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等我回來
議事殿接下來在若敖子琰團結對外一致北伐的大方向上,激烈地討論著各種出征的事情,出征不同于治水,治水困難重重無利可圖,而戰(zhàn)勝之后獲利多多,加上若敖子琰當堂保證,令尹子般首肯,此戰(zhàn)又沒有成氏分一杯羹,各家自然全力支持。 討論到最后所有世家以及若敖子琰商議完,最大的問題還是老問題后勤糧草的運輸。 羋凰一直遠遠站在殿外,偶爾聽到里面外祖父孫侯的極大爭議聲。 “此戰(zhàn),我軍必須速戰(zhàn)速決!” “不同于晉國五萬人馬,其余都是諸侯聯(lián)盟大軍,我楚國以一對四,分兵作戰(zhàn),十分吃力,糧草供應不及就會出現(xiàn)紕漏……” “以如今后勤人數(shù)還是遠遠不夠……” “孫侯別急,我們會盡力想辦法的!” “就是?!?/br> ……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三人餉一卒,極矣,若興師十萬,輜重三之一,止得駐戰(zhàn)之卒七萬人,已用三十萬人運糧,此外難復加矣。 所以遠距離投放10萬軍隊,輜重就占去三分之一,能夠上陣打仗的士兵只有7萬人,就要征用30萬民夫奴隸運糧運送各種軍用物資。 故此次大戰(zhàn),若敖子琰可謂舉楚國一半的兵力北上,楚王雖然一高興答應了,可是羋凰按照成嘉上次教導的三夫一卒,一石粟一卒食五十日的算術一算即可知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如今正是大水后恢復農(nóng)耕之時,除去楚王室本身圈養(yǎng)的奴隸,還有上回越椒敬獻的五萬奴隸,各大世家提供的,不過十萬之眾,剩下的肯定要抽調農(nóng)夫百姓負責后勤運輸,這意味著下半年的楚國農(nóng)田有一半要荒廢。 下半年楚國無糧又意味著楚晉這場戰(zhàn)爭不能久戰(zhàn),所以若敖子琰才會許下三月之期,他也知道久戰(zhàn)必定難勝,而且是在對方的地盤打,地形不熟。 戰(zhàn)爭就是一場人力,物力,財力的消耗戰(zhàn)。 時間拖的越長,對于后勤糧草供應越是要求極高。 雖然此戰(zhàn)有趙侯替代周家供應后方,但是還是十分艱難。 戰(zhàn)場上的軍隊就像一只風箏,沒有后勤生命線的支持,戰(zhàn)爭局勢就會馬上急轉直下。 楚庸之戰(zhàn)為何打了三年? 不僅因為庸國實力強悍,不是鄭衛(wèi)陳宋這些小國,還在于兩國糧草雖都有不濟,而楚國水患嚴重,饑荒就更加嚴重,曾經(jīng)有一戰(zhàn)雙方相持半年沒有結果,羋凰他們前線缺糧。 士兵農(nóng)夫全部餓到最后只能白天打戰(zhàn),晚上偷偷跑到林子里打野果打野獸為食,吃到最后連這些都吃完了,大軍所過之處幾乎寸草不留,可是朝庭的糧食還是遲遲未到。 羋凰想到那一戰(zhàn)之艱辛。 眉頭就不禁皺緊。 若是能減少農(nóng)夫百姓的征調,就能保障下半年收成有望,若敖子琰他們前線糧草也不會吃緊,但是這也意味著無人運糧,當然也可以分批運送。 《兵策·作戰(zhàn)篇》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糧不三載。 若敖子琰定了三月之期可能也是打算分三次一月一送,再加上宛城陽城等北地城池可以就近取糧,來減少此戰(zhàn)百姓的征調,但是分兵作戰(zhàn)也意味著分路運輸?shù)暮笄谌藬?shù)增多,甚至所需更多。 議事殿上從早到晚燈火徹夜不息,各種軍令流水般發(fā)出,然后全楚上下立時雷厲風地開展各種行動,調糧草的調糧草,準配備軍用物資,征調各種攻城器,整頓人馬…… 羋凰從未見到各大世家在治水一事上表現(xiàn)出這樣極高的熱情和能動性,可是對于戰(zhàn)爭,他們表現(xiàn)出了一種超乎尋常的狂熱。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權,利”動人心。 要駕馭這群人就要明白他們心中所求。 回了東宮后,羋凰就開始吩咐司琴她們?yōu)槿舭阶隅_始整理行裝,和出征的一切物品,甚至將各種兵冊山河志和可能要用到的各國九州堪輿圖,全部裝典成箱,還收拾著各種厚重秋裝冬麾衣物給他帶上 一邊分門別類的標注清楚,一邊說道,“越往北走天氣越?jīng)觯€馬這一去最少兩三個月,這些衣物還有厚棉被可能都用的到,必須全部都帶著?!?/br> “你們看看還有什么要帶的,全部裝好?!?/br> “是,太女!” 她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在孩子出生前趕回來,但是過年前,就算晉軍估計也要停一停,到時候也許他就會回來,所以多準備些總沒錯。 整個東宮為了若敖子琰的出征全部忙到大半夜,羋凰也不得閑。 她私心里覺得若敖子琰出征與她不同。 她出征可以和士兵吃一樣用一樣的。 可是若敖子琰出生至今,吃的用的穿的住的無一不是最精,走到哪里都時刻香氣環(huán)繞,“對,很有龍淡香和驅蟲香都也要帶上?!?/br> “已經(jīng)都給駙馬準備了!”司畫說到。 “恩,外面蚊蟲多,駙馬第一次出去肯定會不習慣。” “還有我第一次出征庸國時水土不服,有老兵說帶點我們南方的井水,就會好些。嗯嗯,司琴多裝些,這一路北上遙遠,舟車勞頓……” 身后突然被人一摟,若敖子琰的聲音淡淡從后傳來,“凰兒,其實,我最想的就是把你也帶上,這樣你每天都會在身邊幫我cao心這些。……” 宮女們見此慌忙行禮,退了出去。 “我還想帶你一起去見見北地的風光,看看曲沃的繁華之象,成周的天子之氣,齊國的富可敵國??上?zhàn)場太危險了,我怕自己顧忌不到你和孩子,還是東宮安全……” 羋凰回頭看著他,輕笑一聲,說道,“曲沃真有那么好嗎?我看不見得。如今的晉靈公頒布的那條晉人不得傷狗令一出,如今的曲沃百姓怕是過的人不如狗,我要是去了,豈不是還要被狗追著跑。而成周不過六百里,豈有我楚國三千里山河壯美! 要是我,更希望有朝一日能走遍我楚國的每一寸山河?!?/br> “嗯,也是,郢都好像我都沒有怎么出過呢!別說楚國下面的各個郡縣?!比舭阶隅⑽Ⅻc頭。 “這樣說來,駙馬的見識不過爾爾,本太女至少去過上庸,見過庸國群蠻,還隨著大軍一路去過很多地方?!?/br> “所以本駙馬就更得去北地見見了?!比舭阶隅刂攸c頭。 羋凰點點頭,“就要出征了,軍隊那邊全部準備好了嗎?” 若敖子琰將下巴隔在女子的發(fā)頂,蹭了蹭,突然說道,“好了,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這一刻等了這么久……可是我終于可以去了,突然卻有點舍不得了?!痹挳?,將懷里的女子摟的更加用力,似乎想將她融入他的身體之中。 羋凰身在他的滿身重甲的懷里,卻突然感到一絲寒冷,看著男人,斥笑一聲。 “怎么了,我的駙馬爺,害怕了?” “怎么可能?” 男人輕哼一聲。 從來幽深淡定自若的目光隱隱有一絲不安。 羋凰幫他解下身上的鎧甲,勾住他的脖頸緩緩問道,“我都能從楚庸戰(zhàn)場上回來,難道你會不回來嗎?……” 若敖子琰聞言大手緊緊摟著住羋凰豐盈的腰肢,說道,“凰兒,等我回來!” 羋凰呼吸微窒,默然胸口一堵,輕笑一聲,“我怎么會不等你回來?你才是傻瓜?!?/br> 若敖子琰伸手樓過女子,眼底有一絲隱藏的歉疚,貼在她耳邊說道,“凰兒,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得太久的。這個鳳符你拿著,如果發(fā)生什么事了,就拿著它去鳳凰山大營等我。” 羋凰微微怔住,看著手心中平躺著的虎符,然后緩緩收攏,點頭笑道,“好,鳳符我收了,這樣你別擔心,好好殺敵!” “嗯。” 若敖子琰輕笑一聲,低頭看著面前的女子。 她已經(jīng)越來越越美麗,也越來越聰明,甚至那次之后,也從未像別的女人那樣無理取鬧過,安靜地讓他懷疑他們之間沒有發(fā)生過任何事情,而這樣的她身上有一種沉穩(wěn)淡定的氣質,足以讓任何男子注目。 假以時日,他不知道她會不會飛出他的手掌,飛的很遠,遠到她找不到回到他身邊的路。 離別在即,他緊緊地擁著她,害怕她會提前掙脫而出。 羋凰依在他的懷里,感受著這令她眷念的溫度和寬廣的胸膛,夜夜伴她入眠,日日伴她醒來,從明天起,她又要獨自面對所有一切,心中一時恍惚,又一時起伏,最終還是堅定地推開這個讓她依賴太久的懷抱。 與若敖子琰的目光相對,她拉著他沉聲笑道,“早點休息吧,明天我送你出征。” “嗯!” 一時間,二人四目相對,若敖子琰在那雙淡淡笑意的眸子里再也找不到不舍,不禁狠狠地捉住羋凰的雙手,反手一抱,吻了上去,一個guntang的吻印在她的唇邊,吞噬了她的驚呼,汲取著她的味道,大手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突然將她打橫抱起,然后走進重重帷幕之中。 司琴她們在身后默默闔上帷幕,只留下鳳床前的龍鳳呈祥的紅燭亮了一夜。 她的長發(fā)散落在他的肩頭,她趴在他的胸口,彼此說著各種話,仿佛希望這一刻持續(xù)永遠。 離天亮雖然只有一個時辰了,可是若敖子琰依然睡不著,給她講著他小時候的理想,就是想要建立一個最強大的楚國,讓九州各國臣服,最后二人甚至跑出寢宮,跑到書房前紫藤花下的搖椅上,一起瘋狂地等著日出。 乘著夜風,她坐在搖椅上,聞著紫藤花的淡淡花香大聲放笑,“別搖太高了,會嚇到孩子的!” “嗯,我不搖了,我陪你和孩子一起坐?!?/br> “我已經(jīng)給兒子想好名字了,就叫莊,莊嚴盛大的莊,有一天他會威臨四海,繼承我們的一切?!?/br> “莊?好,就叫這個名字?!?/br> 羋凰點點頭,看著身旁的男人,摸了摸肚子:兒子,你有名字了,你姓羋,氏若敖,名莊。 坐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為了孩子高興的笑,若敖子琰將她摟在胸口附耳說道,了。 “嗯,我一定會回來的!” “嗯!” 這一句話,與其是對她的承諾,不如說對他自己的承諾。 他們都是太理智的人,感情于他們不是所有,他們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 那絲絲情愫也許只是理智之后的萌動,只要理智尚存就會選擇無聲埋葬。 可是當清晨的第一縷光穿透黑夜,她依在他的肩頭上,“起來吧,再不起就要晚了?!?/br> “真的好不想走?!?/br> “那就在坐坐,反正讓大家再等等。” “凰兒也學壞了。” 若敖子琰點點她的額頭笑道,然后起身準備出發(fā)。 “恩,我都是跟你學的?!绷d凰起身看著他笑道。 二人一高一矮的身影在清晨中拉出兩道極長的黑影,就像兩柄鋒利的長劍劃過整個荊南大地,一分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