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聞不出叢嘉和于君何的臥室有哪一味前中后調(diào)與爺爺?shù)男蜗筚N合，記憶中的那個男人走得太早啦，點點還沒來得及牢牢記住他，爺爺就不在了。

    于點搓著手暖了暖趴在窗邊半天浸了寒氣的掌心，確定自己吐出的氣息不再冒著白氣之后，方才暖洋洋地蹭回奶奶的床邊，像小狗一樣撒嬌。

    小的時候，爸爸mama都不在的時候，他晚上睡不著覺，就是這么光著腳下樓跑到奶奶的床邊，裝成可憐小狗，嗚嗚嗚嗚，咬奶奶的手指頭，嚇她一跳。

    現(xiàn)在長大了，他不好意思咬叢嘉了，但這并不妨礙他接著撒嬌。

    “奶奶?！笔叩狞c點好像又變成六七歲的小點點了。

    他窩在叢嘉的枕頭邊，眼睛眨啊眨，像是他床頭的便利貼一樣，碎碎念念起這一日的見聞。

    “曼曼姐今天的滑蛋蝦仁鹽放多了，好咸，但我不敢告訴她?！?/br>
    “哥哥好壞，趁著mama不注意夾走了我的雞翅。”

    “奶奶，我覺得爸爸其實沒有再生你的氣了，你給他找的老婆他好喜歡，他謝謝死你啦！”

    “啊呸呸呸，撤回那個字?！?/br>
    “明天是初一，mama說我們?nèi)胰艘黄鹑R里祈福，我有看見她偷偷往包里裝了小姑娘的發(fā)飾?！?/br>
    “奶奶，明天我們要去和meimei真的告別啦，希望她會往生到很好的人家?！?/br>
    “你不要難過了哦，你難過我也會難過的?！?/br>
    “妙懿……妙懿今年一歲半啦，她出生在夏天，眼睛像mama，嘴巴像爸爸。但是曼曼姐偷偷和我說，她覺得小女孩其實超級像大少爺。”

    “罪過罪過，棻棻jiejie和哥哥只是好朋友啦……哥哥還會喜歡上別的jiejie，重新開始的，對嗎？”

    叢嘉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是聽清了于點的問話，還是只是單純想要哄他。

    于點安靜下來，手臂搭在床邊，下巴搭在手上。

    遠處煙花形影單只，照亮一瞬床腳。

    他小聲又喚道：“奶奶?！?/br>
    叢嘉輕輕地“嗯”了一聲。

    于點笑著握住了她的手。

    “奶奶，晚安?！?/br>
    新年，嶄新的一天。

    老宅年頭久遠的古董家具們被掀起的白布蒙住，將一室的春風兜落平整。

    身著黑色禮服的小少爺胸前簪著一朵白色的月季，輕輕推開了許久無人照看的花室大門。

    頹敗的花葉重新延展出伸伸懶腰的生機，陽光鋪灑的落地窗邊，似乎有粵中的大戶小姐在溫聲念道：“一餐又過去啦?！?/br>
    于點抬起頭，瞧見陽臺上的雀仔正歪著腦袋，寶石一般的眼珠望向那張無人眷顧的藤花躺椅。

    小鳥用孩子的語調(diào)學舌：“下一餐吃什么呢？”

    吃白灼蝦，蒸水蛋，蜜汁叉燒，臘味煲仔飯。

    于點低下頭，在溫暖的花房里蹲下身，接過老狗點點蹭過來的抱抱，揉著眼睛，哭著笑了起來。

    一餐又過去啦。

    奶奶，今天兩個點點也有好好吃飯，努力長大。

    第67章 萬物之逆旅

    #

    高二新學期開始之前的那個周末，于點接受莫妮卡的邀請，去給她過了十七歲的生日。

    好朋友一多，好像隔幾章就要過一次生日。

    對于漫長連載期的各位讀者朋友們來說還好，但是對小雨點本人，這真是一件甜蜜又苦惱的小事——他幾乎每個月都要想一到兩個生日禮物誒。

    不過這一次叫他撿了個便宜，丁鳶最近培植出了一株漂亮的黃覆輪笹之雪，名字瑪麗蘇得不得了，屬于小型龍舌蘭中的珍貴品種。

    聽說他想送給自己的小女朋友做生日禮物，當mama的很大方。

    “這很好，”丁鳶告訴他，“想要祝福一個人，就要立刻去告訴她。不要等到mama這個年紀，明明還記得曾經(jīng)最好的朋友，但在那一天卻再也不敢發(fā)消息祝她生日快樂，因為擔心她也許會覺得我無緣無故，有所圖謀?！?/br>
    好深的感慨啊，但這次小朋友卻有些不贊同大人的看法。

    “你想太多啦，mama！就算不是生日那天給好朋友發(fā)消息，她也會感到驚喜溫暖的！”

    一輩子的好朋友從來都不只是說說而已，哪怕中間生疏了許多年，再聚首，仍然可以手拉手。

    丁鳶眨了眨眼：“你好像說得很有道理誒?！?/br>
    于點驕傲地揚了揚下巴：“拜托，我可是信雅中學的?；?！”

    丁鳶笑死了，捧哏道：“什么花??！”

    于點捧著黃覆輪笹之雪跑了出去，大聲喊著：“向日葵！”

    莫妮卡的十七歲生日宴只邀請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于點同學，不過鑒于小姑娘超級喜歡叫他，那這一天就勉強是同學吧。

    他敲開女孩家的大門，送花使者般將色彩斑駁明快的盆栽遞到莫妮卡眼前，笑盈盈地說：“Happy birthday, Monica!”

    于是便收獲了甜美的“哇”與擁抱。

    與好朋友的和好原來這樣開心，于點和莫妮卡在家里打了一下午的游戲，直到吃完晚餐臨走之前，于點才想起小林子的囑咐，認真地向女孩問道：“你還記得你轉(zhuǎn)學來的那一周，坐在旁邊的同桌嗎？”

    莫妮卡兩眼茫然，顯然不記得了。

    于點換了個說法：“那你記得經(jīng)常給你微博點贊的那個‘凌凌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