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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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卿瑤凝視他幾秒,忽地噗嗤笑了,“你還挺幽默的?!?/br> “那必須的?!瘪T沐淡然自若地抱著手臂,“不幽默點,我自己也要吃藥了?!?/br> 聞卿瑤笑著道:“可是作為病人,我并不想再見到你了?!?/br> 她站起身,穿上外套,便推門而出。 馮沐端起桌上的那杯水,抿了一口,搖了搖頭,“你還會再來的?!?/br> - 司機等在樓下,幫她拉開車門,“小姐,直接回家嗎?” 聞卿瑤疲憊地靠在座椅上,看著亮藍色的星空頂,只覺得刺眼得難受。 她閉上眼睛,說道:“去老地方吧?!?/br> 車子緩緩駛向大路,司機開得很穩(wěn),速度也不快。 等到了目的地,聞卿瑤已經(jīng)迷迷糊糊睡了一覺。 下了車,她走向那個早就無人居住的平房。 五年前她就買下來了,時不時來坐坐,總歸也算是片刻的安寧。 她慢慢走進臥房,輕輕躺在那張冰冷的床上。 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 如果重來一次,遇到他的時候,她還會不會跟著他回來呢?她還會不會一見鐘情呢? 聞卿瑤將手輕輕放在腹部,那里有個跳躍的小生命。 她喃喃自語:“mama帶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靜靜躺了一會兒,她站起來,進了衛(wèi)生間,洗了洗臉。 鏡子里的那張臉,曾經(jīng)也笑得開心明媚,甜得像夏日里的花。 而如今,卻只剩下病態(tài)的蒼白和搖搖欲墜的身軀。 她低頭,看著肚子越來越大,看著那個小生命一點一點在肚子里成長。 突然間,一個怪異的摩擦聲音穿插耳膜而過。 一道鮮血順著大腿往下流,越流越多,多得她去用手捧、用手抓、用手堵,都無濟于事。 她張大了嘴,用力去喊,用力去呼救,然而周圍茫茫一片雪白,就像下過一場大雪,把所有的東西都掩埋了,只剩下了她自己。 最后,風吹過,雪化了。 一張病床出現(xiàn)在眼前,戴著呼吸機的男人,沒有一絲血色地躺在那里…… “救救他,救救他們……我求求你……” 終于,被禁錮的聲音終于穿破了喉嚨,爆發(fā)性地喊了出來。 聞卿瑤不顧一切地抓著四周能抓到的任何東西。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救救傅丞硯……” “我不想失去了……” “誰能幫我呢……” “聞小姐?聞小姐?” 司機焦急的聲音穿插在耳邊。 臉頰被重重地拍了幾下,聞卿瑤蜷縮著,猛地睜開了眼。 依然是陽光明媚的上午,而自己還躺在平房臥室的床上,與剛才不同的是,臉頰附近的床單濕了一大片。 她重重喘著,好不容易平復下來,這才發(fā)現(xiàn),一身的冷汗和淚水早已將自己從頭到尾洇濕。 - 熬過了濕寒的冬天,又到了春雨綿綿的時候。 聞卿瑤對著鏡子,從抽屜里拿出一瓶藥,吃了一顆,然后整理了一下頭發(fā)便出了門。 來到心理診所,她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水端著,也沒看一眼馮沐詫異的表情,徑直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我一直夢到南城下雪?!?/br> 馮沐癟癟嘴,不合作的病人他見多了,但是這么執(zhí)著的病人,他是第一次見。 他從桌上拿起一支筆,在指尖轉(zhuǎn)了轉(zhuǎn),“聞小姐,南城不下雪,北城才下雪?!?/br> 聞卿瑤低著頭,深吸一口氣,“我知道?!?/br> 陽光透過窗戶,柔和地照在臉上和頭發(fā)上,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瞼,映出一條看不清眼底的陰影。 馮沐抬頭,有那么一瞬間怔了一下。 如果這女人沒有遇到那么多事,該多美啊…… 他無奈搖了搖頭,“三年了,你不是走不出來,是根本不愿意走出來?!?/br> 聞卿瑤鎮(zhèn)定地捧著水杯,“我問你,你談過男朋友嗎?你親眼看過男朋友中槍嗎?你見過男朋友戴著呼吸機躺在那一動不動嗎?” “男朋友?”馮沐一愣,“聞小姐,你忘了?我是男人……” 聞卿瑤沒理他,又繼續(xù)平靜地問道:“你懷過孕嗎?你流過產(chǎn)嗎?你試過眼睜睜看著滿手鮮血卻無力回天嗎?” “……” “對,你是個男人?!甭勄洮幏畔滤有Φ溃骸澳阒尾涣宋?。” - 藥物,讓一切都迎難而上。 接下來的日子里,聞卿瑤的世界里只有藥物和相機。 除了北城,她哪都去過。 每一張照片,她都用心去拍,很多要記錄的瞬間,都在按下快門的那一刻,被永久保存下來。 “其實有些事情,還不如過去呢?!?/br> 聞卿瑤一邊刪著照片,一邊喃喃自語。 言慈皺著眉,將相機從她手里一把搶走扔在一邊,“聞卿瑤,你這幾年是不是根本沒好好治???” 聞卿瑤淡淡看了她一眼,疲憊地躺在了沙發(fā)上,兩眼放空,“你們都說我有病,我也在努力吃藥,但是你們看,沒有效果呢?!?/br> 言慈語重心長地說道:“是你不配合?!?/br> “可是我沒病啊?!甭勄洮幊錾竦赝旎ò濉?/br> “……”言慈嘆了口氣,沉默片刻問道:“他找過你嗎?” “找過。” “你們怎么說的?” “我沒見他,也沒接他的電話,更沒回他的短信?!?/br> “……”言慈不是滋味地抿了抿唇,遽然間有點不認識眼前的這個女人,“那你就打算一直把自己困在一個圈里?永遠都不走出來?” 聞卿瑤轉(zhuǎn)了個身,背對著她,將臉朝內(nèi),“這幾年,我只要一閉眼,就是他中槍的那一刻,就是他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就是孩子從我肚子里流掉時的一幕……” “我還是不敢去面對,我經(jīng)歷得太多了,我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言慈,你說我這人是不是逮誰克誰???” 言慈動容地咬了咬下唇,她低頭,將手中的畫筆放在一邊,“你這不是逮誰克誰,你這是在克你自己?!?/br> 聞卿瑤:“……” “傅丞硯都三十多了……”言慈回過頭,“你知道他爸爸是誰吧?” “知道。” “他爸爸看上了鄭淏的meimei,覺得那樣的軍屬家人才適合傅丞硯?!?/br> 聞卿瑤聽著,閉著眼,將自己蜷縮了一下,淡淡地“喔”了一聲,“我見過一次,他不喜歡,而且很厭煩,我看得出來?!?/br> 言慈反問道:“他喜歡誰你不知道嗎?他喜歡了多久你不知道嗎?” 聞卿瑤:“可是我真的怕了,怕跟他在一起,怕拖累他,怕不能再有孩子……” 言慈看了她一眼,見她波瀾不驚的樣子,搖了搖頭,又提起畫筆,“你真是有病。” 雖然知道言慈沒有惡意,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而已,聞卿瑤心中還是猛地顫了顫。 她坐起來,沉吟了許久,拿起包說:“今天我哥嫂來家里吃飯,我先回去了。” 打開門,言慈喊住她:“于晉晗退役了,五月份我們結(jié)婚,你來嗎?” “嗯。”聞卿瑤點點頭,沒有抬眼,“我等你請?zhí)??!?/br> - 晚上的家宴氣氛很濃重。 兩個小朋友都長大了不少,真真也能追著哥哥說話打鬧了。 保姆將湯端上來,一碗一碗盛好。 聞卿瑤一邊喝著湯,一邊淡然說道:“言慈五月份結(jié)婚,我到時候去一趟。” 聞父和聞母相視一眼,愣了愣。 自從四年前的夏天,二老就基本上不再提及誰誰誰結(jié)婚的事情,更不會提及懷孕生孩子的事情,生怕聞卿瑤情緒一上來,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好像并沒有什么異樣。 畢竟有過前車之鑒,婚禮人多雜亂,也不好帶著保鏢進去,聞楓試探性地問道:“結(jié)婚地點在哪?” 聞卿瑤說道:“男方的老家,佛山?!?/br> 聞母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聞楓,見他沒有做聲,只能意味深長道:“佛山啊……有點遠呢?!?/br> 聞卿瑤淡淡道:“放心,她丈夫以前是軍人,雖然退役了,但光是戰(zhàn)友估計就能來一個連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