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油畫掛于睡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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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日之后,大宋東京汴梁處處張燈結(jié)彩,普天同慶皇帝圣壽。 徽宗趙佶本是五月五日出生的,為避俗忌,改作十月十日為天寧節(jié),到了這天,文武朝臣都得上殿為他祝壽,這當(dāng)然是舉國上下全都知曉的。 北宋的皇帝大都把自己的生日定為節(jié)日,比如太祖的生日二月十六為長春節(jié),太宗的生日十月初七為壽寧節(jié),真宗的生日十二月初二為承天節(jié),而徽宗則將自己的生日定為天寧節(jié)。 朝廷早早頒布諭令,天寧節(jié)期間禁止民間屠宰,官方禁止斬殺刑事犯人,民間統(tǒng)一禁止穿素色服裝,一律必須是鮮艷的服裝。上到朝廷下至各地前后數(shù)日不得審理有關(guān)刑名的案子。 天寧節(jié)這一天,在京城,大到皇宮大內(nèi),王府官宅,各種品級的大小衙門,小到大街小巷、樓堂館肆、百姓人家全都用彩畫、布匹等包裝得絢麗多姿,到處歌舞升平。全國各地各個衙門的文武百官,均設(shè)置香案,向京城方向行大禮,祝賀皇上萬壽無疆。 皇宮之內(nèi)更是一派莊嚴(yán)熱鬧的景象,盡顯皇家氣派。重重殿宇如眾星拱月一般圍攏的宣德殿前的巨大廣場之上,600多名少男少女,身著各色彩裝,紅紫銀綠,色彩斑斕,身穿錦襖外罩寬衫,戴玉冠,裹巾頭,舞劍器,執(zhí)錦仗,捧寶盤,跨雕箭,扮四夷來朝獻(xiàn)寶,場面熱鬧壯觀。 一場盛大的儀式過后,文武百官身著嶄新的官服,排列兩隊,依次進(jìn)入宣德殿,齊刷刷地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禮,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直上云霄,直達(dá)九重?!?/br> 宣德殿的兩旁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壽禮,多為如意、盆景、插屏、漆器、織繡等精美的工藝品,內(nèi)容以福、壽、吉祥為主,寓意祈福祝壽。 百官拜罷,中書舍人鄧旬武悄悄走到徽宗身側(cè),小聲言語了一番。心情大好的徽宗聽了之后不禁喜笑顏開,問道“還有禮品?是一件大大的禮品?快呈上來,讓朕御覽一番?!?/br> 鄧旬武往寶座前一站,高喝一聲道“抬上來?!?/br> 只見四個小黃門抬著一個金色的圓柱形狀的東西緩緩走上殿來,走到大殿之中寶座之下,將那圓柱高高堅起,緩緩展開,一幅波瀾壯闊的山水畫卷呈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只見畫上群山延綿,挺拔險峻,磅礴氣勢遠(yuǎn)超五岳,朦朧的遠(yuǎn)山,影影綽綽,抹在藍(lán)色的天邊。逶迤的山嶺,白云彌漫,數(shù)道瀑布如條條銀帶一落千丈,周圍分布潺潺小溪,汩汩而涌的泉水,令人神往遐思。山下一條大江蜿蜒而走,浩渺的江面上倒映著峰巒疊嶂。畫的一側(cè),寫著四個大字,《建中靖國》。 見主子臉上綻出了笑容,鄧旬武立刻回身,躬身說道“皇上,還有一幅對聯(lián)呢,請您往兩邊看?!?/br> 這時,又有兩個小黃門將手中的竹杖向上一挑,兩幅蒼勁有力的寬大條幅緩緩垂下,慢慢打開,只見上聯(lián)為新法立國,建中靖國始傳承;下聯(lián)為壯我山河,神州趙皇興萬世。 “好,好極了!”徽宗高興得從御座之上站起身來,打量著御座下的巨幅畫卷,拍手稱妙,說道“好壯闊的一幅畫卷,仿佛整個大宋秀美江山盡皆在朕的眼前。而且,兩側(cè)的盈聯(lián)也甚合朕意。朕取年號為建中靖國,為的就是繼承父兄之基業(yè),中興大宋。畫好,字好,聯(lián)好,兆頭好。今日,收到不少壽禮,朕瀏覽了一番,皆合朕意,不過,膚最喜歡的還是這幅畫卷。如果說別的壽禮如星光之耀,那這幅圖畫就如皓月之明。鄧旬武,此壽禮是何人所作,朕重重有賞?!?/br> 鄧旬武見龍顏大悅,立即拜伏在地,叩頭說道“啟奏萬歲,這幅畫是由杭州洞霄宮提舉蔡京蔡大人歷時半年,夜以繼日,嘔心瀝血,披肝瀝膽,攜手蘇州知府趙庭之趙大人共同面朝汴京跪拜而作,為的就是感激皇恩浩蕩,以抒平生之志?!?/br> “蔡京”徽宗略一沉吟,說道“朕將他貶到杭州快有兩年了吧,沒想到他非但不忌恨朕,還給朕送上了這么大的一份厚禮?!?/br> 鄧旬武跪地叩頭道“皇上,蔡京蔡大人怎么敢忌恨您呢?蔡大人在洞霄宮,無日不在思念圣上。他常常在道君像前為陛下祈福,愿我大宋國富民強,建中靖國。蔡大人時時刻刻盼望著能早日回到圣上身邊,為陛下效犬馬之勞?!?/br> “嗯?!被兆邳c點頭,說道“要他回來也未嘗不可,畢竟人才難得嘛?!被兆谕艘谎壅驹陔A下的曾布,說道“曾相,朕想召蔡京回京任職,你意下如何?” 曾布雖為右相,但在氣勢上總被左相韓忠彥壓著,始終抬不起頭,聽說皇帝想調(diào)蔡京回朝,便有拉攏之意,立即躬身奏道“圣上,蔡京的確有忠君之心,報國之志,若能回朝,必為我大宋朝廷之揀梁,臣贊同召蔡京還朝?!?/br> “不可?!敝灰姵贾杏幸蝗送ι矶?,朗聲奏道。眾人一看,正是百官之首的左相韓忠彥。 韓忠彥躬身奏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蔡京此人陰險狡詐,結(jié)黨營私,極善鉆營,是真小人也。當(dāng)初,向太后正是看他品行不端,才將他貶出京城的?,F(xiàn)在,蔡京被貶尚不足兩年,陛下便要將其召回,恐怕有違向太后懿旨,望陛下三思?!?/br> 見韓忠彥反對,群臣之中立時有許多人挺身而出,一齊奏道“臣等附議,反對召蔡京還朝,望陛下三思?!?/br> 徽宗見朝臣之中有一多半反對,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心道“韓相在朝中的勢力夠深的,竟有一多半的人隨聲附和?!?/br> 徽宗隨即呵呵笑道“眾卿既然不愿意讓蔡京還朝,那就還讓他留在杭州吧。不過,朕召他回京,是為了讓他再給朕畫一些畫,寫一些字,待朕閑暇的時候,好圖個樂子解解悶,并非是想讓他重回朝中擔(dān)任什么官職的,眾卿家不要想得太多了。好了,今日朝壽,百官俱至,朕心甚喜,朕命后宮準(zhǔn)備了酒宴,時候不早了,走,眾卿家,請即刻隨朕到后宮,咱們君臣今日定要痛飲,一醉方休。” 后宮之內(nèi),壽宴早已準(zhǔn)備就緒。 皇帝過生日,要開arty,要宴請群臣。當(dāng)然不會像民間似的,富家?guī)兹潕姿乩錈嵯嚅g,窮家能吃一碗熱騰騰的長壽面,便是幸福至極。來到后宮,恭祝官家萬壽無疆的皇家的金龍大宴早已準(zhǔn)備就緒。 壽宴共有熱菜二十品,冷菜二十品,湯菜四品,小菜四品,鮮果四品,瓜果、蜜餞果二十八品,點心、糕、餅等面食二十九品,共計一百零九品。菜肴以雞、鴨、鵝、豬、鹿、羊、野雞、野豬為主,輔以木耳、燕窩、香蕈、蘑菇等。 徽宗為上,居正座之后,壽宴正式開始。 壽宴長達(dá)兩個時辰,午時擺設(shè),未時舉行,申時結(jié)束。 一天下來,徽宗頗感疲乏,到了晚上,回到自己的寢殿,在幾個內(nèi)侍的服侍之下準(zhǔn)備倒臥龍榻休息之時,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便對身邊的一個小黃門道“今兒是朕的壽誕,怎么沒見小貫子,這家伙干什么去了?” 恰在此時,殿門“吱呀”一聲開了,從外面進(jìn)來一個小黃門,躬身道“啟奏官家,童貫童大人求見?!?/br> 徽宗呵呵笑道“哦?這個狗才,真會挑時候,一整天都不知道這小子躲哪兒了,偏偏在朕要就寢的時候求見,真不知道他搞得什么名堂?讓他進(jìn)來吧?!?/br> “是。”小黃門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去了。不多時,童貫嬉皮笑臉地貓著腰,邁著細(xì)碎的步子,像只哈巴狗似的一路小跑來到了徽宗榻前,跪地道“童貫拜見官家,祝官家萬壽無僵?!?/br> 一見他進(jìn)來,徽宗縈上心頭的一絲睡意頓時消散,指著童貫道“你個狗東西,現(xiàn)在好歹也是蘇杭的供俸官,也算是個朝廷命官,怎么今兒朕的圣壽大禮之中,一整天都沒看見你的影子?!?/br> 童貫笑嘻嘻地說道“官家,奴才是內(nèi)宦出身,縱然做了官,也是官家您的內(nèi)官,自然要單獨面君,恭祝吾皇萬壽無疆?!闭f著,童貫再一次俯身下拜。 徽宗道“小貫子,平日里你從蘇杭給朕弄回來不少可心的東西,甚是讓朕歡喜。今日,你可給朕帶了什么壽禮嗎?” 童貫道“奴才正是給官家送壽禮來了,不過,壽禮只有一件?!?/br> 徽宗疑惑地看著童貫,說道“只有一件?你哪次回來不是大箱小箱地往回搬,怎么今兒個如此重要的日子,你卻只弄回了一件?!?/br> 童貫點頭稱是“是的。官家。奴才這次帶來了一幅畫,放在宮門口兒了,奴才這便取來。” “又是一幅畫?”徽宗正在想象會否又是一幅幾人抬的巨幅畫卷之時,沒想到童貫己經(jīng)飛身跑回了,手中拿著一個三尺來長兩尺來寬四四方方的東西,上面用一塊紅菱遮蓋。童貫走至近前,像揭一位新娘子的紅蓋頭似的輕輕揭去了那塊紅菱,只見畫板之上,一位國色天香的佳麗美人兒如真人一般卓然現(xiàn)于眼前,看得微宗雙目大亮,立即命人道“快,快,掌燈……掌燈……讓殿中的光線再亮一些,越亮越好?!?/br> 徽宗的雙眼在燭火的照耀下熠熠放光,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視著畫中的美人兒以及美人兒身后的景象,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畫,畫中的人和景是那樣的逼真,尤如自然中的實景凌空搬到了眼前似的,畫中的美人兒笑得是那樣的美,仿佛真人就在身邊,在朝著自己笑?!?/br> “這是……這是什么……什么畫兒?朕從未見過這樣的畫兒?!被兆诒谎矍暗漠嬜魉鸷常哉Z有些結(jié)巴。 童貫道“官家,這種畫兒叫油畫?!?/br> “油畫?”徽宗疑惑地問道。 童貫道“是油畫,聽說這種畫的畫法是由外夷番邦傳入我大宋,在我大宋國內(nèi)絕對稱得上是絕世之珍品呀。官家,這幅畫是蔡京蔡大人所作,專門請奴才敬呈官家的?!?/br> “什么?蔡京?又是蔡京?”徽宗驚訝地說道。 “沒錯,官家,這幅畫正是蔡京所作,和那幅山水畫卷一樣,都是蔡大人為您精心準(zhǔn)備的壽禮啊。蔡大人對官家忠心耿耿,天日可見,一心盼望著能回到主子身邊侍候您呢?!?/br> 徽宗嘆了口氣,說道“朕也有召蔡京還朝之意,只是……眾卿那里……這樣吧,先讓蔡京離開洞霄宮,授他個實職,就去河間府做知府吧?!?/br> 正在這時,另一個小黃門悄然走了進(jìn)來,將手捧的一個紫木方盤高舉過頭頂,說道“不知官家今晚召哪位娘娘侍寢,請官家翻玉牌。” 徽宗看了一眼紫木盤中整整齊齊擺放著的玉牌,每個玉牌上有一個名字,代表后宮之中的一個妃子,他選中了哪個,只需將誰的玉牌翻轉(zhuǎn),小黃門自然會讓那位被選中的妃子過來侍寢。 徽宗上下打量了一番,揮手說道“算了吧,今晚就讓畫中的這個美人兒陪朕吧?!?/br> “啊……”小黃門驚訝地抬起了頭,訝聲說道“什么,一幅畫,一幅畫怎么能……” 這時,童貫一把揪住那位小黃門的衣領(lǐng),說道“官家已有旨意,還不快退下?!闭f著,便同那小黃門一同恭身而退。 這時,徽宗對守在殿中的小黃門說道“將這幅畫掛于帳前,朕要好好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