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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誅明在線閱讀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城墻上下的夜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城墻上下的夜談

    鄭家的家底不該那么少,鄭家的家底也不該那么多,鄭家的家底也不該有這些。

    井中所藏的財貨已經(jīng)超出了鄉(xiāng)間豪強所能擁有的財富,即便他在交通便利的地方已經(jīng)傳承了幾代。

    看到這帶血的金幣后,朱達倒是能想到原因,鄭家一定在遠離鄭家集的地方做江洋大盜,以袁標所講述周邊的消息判斷,鄭家這二十年來應(yīng)該收手了,從前恐怕做得很大,這么多非大明規(guī)制的金幣,來源只有幾個,或者是來自西域的商隊,或者是來自草原的商隊,或者是大明的商隊。

    無論是那一支商隊,規(guī)模都不會少于幾百人,這幾百條人命恐怕都被殺得干干凈凈,至于那些二十兩一塊的銀錠,可能是劫掠其他商隊的所得。

    在大明地界,也只有在邊關(guān)和沿海才能搶到這么多金銀,因為大額的生意來往需要大量的貴金屬作為通貨,其他各處根本不可能,很多縣境就算翻個底兒掉,都未必有這么多。

    井中的金銀除了豪門窖藏之外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以鄭家的體量,太多的財貨拿出來會惹人懷疑,他們這么存著,是為了將來能見天日。

    這次生意的收入加上繳獲賊贓加上挖寶所得,一共白銀四千三百余兩,黃金一千一百余兩兩,在那個箱子的底部還放著一層銀錠,讓黃金的數(shù)目沒有預計那么多。

    大概清點出數(shù)目之后,就連一貫鎮(zhèn)定的周青云呼吸也變得急促,李和更是有點呼吸不能的樣子,這是過萬兩的銀子的大數(shù)目,在這個時代來說,從任何意義來說都是驚人的財富。

    有了這筆大財,只要不胡作非為,三個人這輩子甚至兒孫都可以過上豪富的日子,很多人奮斗一生,甚至是聰慧出色之輩奮斗一生,都未必能有這樣的收獲,可這些卻擺在他們眼前。

    “如果不報仇,這筆錢怎么都夠了?!崩詈湍f道,不知道這話是說給朱達聽,還是說給自己。

    “你要是想分,隨時可以拿一份走。”朱達悶聲說道,李和連忙晃晃頭,剛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金銀上,到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

    朱達這話沒有任何譏刺反問的意思,語氣很平淡,仿佛說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李和能聽得出來,自己如果想分,一定能拿到,不過,李和也知道自己分不到三分之一,可能拿到的也足夠多了。

    只不過這念頭一起就被李和自己掐滅,他晃晃頭,干笑著說道:“分什么分,這金銀是咱們兄弟的,要留著報仇做大事。”

    到這時候,李和才發(fā)現(xiàn)朱達清點完之后根本就沒看什么金銀,只是對著燈火不知道再映照什么,走近了一看才發(fā)現(xiàn)朱達手里拿著一塊毛氈翻來覆去,甚至還揪下一絲來放在火上燒。

    “大哥,這毛氈帶著一股腥膻味,店里有干凈的棉被褥子,就不用睡在上面了。”李和覺得剛才有幾分失態(tài),沒話找話的說道。

    朱達盯著手上那塊毛氈,看得仔細無比,好像里面有金絲銀絲一般,頭也沒抬的說道:“都早點睡?!?/br>
    李和心中忐忑,總覺得剛才說錯了話,可從朱達的言談神色中看不出什么,而且從前兩人并不陌生,朱達專注起來是不怎么理會人,李和弄不清楚到底如何,就和周青云一同將金銀整理好,箱子鎖上,皮囊封好,然后才出了門。

    離開院子之后,兩名大車店的伙計抬著草料經(jīng)過,邊走邊在閑聊“好久沒聽著城下喊話了,以前覺得折騰,現(xiàn)在聽到,心里還挺踏實的。”

    “又不是正經(jīng)人吆喝,你倒是想得多?!?/br>
    這兩個伙計說說笑笑的過去,李和先是覺得韃子入寇造成的死難和亂局正在過去,世面又變得太平,后來才想起這二位所說的事是剛才聽到外面的動靜,敢情那是城下向城頭喊話。

    李和從前也聽過這個典故,城池每日里關(guān)門,可有些東西和消息要在關(guān)門后傳遞到城內(nèi),守城的壯班差役們借這個賺些便宜,遞話的要收取多少好處,遞東西的要收取多少好處,因為除了他們,旁人沒資格上城。

    “四輛大車上的貨都不見了,車上裝著什么看不清楚,都用東西蓋著,可肯定有值錢的財貨,在路上壓的印子可是很深。”

    城下有人聲嘶力竭的喊著,還要不能讓大車店那邊聽到,還要及時趕過來報信喊話,實在是累人,懷仁縣城本就不大,這差不多繞城半個圈子了。

    “車上見血嗎?”

    “收拾的挺干凈,看不到有什么血跡,店里的伙計也去瞄了,沒看到人頭掛著?!?/br>
    “他們一共有多少人?!?/br>
    “算上車把式,一共二十四個。”

    城下大聲吆喝,城頭那人聽得很仔細,往日里城頭也有個二十幾號人巡邏,每隔一段還有瞭望各處的更夫,這時候卻一個人不見,只有一名胖大漢子靠著垛口問話傾聽。

    “看到周老二了嗎?”

    “沒見到,就看到三個車把式,的各處都問了,還讓伙計們?nèi)タ?,他們?nèi)祟^都熟。”

    聽到這回答之后,胖大漢子從懷里掏出個布包用力丟了出去,沒過一會,就聽到城下有人喊著“多謝楊二爺,多謝楊二爺。”

    胖大漢子沒理會城下的感謝,轉(zhuǎn)頭快步下城,有壯班的差役在臺階轉(zhuǎn)角地方等著,一見這胖大漢子過來連忙滿臉堆笑的奉迎上去“晚上風大天寒,二爺去值房那邊坐坐,喝口燒酒暖暖身子?!?/br>
    “改日,你們忙著,我這還有事要辦。”胖大漢子點頭說了句,腳步不停的走了下去。

    被叫做“楊二爺”的這位一下城,轉(zhuǎn)角處的一位壯班差役突然說家里有急事,要回家看看,請各位同僚擔待。

    誰當差的時候還沒個閑事,大伙沒二話的答應(yīng)下來,還有不修口德的調(diào)笑是不是回去看看家里女人弄上一火,那差役笑罵幾句,快步跑下城去,看他去的方向,倒是和“楊二爺”走在一路。

    等這人下了城,其他的壯班差役沿著臺階向城頭走去,一人冷笑著說道:“還讓兄弟們在這邊等著,他吆喝些什么誰還不知道嗎?無非是窩贓分贓的勾當,做得不大氣?!?/br>
    “聽說他使喚動的那伙人全折了,以后怕是不能吃獨食,怎么也得讓兄弟們分潤些”

    “你想得到美,還分潤些,楊守文是和方大老爺結(jié)了親的,有方大老爺護著,太尊老爺都奈何不得,還用在意咱們?”

    “什么結(jié)了親,無非是把親妹子送給方大爺做,他說到底是個副班頭,咱們王大爺才是主事的班頭,楊守文靠著方大老爺,咱們王大爺還和周大老爺結(jié)了兒女親家,誰比誰差?!?/br>
    “你們念叨這些有個卵用,剛才去給王大爺報信的山好歹還巴結(jié)上了,咱們這吃雪喝風的,老實巡城吧!”

    被壯班差役們念叨的那胖大漢子,下城之后就一路急趕,奔著縣衙附近而去,讓身邊跟著兩個伴當,都是穿著皂衣的差役。

    天色已黑,路上偶爾有人路過,或是值夜的差役更夫,或是晚歸的各色人等,這些人見到這胖大漢子楊守文,都恭敬的問候,笑著避讓到一邊,這可是壯班副班頭楊二爺,城內(nèi)的大人物,據(jù)說在城外有好幾伙厲害賊匪為他奔走,說殺誰就殺誰的角色。

    對這些問候禮貌,楊守文都是帶搭不理的,夜里已經(jīng)有些冷,可這位胖大漢子卻走得額頭見汗,而打著燈籠的兩位伴當都快要跑了,不打燈籠是不行的,懷仁縣城內(nèi)只有幾條街道夜里還算光亮,大部分的地方入夜后黑乎乎一片,路上雜物臟污又多,不心就會踩上絆倒。

    就這么趕到了前面一片區(qū)域,雖說也未見得明亮,但有幾戶人家的門前還掛著燈籠,街面上也顯得干凈許多,來到這邊之后,不管是楊守文還是他的伴當,動作步伐都心了些。這里住著的可都是城內(nèi)體面人物,或是得罪不起的,或是犯不著得罪的。

    路過一戶宅院的時候,楊守文偏頭看了幾眼,這宅院規(guī)制不差,門前卻沒掛燈籠,這是從鄭家集搬來的那戶人家,現(xiàn)在只有個女孩和傭人在,當真是好大膽子。

    楊守文狠狠的吐了口吐沫,腳步卻不停,又向前走了一段,拐過街角,卻是占地更廣,看起來更氣派的一處宅院,不光門前掛著大燈籠,還有兩個差役打扮的坐在門前。

    “通報一聲,楊守文有事拜見方老爺?!睏钍匚娜チ碎T前,笑嘻嘻的打了招呼。

    “二爺來了,大老爺有吩咐,二爺來到直接領(lǐng)進去就好,二爺跟的一起。”守門的差役也臉上帶笑,起身迎接,帶著楊守文向內(nèi)走去,那兩位打燈籠的伴當知趣的停在外面。

    另一位守門差役掃了那兩位伴當一眼,卻沒有站起來,雖說大伙都是三班當差做活的衙役,可自己是給吏房經(jīng)承方大老爺看門做事的,這兩個是給壯班副班頭楊守文做事的,比自己低了幾個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