睡,孫道士又挨著他。到了后半夜,他悄悄推醒了孫道士,兩人換了班??墒?,一夜過去,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 一早上路,天上還下著小雨,路不好走,到陜縣打了尖,孫道士看看這天趕不上宿頭,跟店家研究了半天,決定留下不走。 士兵們自然睡外面那個大敞間,正好還有兩個單間,孫道士跟李靖睡一屋,姓黃的獨占一間,但這兩間屋不連在一起,當中隔著另一位客人。 孫道士當著人不響,過后去找掌柜密談,先表明了“身份”,說能不能在那姓黃的屋子間壁,另外騰一間出來,酬謝特別從豐。 “那好辦!”掌柜一口答應,“間壁是我自己住,我騰出來就是?!?/br> “那太好了?!睂O道士取塊銀子塞在掌柜手里,說了四個字,“千萬守秘!” 這一來,姓黃的被嚴密監(jiān)視了。半夜,有了動靜——他的同黨畢竟來找他了。 他們談話的聲音極低,但夜靜人寂,加以有心偷聽,所以仍然泄露了他們的秘密。 “你快回河東去,說李靖在澠池被捕,正解到長安。那押解官跟我同姓,拿我當朋友,叫我一路到長安,我會找機會跟李靖接近,探他的口風。有了消息,我馬上趕回來。” 從這段話中,李靖和孫道士便已完全明白,那是李世民或劉文靜派來的探子,目的是要偵察李靖他們的動態(tài)。雖然中途被阻,翻然變計,但目的未變,這一路到長安,姓黃的居然會想在李靖身上打主意,不能不佩服他機警。 “這真是爾虞我詐了?!睂O道士得意地笑著,而語氣中似帶著自嘲的意味。 “‘兵不厭詐’,人人都懂,高下之分,就在能不能判斷真假。你那套說法,騙得了姓黃的,騙不了李世民和劉文靜,等他的同黨回去一說,李世民一定會想盡辦法來破壞咱們的計劃?!?/br> 李靖的這番話,把孫道士的興頭一下子都打了回去?!澳敲?,”他憂慮地問,“怎么個破壞法?” “無非搶先進潼關。” “這——”孫道士算一算時間,又寬心了,“他們來不及!” “可是咱們也得趕快些才好,一路阻雨,已經(jīng)耽誤了。只是姓黃的在旁邊,礙手礙腳,得把他攆走才好?!?/br> “那容易。反正咱們也用不著他了,我隨便找個理由,請他滾蛋!” “不必?!崩罹缸鲆粋€頑皮的笑容,“等我來開他一個玩笑?!闭f著,跟孫道士密密耳語了一番。 “妙極了!”孫道士鼓掌大笑。 這一天早早宿在桃林,吃了晚飯,天還未黑,孫道士說有個親戚在這里,難得路過,該去探望。等他一走,李靖忽然鬼鬼祟祟地到柜房里去借了筆墨,然后閉緊了房門,不知在寫什么。 那姓黃的把這情形看在眼里,心中好不疑惑,苦于天色猶明,不便窺探,只是在院子里徘徊。盤算著如何趁黃參軍不在的機會,跟李靖去套套交情,探出些什么機密來! 緊閉著的房門,“呀”的一聲開了,姓黃的怕痕跡太顯,會惹起他的懷疑,趕快轉身走了出去。 誰知李靖反倒先招呼他了?!包S兄、黃兄!”聲音低沉急促。 “噢,你找我?”他回過身來,向探頭門外的李靖問。 “來,來,請進來!”說著,李靖倉皇四顧,仿佛怕人看見似的。 姓黃的突然想到,李靖一定是有脫逃的計劃,要找他幫忙。果然如此,把他帶到河東,是件了不起的大功勞!這樣想著,心里喜歡得不得了,三腳兩步掩入屋內。 李靖仍舊閉緊了門,把他拉到屋角,悄悄說道:“黃兄,你我雖是萍水相逢,也算前世的緣分。我想,你也不必到關中去投親了,你幫我一個大忙,我也幫你一個大忙,你看如何?” “只要辦得到,我一定幫忙?!毙拯S的又說,“老實說,我很佩服你是位英雄,有魄力,有膽量。你說吧,我一定幫你的忙!” “你這樣看得起我,總算我臨死以前,還交了個好朋友。”李靖感動地伸出一只手握著他,另一只手,從床席下,拿出一封信、一張地圖,交給了姓黃的,說,“你先看一看就知道了?!?/br> 那封信,厚甸甸地好不壓手。封面上一共有三行字,第一行:“見字即付來人銀百兩?!钡诙校骸俺鰤m愛妻密啟?!钡谌兄挥幸粋€“藥”字。 這天賜其便,讓他深入偵察的機會,所建的功勞,并不下于把李靖帶到河東。姓黃的心頭一陣狂喜,幾乎按捺不住,但不可告人的興奮,也可看成受了驚的樣子,他有著輕度的抖顫,吸著氣問道:“你要我去送這封信?” “對了!”李靖也故意表現(xiàn)了緊張的神色,“那地方很難找,我已經(jīng)給你畫了張詳細地圖。到了那里,不管是誰,你只要提我的名字,說要見張出塵——內人的名字,他們就會帶你去看她。你一到我那里,自然會知道我是怎么樣一個人,如果你愿意留著,內人會替你安排;否則,有了那一百兩銀子,你還是回山東老家去吧。天下已經(jīng)大亂,守在本鄉(xiāng)本土,總比漂泊在外好些。” “你這樣照應我,實在叫人感激。不過——”姓黃的頭腦已稍稍恢復冷靜,提出一個疑問,“黃參軍不是你的好朋友?何不請他替你送去?” 這話,就是他不問,李靖也是要解釋的?!拔掖蛩氵^不知多少次了,想來想去不能跟他談。第一,論私是朋友;論公,我是犯人,他是押解的官員,押解官員替犯人傳遞私信,是犯法的,我不愿意害他。第二,因為——”李靖遲疑了一會兒,聲音格外的低了,“這封信很重要。黃參軍自己,當然不能替我去送,無非派一個人跑一趟。可是,他手下那些人我不敢信任,萬一中途失落,關系重大。幸好,遇見你老兄,危難之際,萬分無奈,只有鄭重拜托了!如果此去長安,僥幸逃得一死,我李靖,將來還有重重補報你的日子?!?/br> 姓黃的再無一點懷疑了,義形于色地一拍胸脯:“只要你相信我,哪怕赴湯蹈火,我也要替你把信送到?!?/br> “我自然相信你。不相信你,也不會把實話都告訴了你?!蓖A艘幌?,他又說,“你請回去吧。別讓黃參軍回來撞見了,諸多不便?!?/br> 一句話提醒了姓黃的,帶了信和地圖,匆匆起身,李靖搶先去開了門,探頭左右望了一下,才回身招招手,放他出門。 姓黃的一溜煙回到了自己屋里,叫店家拿來油燈,關緊房門,取出一個貼身所藏的油紙包——里面是一張從太原帶來的地圖。兩張圖一起鋪在燈下,細細核對,關山途徑,完全相符,只是李靖所畫的那張,似乎更簡明適用。 那封信,他這時可不敢偷看。夜靜更深,月到中天,他才悄悄起身,湊近窗口,把李靖給張出塵的信,拆了開來偷看。 信的內容很豐富,除了敘述生離死別之痛之外,以大部分的篇幅,指示渡河進攻河東的方略,如何部署、如何聯(lián)絡虬髯客、如何分頭進兵,以及遭遇李家軍抵抗時,如何視敵勢強弱,定自?;蜻M攻追擊之計,都指點得明明白白。 沒有看完,姓黃的就已做了新的決定——激動得一夜不能安枕。第二天破曉,叫店家把“黃參軍”去請了來,說是病了,不能起床。 “想是受了些風寒,好好養(yǎng)一養(yǎng),隨后再趕上來——好在我們走得慢?!睂O道士又安慰了他幾句,才告辭離去。 耳聽檻車轆轆,離了旅店。姓黃的精神抖擻,一躍而起,在間壁騾馬行,買了一匹好馬,飛快地折回陜縣,由茅津渡過河北上,半路中,越過了他的步行的同伴。 其時太原大軍的先鋒,已到達臨汾。李世民和劉文靜,正因為當?shù)卮髴艟栀浟艘慌Z食,可供五日之用而略略松了口氣,忽然衛(wèi)士傳報,說是派赴河南偵察的人,求見復命。 “是你派去的吧?”李世民根本不知道這回事,轉臉問劉文靜。 “是的?!眲⑽撵o點點頭,“我派了兩個人,一個叫黃典,一個叫何銘,去看看李藥師在干些什么。” “那也好?!崩钍烂裣铝顐饕?。 那姓黃的——黃典興沖沖進了后帳,行過禮,先呈上書信。李世民和劉文靜湊在一起細看,他們都認識李靖的字,也都有著同樣的疑問:這封信怎么會到了黃典手里? “藥師的家信。”李世民躊躇著說,“不便開閱吧?” 話還沒有完,劉文靜已抽出信箋,鋪在桌上。匆匆看完,把信推到李世民面前,說了句:“一大怪事!”然后又問黃典,“你從頭說起,是怎么回事?” 于是黃典眉飛色舞地從函谷道中遇見李靖,一直談到旅店裝病,講得唾沫橫飛,起勁極了。在他的意料中,會得到一番大大的夸獎??墒?,他還只說到李靖的檻車離開旅店,劉文靜就做了個手勢,切斷了他的話。 “你別說了。先下去!” 黃典看到他和李世民的臉色,都陰沉得很難看,頓時如當頭澆了盆冷水,連腳步都像沉重得提不起來了。 “慢走!”李世民忽然叫住他,“你說說,那‘黃參軍’是怎么個樣子?” 于是,黃典細細說了“黃參軍”的相貌神情,方才出帳。 “如何?”李世民問劉文靜,“你是見過孫道士的?!?/br> 劉文靜不即回答,轉臉問那侍立在旁的丁全:“你聽見了沒有?黃典所說的那個‘黃參軍’,像不像替你在潼關治過眼的道士?” “??!”丁全大聲叫了起來,他本來就在疑惑,黃典所說的那個人,仿佛認識,卻想不起是誰。這一點破,恍然大悟,“不錯,不錯,像極了?!?/br> “唉!”劉文靜閉目搖頭,“咱們又叫他耍了?!苯又?,他張開了眼,急促地吩咐,“你們都退出去!” 等丁全和所有的衛(wèi)士都退出帳外,只跟劉文靜在一起時,連李世民也失去了慣有的從容。兩人都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危機已經(jīng)發(fā)生,需要好好做一番密議。 “你看李藥師是什么意思?”李世民問。 “一時還猜不出來。反正絕不會是好事,只怕潼關有變,得要趕緊去通知王長諧?!?/br> “時間上來不及了?!?/br> “不管來得及來不及,得要去看一看。我立刻就去?!?/br> “我也去?!崩钍烂裾f。 兩人立即選了五十名勁卒,連夜南下,直奔風陵渡。可是,這時孫道士已進了潼關,一馬當先,經(jīng)過上次替丁全治眼的那旅店,唯恐店家認出了他,拿手遮著半邊臉,匆匆而過,另外找了家店住下。 在這里,“黃參軍”的氣派可大了,占用兩個大院子。檻車推到后院停下,在戒備森嚴、如臨大敵的情況下,把李靖放了出來,關在最靠里的一間屋,放哨守夜,關防極其嚴密,做足了解押要犯的姿態(tài)。 安頓好了一切,孫道士在自己房間里臨窗一坐。不一會兒,窗外出現(xiàn)了柳四——他和老陳,已隨后趕上了義軍所假扮的逃荒的行列。 不必開口,也不必做手勢,只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便已取得一切按照預定計劃行事的默契。 吃了晚飯,早早休息。孫道士卻是提心吊膽了一夜,唯恐一路過來,不知何處走漏了消息。若王長諧在半夜里繳械搜捕,二十幾個人,一個都活不了! 到四更時分,他才可以確定了安然無事。心理上一松懈,立即感到濃重的睡意。一覺醒來,他的“親兵”站在他床前。 “什么時候了?”他望著滿窗紅日,慌亂地問。 “卯末辰初。” “還好,還好!”孫道士一躍而起,匆匆漱洗,飽餐了一頓,然后扎束停當,走到院中,大喝一聲,“把犯人帶出來!” 李靖被簇擁著來到檻車旁邊,走過孫道士面前,微一點頭,表示已經(jīng)檢點,一切妥善。孫道士報以會意的眼色,然后親自監(jiān)督著他的部下,把李靖關入檻車,并且格外檢查了一遍,才下令往潼關都尉署出發(fā)。 都尉署并不遠,但孫道士故意游了一遍街,作為通知潛伏在城內的義軍的一種信號。 一圈兜下來,重又回到都尉署前面橫貫東西的那條大街。街上鋪著石板,馬蹄嘚嘚,車聲隆隆,士兵們也都挺起了胸脯,唰唰唰的步伐,走得好整齊,吸引了不少行人駐足觀看。 顧盼自豪的孫道士,直到都尉署前下馬,從身上掏出公文,向守衛(wèi)的小校說道:“我是澠池縣兵曹參軍黃景義,押解相府通緝要犯李靖,路過潼關,請王都尉查驗,加派兵員護送?!?/br> 說完,他回身揮一揮手,士兵們留在署外,檻車跟著他一起推了進去,到大堂滴水檐前停下。 那王長諧正坐堂議事,聽見檻車的聲音,定睛注視著,孫道士跨上堂去,一面行禮,一面自己報名:“澠池縣兵曹參軍黃景義,參見都尉。” “噢,”王長諧問道,“有何貴干?” “押解要犯路過?!睂O道士把公文呈了上去。 王長諧看了三數(shù)行,隨即驚異地叫道:“啊!是李藥師?!?/br> “請都尉驗明正身,加派兵馬護送?!?/br> 王長諧還未開口,檻車中的李靖叫道:“長諧兄救我!” 王長諧沒有答聲,但行動卻是毫不遲延,手拿公文,一直走到堂前,孫道士跟在他身后。 “長諧兄,我是無辜的。一路來,只遇見你一個熟人,你一定得上書丞相救我。”李靖哀聲懇求著。 “藥師!”王長諧有著愛莫能助的神情,“上書當然可以,只怕沒用?!彼撕笠徊剑终f,“恕我公私不能兼顧。” “顧”字還未出口,孫道士猛然伸雙手扼住王長諧的脖子,檻車嘩啦啦一陣響,活絡的欄桿和枷板,一齊飛掉,李靖跳了下來,雙手一扭,手銬脫落,從腰間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對準了王長諧的胸口。 于是,孫道士立即放了手,卻仍舊戒備著。王長諧原來因為被掐住了脖子,氣閉不出,臉漲得成豬肝色,這時,由紫轉紅,眼中流露出非常復雜的表情,困惑、驚慌、憤怒,而又無可奈何。堂上那些王長諧的部將,也都束手無策——他們甚至連擺在眼前的事實都無法弄清楚,肘腋之間所生的劇變,一時不知如何去適應。 “長諧兄!”李靖得意地微笑著,“你沒有想到,我比李世民快了一步吧?” 這句話,只有王長諧一個人明白。謹慎守護在心底深處的隱私,突然被人揭破,那就像一個人猝不及防地被人剝除了衣服,一絲不掛被推出在稠人廣眾之前一樣,除了畏縮逃避以外,他不能做第二件事。 從他氣餒的眼色中,李靖已經(jīng)知道他在心理上完全被懾服了,一伸手拔去了他的佩劍,跳開兩步,目光很快地掃了一遍,便即看清了四周的形勢。 四周都是王長諧手下的人,衛(wèi)士們都以隨時進撲的姿態(tài)環(huán)伺著,可是投鼠忌器,都顧慮著王長諧的安全。這情況,是李靖早就估計到了的,他大聲命令王長諧:“叫你的衛(wèi)士放下武器,在西角門集中!” 王長諧遲疑著不肯發(fā)令。孫道士在他背后捉住他的手,反過來一扭,王長諧疼得額上冒出冷汗,不能不就范了。 當里面的衛(wèi)士奉命不抵抗時,外面也已有了動作。除去孫道士帶來的穿了官兵服裝的二十四名義軍以外,柳四還率領了三百名扮成流民的義軍在附近接應,聽一支響箭破空而起,立刻從四面向都尉署前齊集。把守大門的小校,一看內外交迫,形勢不妙,除了束手投降,別無長策。 都尉署兵不血刃地被完全占領了。王長諧和他的部將,被隔離開來,分別軟禁。作為統(tǒng)帥的李靖,所采取的第一件措施是,派軍守衛(wèi)后堂,保護王長諧的眷屬,并不禁其侍女仆役出入。接著,命令王長諧,指派親信,傳諭他的駐扎在城內的部隊,不得驚擾,守在營內待命。 “長諧兄!”李靖又換了一副朋友相處的姿態(tài)說,“聽說你把太夫人迎養(yǎng)在署里,是嗎?” 王長諧苦笑了,“你我不必再敘這套禮節(jié)了吧?” “這叫什么話?”李靖臉色一正,“你的親長,就是我的親長,豈可不盡晚輩禮節(jié)之理?” 說完,他站了起來,叫一名衛(wèi)士,引入后堂。見了王長諧的母親和妻子,請安問好,又安慰她們,絕無危險,千萬放心,然后才謙恭地退了出來。 回到王長諧被軟禁的那間廂房,他問了句叫人很難回答的話:“長諧兄,你何以自處?” 王長諧想了半天,反問:“你預備拿我怎么樣?” “我預備請你照舊駐守潼關?!?/br> “這話怎么說?” “合作!”李靖說,“一起合作,來創(chuàng)一個國泰民安的朝代。” 王長諧保持沉默。他有個絕大的難題,說不出口——他不想背叛李世民。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誠意?” “你,”王長諧突然發(fā)問,“你為什么不跟李家父子合作?” 這下輪到李靖沉默了。 “你知道的?!蓖蹰L諧極冷靜地說,“我跟太原有密約。你殺了我可以,叫我把潼關給你可不行,我已經(jīng)答應了李世民的?!?/br> 這整個的大計劃中,自澠池假作被捕開始,過程一直是順利的。換句話說,一直是如他所預料的,其間發(fā)生意外,像那姓黃的突現(xiàn),初看是一麻煩,結果反成助力,所以一切的發(fā)展,皆屬美滿,唯有此刻,李靖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他的臉色轉為嚴肅了,這多少是一種做作,正像他去拜見王長諧的母親一樣,有著故意給人看的意味在內——他的嚴肅的臉色,是向王長諧示威,警告他不可掉以輕心。 “長諧兄,我提醒你,你有老母在堂?!?/br> “我想過了?!蓖蹰L諧說,“你我相知雖然不深,不過你自己說過,我的親長就是你的親長。我死了以后,你一定會贍顧我的老母妻兒。何況你是世民的好朋友,不看我的分上,也得看看世民的分上,決不至于殺戮無辜。” 李靖為之啼笑皆非,想不到以拜見他的老母作為籠絡的手段,結果反使他消除了后顧之憂,堅定了求死的意志,變得弄巧成拙,是再也預料不到的。 “何必如此?”他的話漸漸不客氣了,“你是隋朝的將官,卻準備為李世民開關放行,拋棄守土之責,已經(jīng)是不忠了,大節(jié)既虧,何必還在別的上面計較?” “這不同的。隋朝的暴政,天怒人怨,我這起義,是順天應人。”王長諧停了一下,又說,“就算如你所說的,已經(jīng)不忠,若再不義,出賣李世民,那就更不像一個人了?!?/br> “哼!”李靖禁不住冷笑,“不肯出賣李世民,怕也只是為了那一盒子珠寶吧?” 這話可大大地刺傷了王長諧的心,他臉上一陣紅、一陣青,胸部起伏,是把怒氣壓了又壓的樣子?!澳愕脑拰Γ 彼麖难揽p里迸出聲音來,“俗語說,‘得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得了李世民的好處,要為李世民打算,這是頂頂簡單的道理,話跟你說清楚了,你不必再多費口舌。” 這軟硬不吃的頑固態(tài)度,使得李靖再也忍不住了!厲聲說道:“你既然知道‘隋朝的暴政,天怒人怨,起義是順天應人’,為什么反對我們?難道太原是義軍,我們就不是義軍?為了你一個朋友,忍心坐視潼關喋血,讓你的部下跟義軍對敵,讓潼關的老百姓遭受原可以避免的兵禍,這不是罪大惡極?虧你還開口信義、閉口朋友,我都替你難為情!” 王長諧被罵得滿臉羞慚,好久才說:“你說你是義軍,太原也是義軍,那為什么不合作?” “這你管不著。” “哼!”王長諧輕蔑地撇著嘴,“好了,道理都在你那方面,我一點理都沒有,你別跟我再說了!” 李靖深深地吸了口氣,讓頭腦冷靜下來。他十分后悔,處大事不該夾雜著意氣,以致鬧成這樣的僵局,再講下去亦只是徒費口舌,不如擱一擱再說。 于是,他平心靜氣地拱一拱手說:“長諧兄,我有些魯莽,請原諒。咱們回頭再談,我希望你再考慮一下?!?/br> 說完,他轉身離去。孫道士和柳四都在等候,面色凝重,顯示了內心的焦急。李靖知道,處理突發(fā)的變局,貴在迅速明朗,遷延不決,將會生出其他變故。這就是孫道士他們所以焦急的原因。 “外面的情況怎么樣?”他把他們召入一間僻靜的屋中密商。 “已經(jīng)近午了,”孫道士望著窗外的日影說,“謠言滿天飛,人心惶惶,再不出安民的告示,好好的局面一弄亂,收拾起來可就難了!” “大局未定,不可造次?!崩罹附又迅蹰L諧談判的經(jīng)過,扼要地作了報告。 “王長諧好像要拿咱們跟太原的合作,作為條件,那就向他保證合作好了。”孫道士說。 “合作要得三哥的同意……” “誰真的跟他合作?”孫道士搶著說,“無非詐他一下?!?/br> “不!”李靖正色說道,“‘兵不厭詐’固然不錯,那是指兩軍對敵之時。跟人談判,要相見以誠,說一句算一句?!?/br> “那就只好硬干了!”柳四發(fā)表了意見,“咱們的部隊已到了南城城外,我?guī)б话偃藳_鋒,斬關開城,放大軍進來再說。” “這一下勢必發(fā)生沖突,是迫不得已的最后一著。‘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崩罹附酉聛韱柕?,“城里有多少人馬,調查過沒有?” “大致調查了?!崩详惽笀蟾妫镑梓肷轿迩?,象山三千五,最高的鳳凰山也是三千五,小關一千,水關六百,北城五百,南城四千。” “為什么北城和南城的守軍,相去如此懸殊?” “這倒不知道?!?/br> “所有的人馬,都是王長諧的嫡系?” “南城不是?!?/br> “這有點麻煩?!崩罹嘎月韵肓艘幌?,態(tài)度轉為沉著,“但是料想亦無大礙。咱們把王長諧的那些部將,找來談一談。” “怎么個說法?”孫道士建議,“我以為這樣說比較好,就說王長諧已經(jīng)答應歸順,但要問問他們的意思。主將已經(jīng)作了大決定,偏裨自然不會再有異議?!?/br> “話是不錯。不過……”李靖微帶歉意地說,“我想,還是不要騙他們的好?!?/br> 孫道士點點頭不響,只叫守衛(wèi),把那些被扣的官軍將官,都帶到大堂,主客雙方東西列坐,開始談判。 李靖先一一問清了姓名、官階、駐地,然后劈頭就說:“王將軍一定要把潼關留給我的朋友李世民,無奈我此刻先到了潼關,請教各位,我該怎么辦?” 諸將面面相覷,默不做聲。 “如果我殺了王將軍呢?” “那就連我一起殺好了!” 說這話的人,李靖記得他姓吳,是個“坊主”,把守北城??此窃腹采赖谋硎?,可以想見他是最忠于王長諧的。 于是,李靖心里有數(shù)了。“吳兄,我是戲言?!彼徽樕终f,“我不愿意在潼關殺一個人。楊廣暴虐無道,各位以仁人之心,自然抱著出斯民于水火的志愿,只是做此官、行此禮,苦于不得其便?,F(xiàn)在機會來了,我要求各位跟我合作,把大家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好好干一下。我可以告訴各位,我今天來到潼關,并非輕舉妄動,僥幸得手。就是現(xiàn)在,我有兩萬人在潼關外待命,還有五萬人在路上,還有更多的人做后備。各位信不信?” 仍然是沒有答復,但他們臉上都是將信將疑、動搖了的表情。 “各位信也罷,不信也罷,好在馬上有事實拿給各位看。不過,我再說一句,我絕不肯也絕不容許有自相殘殺的情況出現(xiàn)。所以我現(xiàn)在要請各位表示態(tài)度!” “你要我們如何表示?”吳坊主問。 “合作,還是不合作?合作的,我保證重用。不合作也可以,把兵權交出來,我送盤纏走路,不能在潼關逗留?!?/br> 又是一陣沉默,然后有個人臉上,浮現(xiàn)了無可奈何的苦笑。“這真是所謂‘在人檐下過’了!”他自語似的說。 “在人檐下過,怎敢不低頭”,明明是自己解嘲的話,李靖把握機會,趕緊走過去握著他的手說:“言重,言重!足下深明大義,我李靖欽佩萬分?!?/br> 有了人開端,以后就好辦了,問到第二個時,那人便半推半就地表示愿意合作。 “吳坊主呢?”李靖逐一詢問。 “如果你能對王將軍以禮相待,我可以考慮你的要求?!?/br> “那自然。”李靖平靜地答說,“只請吳坊主到后堂問一問王太夫人,就知道我的本意了?!?/br> “好。希望你心口如一。” “千萬請放心,吊民伐罪之師,豈可不以信義與天下共見?”李靖拍拍他的肩,轉臉問第四個,“足下呢?” 那人卸冠解甲,答道:“我這就算解除兵權了?!?/br> 李靖沉吟了一下。“士各有志,”他說,“我照我的話做,送你盤纏,出城?!?/br> 最后一個不待李靖開口,卻先問道:“你怎么重用我們?” “這不一定,愿意帶兵的帶兵,愿意做幕僚的做幕僚。目前的局面小一點,可是,天下命脈在京洛,京洛的咽喉是潼關,此時此地,還怕沒有發(fā)展?” “好!”那人很爽直,“我愿意帶兵。不過,”他又遲疑了,“你放我回去,怎能相信我不對你攻擊?” 李靖從容地點一點頭,以平靜中透出威嚴的聲音說:“這位兄臺的話,問得有理。互信要從行動中建立,咱們此刻合作,是一個新的開始,要有新的建制,新的部署,雙方的部隊要重新編組,打成一片。所以,我要求各位,把部下的武器入庫,等編組完成,重新分配。” 武器入庫,就是繳械,話雖婉轉,其實是降軍的待遇。于是有人的臉色不好看了。 李靖趕緊拱手長揖:“事非得已,務請體諒。武器入庫的任務,我想請各位自己執(zhí)行,各位可以下個手諭,奉煩吳坊主辛苦一趟,到各位的防區(qū)去轉達。這是我的一點意思,請各位自己商量一下,我在外面候著,靜等好音?!闭f完,李靖帶著孫道士他們,退出大堂。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除了吳坊主以外,其余的人依然被軟禁著要等他們的部隊都繳了械,才能恢復自由。而且,李靖帶人退出,表面上好像尊重,實際上卻是毫無妥協(xié)的余地,只能在是或否之間,挑一條路走。 商量的結果,他們決定接受李靖的要求,并且推派吳坊主代表答復。 “好極了!”李靖興奮而又誠懇地答說,“各位如此友好,我絕不相負。不過,吳坊主,”他說,“你的責任甚重,結局圓滿還是弄糟了,都在你一個人身上。長諧兄是決計不肯留在潼關了,我準備把他送到河東李世民那里去,將來長諧兄的職位,就請你接替。你對長諧兄忠心耿耿,可不能害他。” 他的語氣未終,但意思很清楚,如果吳坊主恢復了自由,號召所有的部隊,展開攻擊,那么王長諧的性命就將不保。這個威脅的警告,加上許以接替王長諧職位的利誘,自然使得吳坊主死心塌地了。 李靖從他臉上的表情去推測,知道自己的辦法定可見效。此刻的麻煩,只剩下南城了,且先問一問吳坊主,再做計較。 但就在他剛要開口時,吳坊主為了他的責任,卻先提出聲明:“李兄,有句話,我不能不說在前面,我自己的部隊,絕對照你的意思做到;其他的部隊,我只是代為處理,盡力去辦,萬一辦得不太圓滿,你應該諒解我的控制力量不夠。還有南城,不在我們這個系統(tǒng)之內,請你自己想辦法?!?/br> “好,我完全諒解?!崩罹负芩实卮饝院?,接下來又說,“不過,請你把南城的情形告訴我?!?/br> “潼關分南城、北城……” 潼關的南城和北城,分設都尉鎮(zhèn)守。王長諧是北城都尉,兼理潼關的民政,地位在南城都尉之上。原來的南城都尉,因案落職,王長諧又奉命兼管南城;然而負責守南城的,卻仍是那個落職的都尉的部下——也是一個坊主,名叫呂明。 呂明,在名義上歸王長諧節(jié)制,實際上由于系統(tǒng)不同,格格不入。王長諧曾一度想把他調開,未能如愿。因為朝中有人認為他們可以互相監(jiān)督牽制,未始不是一種好安排。 這個潼關的矛盾,是李靖事先未能估計到的。但呂明到底不過四千人的實力,必要時開一仗,還是可以把他解決,不足為慮。 可是,呂明能容許別人從容部署,對他展開攻擊嗎?他冷靜地盤算了一下:大隊義軍,還在城外;城內三百人,只能在都尉署內部擔任警戒;王長諧的部隊,還未到可以動用的時候,一繳了械,更是失去了戰(zhàn)斗能力。在這樣的情況下,呂明的四千人足以左右一切,控制整個局面,如果說降不成,他只要撥一半的人,包圍整個都尉署,便只有束手就擒了。 原以為挾持了王長諧,即可號令一切,誰知還有不必顧忌王長諧的安危的人,而且掌握著壓倒性的優(yōu)勢。一想到此,李靖冷汗淋漓,如坐針氈。 這必須要當機立斷了!飽讀兵書,自以為深諳韜略的李靖,知道此一刻他的決心、智謀和勇氣都遭遇了最嚴格的考驗。他很快地決定接受考驗。 于是,他找到孫道士耳語了一番,兩人一先一后,都從都尉署后門悄悄溜了出去。 一馬來到南城,果然如李靖所預料的,呂明在城樓上坐鎮(zhèn)——他已接到都尉署內生變的消息,但情況完全不明,除了加強戒備,便只有不斷派出人去打聽。此外,無法采取任何行動。 “三原李靖,請呂坊主說話!”李靖勒馬城墻之下,高聲大喊。 潼關依山而筑,城外高塹深壘,城內因為地勢關系,城墻看來只有兩丈多高。因此,李靖在下面一喊,呂明在城樓中已經(jīng)隱約可聞,不待通報,自己跑了出來查看。 “你是呂坊主?”李靖先問。 站在城上的呂明不答,反問:“你是誰?” “三原李靖?!?/br> “你就是李靖!”在這危疑震撼之際,李靖的大膽出現(xiàn),使得呂明深感意外,一時不知如何應付,問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投降!” 呂明勃然大怒,手扶劍樞,準備拔出佩劍,指揮部下,捉拿李靖。就在這時,城下兩支冷箭,左右交射,呂明倒了下去。 主將被殺,官軍大亂,孫道士斬關開城,李靖赤手空拳,從馬道沖上城墻,大聲喊道:“都是好弟兄,靜下來、靜下來!聽我說!” 官軍大都停住了腳,遲疑地看著他…… 于是,不久以后,黃河對岸的李世民和劉文靜,看到潼關的南城和北城,迎風飄舞著張出塵手制的紫色大旗。 “完了!”劉文靜垂頭喪氣地掉轉了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