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應(yīng)該與令尹子般一同得到消息的若敖子良，不知道為什么傳令兵卻生生晚了一刻，才把消息傳到大房的主院中，而由著侍女服侍正在更衣，準(zhǔn)備上床休息的若敖子良聞言高抬的手臂一滯，“你說什么？司徒都尉死了？”

    來人跪在地上點(diǎn)頭回道，“是，司徒都尉在錦街遭遇車禍，如今生命垂危！”

    就連呂氏也是一驚，從床上走下來對他問道，“這是真的？司徒都尉不是剛剛從大牢里放出來沒兩天，怎么就死了？”

    明明還不確定司徒南的生死。

    可是聽聞消息的人第一時間都覺得他要死了。

    若敖子良第一時間想到越椒，又馬上否定，只將管家招來問道，“今日大公子回來了嗎？”

    “大公子今日很早就回來了，按現(xiàn)在的時辰和少夫人應(yīng)該已經(jīng)歇息了?！?/br>
    大房管家說的是“應(yīng)該”而不是親眼所見，他是見到傍晚若敖越椒下職回來，但出沒出去，他不知道，出言問道，“大人要現(xiàn)在傳公子過來嗎？”

    “這樣，那就不用了……”

    若敖子良一顆跳動的心終于平靜下來。

    可是下一刻，呂氏卻走上前來盯著他道，“管家，那大公子回來后，中途又出去了嗎？”

    “這個老奴不知道……”

    被呂氏的那雙洞悉一切的目光森然盯著，管家再不敢撒謊。

    呂氏聞言一笑，“老爺不是說今日給椒兒剛剛調(diào)了職，如今司徒南又出了意外，只怕明日五城兵馬司上下都要一陣大亂，他怕是就算遷去了大人的司馬府也不安心吧，不如大人現(xiàn)在去給椒兒說說……”

    若敖子良聞言決定去看看，當(dāng)即命人為他重新穿戴好，跟著呂氏一起前往蒼狼閣，一行人帶著侍女侍衛(wèi)浩浩蕩蕩而去，不想去說事的倒像是去問罪的，極為興師動眾。

    夜色深深，蒼狼閣內(nèi)外聽聞動靜頓時一慌，小江帶著人匆匆忙忙地出來迎接，眼色焦急地道，“不知大人和夫人深夜造訪有何吩咐？”

    “公子呢？”

    若敖子良看著她道。

    “公子和少夫人就寢了。”

    小江看著早就熄燈的屋子訝道，不知道司馬大人為何大半夜而來就是問這個。

    就在她的話落，燈火熄滅的主屋里，因為聽聞聲響，周菁華披了一件披風(fēng)出來，“父親這么晚了而來，不知道有什么要緊的？”

    “椒兒呢？”

    若敖子良什么都沒有多說，只是目光幽深地看進(jìn)大門之中。

    他沒有看見若敖越椒的人。

    按說，平時，若敖越椒聽到他來了，都會出來迎接，可是今天他們一行人在門外站了小片刻也沒有看見他。

    不知為何，若敖子良想到這里手心一陣盜汗，就連心跳也加快了幾分。

    這個意外不會和椒兒有關(guān)……

    不會的。

    “今晚也不知道夫君有什么心事，一個人喝了很多酒，如今已經(jīng)醉的不省人事，還在休息！”周菁華看著二人遲疑道。

    周菁華一臉遲疑的神情，好像更說明當(dāng)中有鬼。

    若敖子良聞言恨不得想立即沖進(jìn)去看個究竟，可是腳下卻又生退意，“既然椒兒喝醉了，不如我們今夜就先回去吧……”

    呂氏卻不依，看著若敖子良這樣子，急忙拉住他的袖子往里走，“大人，來都來了，椒兒既然喝醉了，說明他對今日的調(diào)任之事心有芥蒂，你這個做父親的更要去開解開解他……總之你不都是為了他好嗎？你想想我們的幼子，以后還得仰仗他這個大兄呢！”

    若敖子良只能面色僵硬點(diǎn)頭。

    “這個……”

    周菁華快速地上前一把攔住他們，看著他們笑笑，“這樣會不會太勞煩父親了，不過喝醉的小事，有菁華在就行了?！?/br>
    “沒事，反正我們都過來了，看看椒兒好不好……我們才能安心回去，否則，今晚這一夜我們兩老恐怕都睡不著，一想到司徒都尉如今生死未補(bǔ)，就讓人憂心……”

    呂氏極為親熱的說道，仿佛親婆媳，一臉憂心忡忡神情地看著黑漆漆的屋子里。

    若敖子良聽到“司徒南”的名字，終于下定決心進(jìn)去一探究竟。

    “好吧，那父親母親，容我命人收拾一下屋子，你們先在外廳坐一會，喝口水。”周菁華眼見他們非要進(jìn)去不可，只能命小江帶人先進(jìn)行收拾。

    小江向她們一個行禮，快速地帶人往屋子里碎步跑去，仿佛后面有人在追似的，走的飛快。

    周菁華則親熱地想拉著他們進(jìn)了內(nèi)堂坐著喝茶，呂氏笑著擺手，怎么會讓她們這點(diǎn)小伎倆得逞，“不煩事，我們看完就走，對吧，大人？”

    若敖子良面色深沉地點(diǎn)點(diǎn)頭。

    呂氏唇角勾起一笑，帶著人就順著小江打開的內(nèi)室的門，三步并作兩步往里沖，周菁華無法阻止。

    二人的屋子里一走進(jìn)去就有一股巨大的酒味撲鼻而來掩蓋了其他的氣味，重重床惟落著，根本看不到床上越椒的人影。

    “母親，畢竟夫君已經(jīng)睡了……”

    周菁華再度上前攔阻。

    呂氏心中更是確定他們欲蓋彌彰，笑得更加親熱地上前，“沒事，椒兒從小看到大的，若是他真的不舒服，也不用起來了，我和你父親就是過來看一眼?！?/br>
    話落快于小江一把掀開床惟，只見床上若敖越椒好好地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古銅色的俊顏上，因為喝醉酒附著一層異常的潮紅，于是所有的笑意僵在了臉上，青青白白的。

    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如何。

    尷尬地笑道，“原來椒兒真在休息！”

    “那母親以為夫君去了哪里？他今日因為調(diào)職的事情心里似乎不開心，說和虎賁禁軍還有五城兵馬司的那些兄弟感情都極好，十分舍不得。”

    周菁華低頭委屈地說道，“而且他又在大王身邊待了十多年，與大王感情深厚，這說調(diào)走就調(diào)走……心里老擔(dān)心大王一時半會對新來的無法用慣……”

    “是為父欠考慮了。”

    若敖子良看見床上越椒皺眉難受的樣子，不斷地叫著“水，菁華……”，轉(zhuǎn)身就親自倒了一杯水。

    周菁華聰明地接過水，然后扶起“睡著”的越椒，喂他喝下去后，他再度安靜下來，若敖子良一直看著，滿屋子的酒味，桌上還有酒瓶，根本不似作假，一想到這司徒南可能真的是意外，心里一陣內(nèi)疚。

    居然會懷疑自己親自教養(yǎng)長大的長子。

    “那你們早點(diǎn)休息，為父先回去了！”

    “是，菁華送父親母親?！?/br>
    周菁華一路將他們送回到主院，做足了功夫才回轉(zhuǎn)，回去的路上小江眼見離的遠(yuǎn)了才拍拍胸脯，大驚小叫道，“小姐，剛剛嚇?biāo)牢伊?！?/br>
    然后又低聲問道，“明明姑爺不在，怎么突然就回來了！”

    “就你出去那會，他突然回來的！”

    周菁華瞪著這個從來沒輕沒重的丫頭，解釋道，不過她何嘗不害怕，這都入秋的天，夜晚涼涼，她卻生生逼出一層熱汗來，生怕被若敖子良看出一絲破綻來。

    回了蒼狼閣，只見越椒已經(jīng)醒轉(zhuǎn)，正坐在床邊皺著眉頭擦拭著身上的味道，周菁華走近一聞，立即惡心的難受，“你身上什么味道？”

    若敖越椒不想告訴她是血的味道，只冷硬地道，“你剛才做的很好?！?/br>
    “不過你夜里突然出去是去了哪里？為什么呂氏會說司徒南死了，難不成與你有關(guān)？”周菁華想到剛剛呂氏的話，心里仿佛揣了一只貓兒，不禁問道。

    “男人的事情，我說了，你一個女人不用多問。”若敖越椒聞言聲音冷了一度，一雙大手落在她的肩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道。

    周菁華點(diǎn)頭。

    可是不知道為何，被他這如狼的雙眸子這樣看著突然覺得似乎里面藏著什么危險。

    一想到今日白日里，成晴晴在趙府上對她說的話，就心頭直跳，小心地問道，“我父親先前是不是在幫你做事的嗎？”

    “你父親？”

    若敖越椒聞言眼睛半瞇審視著此時的周菁華，一身百靈鳥披風(fēng)，瘦瘦小小，將她此時惴惴不安的表情看在眼里，一雙大手從肩頭滑向她細(xì)嫩的脖子，仿佛隨時一掐，就能響起“咔嚓”斷掉的聲音。

    握著她脖子的大手不斷收緊，一瞬間輕易的窒住她的呼吸，她用力地敲打著他的鐵臂。

    “放手……快放手，我要沒辦法呼吸了……”

    “你父親怎么可能幫我一個都尉做事？”

    若敖越椒終于松了松手，后知后覺，重哼一聲回道，“他可是堂堂的左徒，我只是一個禁軍都尉，可調(diào)不動他！”

    周菁華聽到這里，心底終于安定下來，揉了揉脖子，復(fù)又皺眉道，“只是我爹要那么多災(zāi)糧做什么？”

    關(guān)于這一點(diǎn)，她想不通。

    唯有用作軍糧才有可能。

    越椒的那五萬私兵，她可是親眼見過，如今越椒說沒有，那她父親要這些災(zāi)糧做什么。

    “菁華，這個世間，人心是永不會滿足的！……我如是，你父親如是……安分守己只會成為外面那些螻蟻，被人賤踏。”

    若敖越椒摩挲著她被她捏紅了玉白細(xì)頸，那冰冷的大手，周菁華一瞬間只感覺不寒而栗，脊背發(fā)涼，但見他對她搖了搖食指，“所以這不用在我們身上。”

    “那什么適用我們？”

    周菁華只能被迫怔怔地抬頭看著他反問道。

    “站在最高處，那里的風(fēng)景會截然不同?！?/br>
    只聽若敖越椒對她說道，“掌握著別人的生和死……”

    “相信我，這個日子不遠(yuǎn)了！”

    “嗯……”

    此時微涼的夜風(fēng)順著敞開的窗戶吹了進(jìn)來，吹在屋內(nèi)明明暗暗的燭火，燈火搖曳，幾盞燭燈“噗”地熄滅，頓時灑下層層暗影，落在若敖越椒立體的五官上，突然間他看起來就像是黑夜里游走的頭狼，黑暗是他最好的偽裝，讓人看不分明，卻極度危險，周菁華的臉色頓時白了白。

    ……

    大片的烏云籠罩著九州大地，分分合合，似乎醞釀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zhàn)，晉國沒有如約而來，但是對于鄭國的攻打停止了一半，同時郢都的消息已經(jīng)半個多月沒有傳回來過。

    南方還余有夏日的余溫，北方的天氣已經(jīng)有了深秋的溫度。

    帳篷中只點(diǎn)了一盞燈，燭影深深，將站在帳篷中的男子的背影映照的有一絲深沉，侍衛(wèi)們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不敢出聲，江流也害怕。

    遠(yuǎn)在伏牛山脈伏擊晉軍的若敖子琰這一夜突然無法入眠，他此時裹著黑色的大毫，劍眉深皺，直至深夜，還在中軍主帥的帳篷里走來走去，“墨琰和玉凰已經(jīng)半個月沒有消息了！”

    “你就沒有派暗衛(wèi)回去查一查！”

    “這是從來沒有的情況！”

    清浦立即回道，“公子，今日我已經(jīng)派人回郢都了！”

    “今日？”

    “過了這么久，你才安排。”

    若敖子琰對于清浦表示極大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