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些常用的解熱鎮(zhèn)痛的方子，彩發(fā)的醫(yī)術(shù)和玄暨相比，并沒有好到哪去。

    二傻雖然心里早有準(zhǔn)備，但心頭仍止不住nongnong的失望。

    向大夫討要了幾張藥方，二傻正準(zhǔn)備讓人離開，眼睛忽然定在大夫的藥箱上，他指著箱旁綴著的一個晶瑩剔透的瓶子問：“這是什么？”

    醫(yī)生回頭，看了看后道：“這是一個瓶子，裝飾用的。”

    二傻：“我自然知道這是瓶子，我問，它是什么質(zhì)地的？”

    “哦！”醫(yī)生做了然狀：“你是外國人，沒見過也不奇怪，這質(zhì)地好像只有我們彩發(fā)才有，它喚作頗黎?！?/br>
    “玻璃！”二傻睜大了眼睛：“這真是玻璃？你能不能拿下來我看看。”

    “自然。你若喜歡，送給你也可?！贬t(yī)生說著，解下玻璃瓶，放在不遠(yuǎn)處的地上，二傻飛奔過去拿起來仔細(xì)端詳：“沒錯，真是玻璃?！?/br>
    隨后，二傻使人換來府里的管事，他問：“這種玻璃制品，你們府里可有?！?/br>
    管事：“自然是有的?！?/br>
    “都有什么？”二傻面色急切。

    “都是些賞玩的小物件，王爺早些年帶回來的，也有別人送的，還有一些各種顏色的頗黎珠子?！?/br>
    “不是，這些都沒用?！倍狄贿呎f，一邊比劃：“有沒有這么大小的，底寬口小的瓶子。”

    管事：“未曾見過?！?/br>
    “這樣?！倍狄贿吽妓?，一邊吩咐：“你去外面找些制作玻璃的匠人回來見我，我需要他們給我做點東西，要快……所有從府里出去的人，務(wù)必都帶上口罩?！倍嫡f著，指著自己嘴上的簡易口罩：“我會跟阿爾曼報備，所有不帶口罩的人，家法處置?！?/br>
    “是。”管事躬身退去。

    二傻連忙又返回屋子，去廚房調(diào)配了些糖鹽水，喂玄夜喝下去，這時候，醫(yī)生開的湯藥已經(jīng)備好，二傻出院取了回來喂玄夜喝了。

    玄夜從早上發(fā)病后，狀況非常不好，這會兒人一直昏睡，二傻伺候他喝水吃藥都沒有一絲反應(yīng)，二傻強忍著心里的慌張，走到桌邊畫了起來。

    有玻璃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至少補液這塊，方便了許多。

    不知道現(xiàn)有的技術(shù)，能不能做出針管來，不過玻璃的針管太不安全了，不知這邊的鐵匠手藝如何？

    想到這里，二傻又派人馬不停蹄的去請鐵匠師傅，兩位匠人來后，二傻遞上自己畫的草圖，又和他們在院子外隔空比劃商討了好久，確定兩人知悉了自己的想法后，這才返回臥室。

    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二傻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將近一天的時間，自己水米未盡，卻依舊不覺得饑餓，桌上早先拿進(jìn)來的飯菜早已涼透，二傻忙到廚房里微火熱了熱，這才囫圇吃了起來。

    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分確定，玄夜得的是惡性傳染病，并且是可以通過呼吸道傳染的，自己和玄夜天天形影不離，染上的可能性相當(dāng)大，現(xiàn)在只能祈求老天不要趕盡殺絕，如果自己也倒下了，那兩人只有死路一條了。

    想到自己也可能死，二傻反而不那么害怕了，他這一天惶惶不可終日，其實并不是怕死，他怕的是玄夜走了，卻留下自己一人。

    如果能兩個人一起死，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

    草草的吃完飯，二傻又叫人送來一大桶白酒，雖然彩發(fā)以各色果酒為著，但阿爾曼常年在世界各國游蕩，再加上他喜好喝酒，所以玄暨的白酒儲了極多。

    二傻用一方白巾沾滿最烈的酒，把兩人的臥室，連帶常經(jīng)過的地方，都細(xì)細(xì)擦拭了一遍，待一切忙完，已近深夜，二傻喂了玄夜一些好消化的稀粥，又吃了一副藥，這才清閑下來。

    身體疲乏欲死，可精神卻無比亢奮，二傻知道，這是腎上腺素在起作用，在消耗殆盡前是無法安眠的，可他還是搬了自己的寢具，走到靠近門口的地方，和衣躺了下來。

    未來幾天，他有一場硬仗要打，所以他要吃好睡好，這樣，才有體能跟死神battle。

    之后的幾天，二傻除了給玄夜補液、喂藥、消毒，剩下的，唯余等待。

    等待玻璃器皿和針管的制成、等待翡翠帶來玄月、等待玄夜醒來。

    第一項在玄夜發(fā)病的第三天完成，二傻驗收后，立刻開始為玄夜靜脈補液，第二項隨著不斷的飛鴿傳書得知，翡翠命人加大馬力，全力返程，目前已經(jīng)走了過半的航程。但第三項，二傻到現(xiàn)在仍舊沒有等來。

    每天三幅藥，二傻用玻璃管緩緩喂進(jìn)玄夜嘴里，好幾升的液體，由鐵質(zhì)針頭輸進(jìn)玄夜的身體，可玄夜除了必要的生理反應(yīng)，一絲醒來的跡象也沒有，他像是陷入了最深的睡眠，那種，和死亡無異的睡眠當(dāng)中。

    按理來說，病情沒有進(jìn)展，應(yīng)該是好消息，可二傻簡直要崩潰了，不知道是他疑神疑鬼，還是事實果真如此，他總覺得，玄夜的呼吸，比之前弱了很多，大多數(shù)時候，二傻簡直不能確定，玄夜是否還有呼吸。

    二傻覺得，他要瘋了。

    最初，玄夜除了昏睡，呼吸尚算規(guī)律，兩天后，二傻發(fā)現(xiàn)，玄夜呼吸間隔的時間有了明顯的延長，且幅度小了很多，他要離得非常近，才能看到玄夜胸廓的起伏，再之后，胸廓的起伏幾乎分辨不出，二傻要把臉貼在玄夜的鼻翼，才能在隔了好久之后，體會到些微的氣流流動。

    二傻在剎那長出了口氣，這口氣，玄夜吐出來，二傻才能吐出來，或許潛意識里，若玄夜真的沒了呼吸，自己也應(yīng)該憋死才好。

    可現(xiàn)在，為什么沒了？

    二傻臉貼在玄夜鼻翼前，足足蹲了一刻鐘，什么也沒感覺到。

    他狐疑的擦擦臉頰，是不是好多天沒洗臉，臉上起了疙疤，所以才感覺不到的。

    想到這里，二傻立刻出去洗了把臉，這次為了保險起見，他把額頭湊了過去。

    額頭應(yīng)該比臉頰敏感些，嗯，應(yīng)該是這樣。

    二傻神經(jīng)兮兮的跪下，為了怕影響玄夜呼吸，他不敢爬在玄夜身上，而是費力的弓著身子，那副樣子，仿佛在卑微的祈求上天。

    良久……

    二傻認(rèn)真的聽著，感覺著，呼吸…沒有，心跳…也沒有。

    是不是時間太短了？

    二傻回頭看桌上的燭臺，才發(fā)現(xiàn)，蠟燭早已燃盡，屋內(nèi)不知什么時候，已是漆黑一片。

    而玄夜的身體，已漸微涼。

    二傻扭頭四處看了看，他有些奇怪，因為就在剛才，他才點燃了蠟燭，怎么一扭臉，蠟燭就燃盡了呢？

    于是他站起身，打算去換一根：“什么破爛蠟燭，剛點上就用完了，一定是個西貝貨?！彼习肷砹⑵饋砹?，可腿腳卻不像自己的般，還委頓在地上，所以后果是，二傻重心一斜，人整個歪倒在地上。

    “臥槽，什么情況，這么一小會兒腿就麻了?！倍盗R罵咧咧的敲著下身，想緩解麻痹，但實際情況遠(yuǎn)非如此，他的腿由于跪的時間太長，早已血運不通，這會兒大量血液重新灌注過來，造成的酸麻脹痛，非短時間可以恢復(fù)。

    二傻在地上滾了半天，絲毫沒有緩解，他再也繃不住，朝床上的玄夜哭鬧起來：“玄夜，你個死東西快起來，我的腿好疼啊，疼的我受不了了，玄夜…玄夜…別睡了，快起來，我好疼啊，玄夜……”

    最后這聲‘玄夜’叫的幾乎破音，可任憑二傻哭的淚涕橫流，喊得聲嘶力竭，諾大的院子里，在這暗夜深沉的時刻，能回應(yīng)二傻的，卻再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