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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珠輝玉麗在線閱讀 - s#9420;.o#59336; (十二)

s#9420;.o#59336; (十二)

    期待麼?當然是期待的。

    點點頭,靠在木桶邊的朱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聲音清脆道:「期待的。」他想了想,又用力點了個頭,尖下巴兒差點敲到木桶邊,被松玉眼明手快地用手指抵住了。

    松玉溫聲道:「小心些?!?/br>
    下巴被扶住的小徒孫朝著師祖笑得更開心:「謝謝師祖。那個,那個,每天每天都很期待喔?!?/br>
    松玉看著他的笑,見著他這麼傻氣的動作,溫柔用指尖搔搔他的下巴幾下,像是在逗著小貓一般後,開始說起他的故事。

    說起那距離現(xiàn)在三千多年前之久,鳳凰離淵陪著綠松石精三個月,如師如兄如友的一段歲月。

    那三個月說來很是平淡,不過就是從冬末到春初,那麼短的日子……松玉如此道。

    鳳凰離淵在皇宮中住了下來。戒備森嚴的皇宮於他這樣的神鳥來說就像在逛花園般,來去沒有任何阻礙。他更是只隨興的鳳凰,卷著身子,化作一只人人看不到的紅色小澎鳥兒,就在松玉所在的那座寢宮屋檐下弄了個小窩,想睡時就上去滾滾,想化成人的模樣時就翻下來,踏地便又是英挺兒郎。

    但說是小窩,那有著不枯綠葉的小窩還是用著深具靈氣的梧桐木所搭出來的。

    松玉說,離淵閣下第一次化作巴掌大胖嘟嘟的小鳥兒跳到鳳凰像頭上時,他具有靈識後,首生出驚訝的心情。

    偏生那只胖鳥兒還驕傲地抬頭在松玉的鳳凰像上蹦蹦跳,問他這模樣神俊不神俊?

    聽到這兒,朱虹亦是驚訝又好奇地問道,「胖嘟嘟的小鳥兒?鳳凰這樣的神鳥這麼隨興呀?」

    隨興麼?當然是隨興的。不隨興就不是離淵閣下了。松玉輕笑了聲,頷首道:「是的,是只巴掌大的胖鳥兒,神俊的很呢……改日,師祖畫給你看罷?!?/br>
    沒見過松玉作畫過,朱虹想著能見到鳳凰化作的小胖鳥模樣,又能看到師祖畫圖,他當然是極想看的。不過他不敢再打斷故事,眨著眼兒,懷著期盼等松玉說下去。

    離淵閣下又仗著術(shù)法方便,竟是每日換成不同模樣,一會兒變成宮女、化成侍衛(wèi),或是煮飯的大廚,又時而離開皇宮中,變成各種姿態(tài),老人青年女孩幼子……日日上街玩耍,又時不時帶回許多松玉在宮中沒吃過、見過的玩意兒予他。

    離淵閣下的性子靜不下來,他喜歡熱鬧,喜歡接近凡人,喜歡品嚐新奇事物,他對松玉道,他無事便會踏遍整個下界,走走看看。

    他對松玉說,待你修煉到可以脫離這桎梏後,更該四海八方游歷,增廣見聞,觀這世間千奇百怪,嚐遍這人世間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盛y等八種苦果,方能養(yǎng)心孕靈悟道

    這皇宮畢竟太小了,世上還有許多、許多種種是松玉該去見識的。

    離淵閣下說,上天賜了你這樣玉石精怪一顆心,你便要讓它徹底的活起。

    他亦在每日撥了幾個時辰,教導(dǎo)松玉許多事情,修界中許多規(guī)矩,妖族之間種種見聞,他所知的仙門雜派種種軼聞,還有諸多武學、道術(shù)、法陣……弓s之術(shù),便是鳳凰親手教導(dǎo)綠松石精的。

    而這些這些,都b不上離淵閣下每日口中所說的最多的,關(guān)於那頭臭龍的種種。

    松玉道,離淵閣下那三個月以來,十句話里就有三句會提到軒轅瑯。

    綠松石精你怎能吃這麼酸啊?啊,軒轅瑯討厭吃酸的。松玉啊,你領(lǐng)悟力真的快又好,這弓s之術(shù),我想能贏那頭小白龍了。鳳凰像欸,你知道麼?臭龍曾經(jīng)也雕了一尊鳳凰像來予我,還用了同樣藍色的寶石當眼睛,但沒有你這塊原石透亮好看。小玉啊,你笑的太裝模作樣了,不行不行,再自然些,才會更像人,說到笑的裝模作樣,那頭龍啊……

    離淵在皇宮中待了十日,松玉一早修煉過後,想想問了離宮出去玩耍,帶了酸棗糕回來的鳳凰。

    鳳凰離淵喜歡高處,他在白日時時常帶著松玉站在整個皇宮最大的宮殿上頭,一腳踩在不知是幾百年前造成的鳳凰像上遠眺,同松玉閑聊。

    今日他亦是如此。

    「離淵閣下,您與那白龍閣下,是否之後熟識起來?您本欲同我說您與他之間的事情,但這十日都過去,晚輩只聽到許多關(guān)於他的瑣事,像是他不吃酸,喜歡甜,愛裝模作樣,這些種種,聽來您與他關(guān)系并不壞?!?/br>
    「你呀,好奇心真重,還有太直接啦,要學著婉轉(zhuǎn)點?!闺x淵咬了口據(jù)說是從南方來的酸棗糕,整張俊臉都皺成一團,吐舌對松玉道:「你真不嫌酸麼?」

    松玉搖頭,他對這酸棗糕倒是挺喜歡的,是不會在皇宮中出現(xiàn)的民間美食。

    離淵趕緊把那一包糕點都塞到綠松石精懷中,灌了口熱茶,接著眺望遠山銀白。

    這西方高原上的國家,入冬後便是日日大雪小雪吹雪銀霜不斷,放眼望去遠處都是白雪靄靄浮浮,甚是美麗。

    有冷風撫面,離淵豎起一指,指尖上冒出一點火星來,火焰在他指尖舞動,接著化作一只小小的鳳凰,接著另一個小小火星,變作一條銀白小龍,跟著鳳凰互咬起來。

    離淵道:「哎,也不是不說……」他看著在指尖上咬來咬去的兩條小獸,露出一個笑來,道——

    那次百獸仙宴後,離淵本以為與那小白龍緣份就僅止於此,畢竟百獸仙宴他并非次次都要去的,小白龍應(yīng)也是如此,而這凡土這般廣大,龍族在四海八洋皆有自己領(lǐng)地,鳳凰一族則都是慣於棲住在云深高山處,兩族甚少相交。

    小白龍與他分別時的氣話,離淵并不放在心上,他回到族中領(lǐng)地後,便又潛心專注修煉起來,偶爾想到便下到凡間走走長長見識,這期間還幫助了一個小國躲離洪水之難。

    而就在離淵離開那西方小國時,一頭銀白如雪的巨龍飛到了正坐在云尖上吃核桃的他面前。

    正是那五十年未見的軒轅瑯。

    白龍於云霧之間翻騰,鱗片在黑夜之中卻是閃閃發(fā)亮,像是條在天上奔騰的大河,龍爪時不時動著,一雙深藍帶灰的眼眸直看著云巔上化作人身的離淵,好半晌沒有說話。

    龍須粗大,因為憤怒而有些朝上飄動著,龍目上長睫濃密像是排河邊青草,那雙灰藍眼眸中滿是氣怒,看著如此的白龍,離淵笑道:「還真是頭次這麼近看真龍的樣子呢?,樀钕?,好巧呀。吃核桃不?」

    月光下,離淵一身青色勁裝,云朵碎星弱光滿月落在他身後,令他看來十分孜意瀟灑。

    吃什麼核桃!這樣快活的鳳凰令小白龍著實氣極了。龍目瞇起,軒轅瑯張嘴沉聲問:「鳳凰!你為何不來這次百獸仙宴?不是約好了麼?」

    哎呀,竟是來興師問罪的——離淵知曉這次百獸仙宴是辦在南方。他想,也真難為這尾小白龍,記了五十年前那點事兒,為此翻過半片百朝大陸來到這兒。

    且他若沒記錯,這次仙宴……應(yīng)該有過去快一個月了罷?他竟找了自己一個月麼。

    這是該多惦念呢?記了五十年,還真又去參加仙宴等他,等不到後就氣惱的來找人……不過就是些小逼試,也說不上多認真。好罷,第一場他的確是認真了點。

    離淵個性向來隨興,許多事過了就不太放在心上,對他來說一場宴會上同個小龍玩鬧,不過就是玩鬧罷了。

    能令他放在心頭上的,只有他想要真正記進心里的。而小白龍顯然跟他性格不同。離淵玩著手上核桃,看著龍腦袋氣惱的模樣,不知為何覺得好笑之際,又有些憐惜他起來。

    見離淵沒有立即回話,竟還笑yy看著他,小白龍更生氣了,一股腦大罵兼抱怨起來,但語氣卻有些委屈——像是他去問了其他鳳凰,竟是沒有人知道離淵去了哪里,鳳凰間感情都這麼差麼?他又罵離淵不守信用,鳥毛會脫光的!還說他這五十年努力精進,沒想到離淵竟然一點都沒放在心上,著實可恨。

    言而無信的鳳凰不是好鳳凰!

    更可恨的是,他找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找著了,這頭臭鳥竟坐在云上吃核桃!看到他還絲毫不歉疚!

    小白龍越說越氣惱,又看離淵始終笑著,著實感到自己太丟臉了,堂堂白龍為了一尾鳳凰惦記這麼久,對方竟是一點都不在意,越想越是憤怒,白龍一個轉(zhuǎn)身就氣的要飛走。

    還真是個死腦筋又容易生氣的孩子呢。離淵想。也只有這麼被親族徹底寵著、疼愛著、從沒被人欺騙過才會為了五十年前那些小逼試這麼在意罷?

    不過,被一頭龍這麼記著、氣著的感覺竟是不錯。離淵吞下手上最後那點核桃,見白龍欲要飛離,龍須氣的往上大豎,都有些罪惡感了,他摸摸鼻尖,無奈從云端上跳起,伸手去揪了正要甩到他面前的龍尾巴。

    天底下大概也只有他這頭鳳凰如此勇敢大膽,竟敢隨意去碰龍的尾巴。

    小白龍的鱗片都要豎起來了,他龍首扭動,長長身子轉(zhuǎn)了大半過來,大吼道:「離淵!你做什麼!」龍吼隆隆如銅壺敲響,震散了幾片云霧。

    「哎呀,終於肯喊我名字了。瑯殿下。」離淵長發(fā)在風中隨意飄著,好似一道黑色的海浪,俊美的容顏露齒微笑看向白龍,那目光像是輕軟溫柔的月色。

    被龍吼震開的云霧恰巧穿過離淵的鬢發(fā),像是在他頭上妝點了幾朵白花,但花又很快的謝去,只余下水珠在墨發(fā)上,這時軒轅瑯才發(fā)現(xiàn),這次離淵沒有像在百獸仙宴上那樣正裝,頭發(fā)整齊戴著玉冠,而是簡單的綁著松松辮子,辮子里隱隱看見到幾縷紅色發(fā)絲,似乎是他天生的,那次沒見著這些紅發(fā),大概是刻意藏了起來。

    一手按住飄動頭發(fā)的離淵放開了龍尾巴,指尖輕輕地點了點上頭的細鱗,龍尾很是獨特,在整條龍身中最細最小,最尾端像是鳥羽般,鳥羽連著尾尖處,還有著許多極小的細鱗,點點像是星光。白龍的確是龍族這幾百年來難得一見的驕子,白龍龍身本就生得極美,鱗片更像是珍珠般、像是月亮變成小小的,一片一片,圓潤光滑,美的令人想要珍藏。

    離淵想,他大概是這世界上頭個這麼近看著、還摸著這頭小白龍尾巴鱗片的鳳凰吧?也大概會是唯一一個了。他真摯又滿懷歉意的道:「對不住呀,瑯閣下,失約了,是我不好?!?/br>
    離淵這麼乾脆的道歉,反而令小白龍瞬間氣不下去了。

    大大的龍目里映著一個化作人樣的鳳凰。五十年未見,離淵長相如同從前,但又更多了幾分溫雅,他臉上滿是真誠歉意,柔聲道:「也對不住讓您如此辛苦找我。都是我的錯,您別氣了,好不?」

    與生得高大俊朗的軒轅瑯不同,離淵雖然也長得高,但他寬肩細腰,細腰在這身勁裝襯托下,看來莫名的纖瘦,使他整個人比起當年百獸仙宴上那般盛裝看來氣勢弱上許多。而他那動人的鳳眼修眉,更令五官多了幾分清麗,可以說是十分高挑好看,這樣的他放軟態(tài)度好好說話,反而讓惦念著約定、又氣了要一個月的軒轅瑯頓時火都消去了大半。

    「我沒有生氣?!管庌@瑯怒火越來越小,可龍嘴張了好一會,才悶悶吐出話來:「我才沒辛苦找你!只是路過!」

    這里在大陸深處,雖然離西海近,但要翻過大片高聳群山,附近又算是妖族領(lǐng)地,還有幾個仙修門派劃分了幾處領(lǐng)域,一頭在大洋中修煉最適合的龍族,怎麼會無事路過這處呢?離淵也不戳破他的嘴y,笑道:「所以我適才才說好巧呀?,樀钕?,仙宴沒去真的是我不對,這麼巧讓您碰上了,可否讓我贖罪?」

    贖罪什麼?不就是想要同你b試然後贏你……軒轅瑯個性也是直接,回著話說他才不需要贖罪,你就同我b一場就好了。說著間,白龍在云間璇動著身子,化作人身,仍舊是那般高大俊挺,他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對性子b他軟的人更是沒轍,見離淵不像之前在百獸仙宴那樣逗他,反而態(tài)度好上許多。

    「好罷好罷,來bb。」離淵看他這樣,笑了笑,伸手拉過他,問他想要b什麼。

    「就再b那弓s!」指尖被握住,軒轅瑯哼了聲,算是認可了離淵的親近。而向來自傲他弓s之術(shù)極強,連哥哥都贏不了他,故此五十年前輸給離淵令他耿耿於懷,這些年來日日精進,就不信贏不了這尾看起來懶散悠哉的鳳凰,接著他又道:「還有,不要一直您的您的,聽來太虛假了,你我同輩,又贏過我一次,用你就好。」

    「好的好的?!闺x淵笑出聲來,覺得這頭龍這點有些可愛,然後終究忍不住天x上喜歡逗逗人這點,又道:「那,這次再贏,你就真要叫我哥哥了?」

    「哼,你若喜歡作夢,我就成全你!」軒轅瑯氣惱回道,心想這頭鳳凰,才稍微覺得他好相處些,又馬上這個樣子!

    然後,小白龍又輸了。

    朱虹聽到這兒,又驚又喜的叫出聲來:「咦?離淵閣下又贏了麼!」

    「是的。他贏了?!顾捎裎⑿粗旌?,目光溫暖,大掌輕輕撫過朱虹的發(fā)頂,指尖g過他幾縷紅絲,雖然不是用著原本的容貌,但光是感受松玉的目光與這樣的溫柔碰觸,就讓小珍珠心情很好。

    小腦袋又蹭回去寬厚大掌,朱虹問著,怎麼贏得呢?

    怎麼贏得呢?b試的方法是差不多的,這次設(shè)了兩百個箭靶子,軒轅瑯在這些年間也練會了那樣一次五箭齊發(fā)的功夫,他意氣風發(fā),勢在必得,與離淵旗鼓相當?shù)囊患忠患R齊射出——但是最後,離淵閣下,卻是yb他多了一箭。

    那麼一箭之差讓小白龍嘔死了,說是嘔,他卻又不得不佩服離淵,也大概是因為經(jīng)過五十年,性格有些許成熟,加上沒有旁觀者,軒轅瑯不像上次那般一下子就擺起臉色來。

    「我不會叫你哥哥的。」軒轅瑯瞧著離淵燦爛笑顏,恨恨道:「這次只差一箭!下次、下次定能贏你?!?/br>
    「哎呀,真可惜。本還想聽瑯殿下叫一聲呢?!闺x淵也只是想逗他,并不是真的想讓小白龍這樣叫,他收起弓箭,問道:「那下一次要定在什麼時候呢?同樣五十年後?」其實同軒轅瑯b試也是挺開心的,他在族中并不常同其他鳳凰相處,跟他同輩的又都各有修煉或是領(lǐng)地,說來這樣同平輩玩鬧,也是許久沒有了。

    「五十年太久?!惯@次b試後,軒轅瑯覺得這頭鳳凰看起來沒那麼可惡了,想了想,覺得只差那麼一箭,或許隔幾日再b就不一樣,「我再練練、再練練!」

    此時的他也沒察覺到最後那點勝負之爭在他心中已是不太重要,可能是因為記了五十年的人在眼前看起來b五十年前順眼,也可能是因為他終於長大些,懂得坦承面對心中那點喜歡與在意。

    小白龍心道,這頭鳳凰說真的,若是不頑笑欺鬧他,相處起來還挺討他喜歡。更也因為這樣,他不自覺放軟了態(tài)度同離淵說話。

    沒有了那層高傲包裹住,軒轅瑯看起來竟是多了幾分直率可愛。

    離淵柔和看著說要再練練也不知道害臊的小白龍,笑道:「那,就過十日再b罷。這段時間要不要一起走走?」

    一尾龍一頭鳳凰站在高山上,勁風獵獵撫過他們,卷動著兩人的長發(fā)時不時糾纏在一起,軒轅瑯抓過他跟離淵揪在一起的頭發(fā),動作仔細小心將其分開來,動作間,小白龍疑惑又是好奇問道:「走走?」

    抽回自己的頭發(fā)綁好,離淵對這小白龍有些新發(fā)現(xiàn),他這些小地方還挺溫柔的,「瑯殿下有在凡間走動過麼?」

    「沒有。」

    「竟然,活了五百多年都沒有過?」離淵有些震驚。

    「為何要有?」

    「凡間有很多有趣的可以看呢。隔了十日,難道您要在這兒天天訓練等我?」

    軒轅瑯道:「有何不可?我就是要贏你,所以練這十天也是應(yīng)當。你也來練啊。要不我真贏了你許多,可別後悔。」

    「哎,你個性怎這麼嚴肅認真,不行不行,要我在一個地方待十天天天練這個,我會悶死的。走走走,哥哥帶你玩耍去!竟然成日都在海里度過這五百年,你的龍生活成這樣,怎會痛快?且我十天不練,你也不練,這才叫公平?!?/br>
    「什麼叫龍生活成這樣,我、我也不是成日在海中修煉,偶爾也會飛上天,我去過南方天上也去過北方天上看過,還有東方!還有不要一直什麼哥哥來哥哥去的,你都不害臊。」軒轅瑯被他拉著,一時間沒想要掙開,也還真認真思考公平這件事情,「不過,你若是要講公平,那就一起不練,也可。」

    「謝謝瑯殿下同意。好、好,不哥哥了?!闺x淵大笑,「南方北方東方都在天上晃過了,那這兒你總該是頭次來罷?西部過去有片荒漠,那里可有趣了,有好幾個部族的飲食活動與眾不同,還有這片高原上也有好幾個小國家……」

    被離淵的舌粲蓮花說動了,軒轅瑯最後被他帶著玩遍了整個西方。

    那十日,便是火鳳凰離淵與小白龍軒轅瑯友情真正的開始。

    聽到這兒,朱虹越發(fā)迷惑起來,他咕噥扳著手指回想道:「所以,離淵閣下到底是跟白龍閣下感情好,還是不好呢?他頭次跟師祖說到白龍閣下,說他是臭龍,兩人還打架了。但中間講到那百獸仙宴,他們之間雖然結(jié)了梁子,卻又在重逢後,拉著手去玩了……而且,而且前面他似乎又很懂白龍閣下的喜好。那,最後他跟白龍閣下到底是要好,還是不要好?」

    「你還會用結(jié)梁子啊。」松玉笑出聲來,然後小心地將徒孫從桶里撈起,準備帶他回去廂房休息,「是要好,還是不要好,是那個呢?一個人的心是很難說的,變來變?nèi)?,反反覆覆,一會兒喜歡,一會兒討厭,都是有可能的?!?/br>
    朱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他覺得小白龍與離淵閣下之間的感情,不似他跟朱孤鶴那樣,分明清楚,反而有著許多變化,而又是什麼樣的變化,讓最後他們打了一架呢?

    「是師父教我的!他常常說他跟九師叔梁子結(jié)大了?!怪旌绛h(huán)抱著松玉的頸子,還想再聽接下來的故事,松玉卻道,該休息了。

    而兩人剛開門,外頭就站了個穿著青衣的小少年,少年恭敬朝著松玉鞠躬,朗聲道:「黑蛇山玄公子麾下佐使,王小青拜見松玉大人?!?/br>
    竟是那條送信來的小青蛇醒了。

    小青蛇化作的少年看起來朝氣,沒有了送信來時的疲態(tài),也不知乖巧的在外頭等了多久,鼻尖臉頰被河風吹的紅通通,而雙目炯炯有神滿是崇敬看著松玉,以及又好奇看著他懷中的小珍珠。

    「你醒了,身子還好?」松玉微笑問道,領(lǐng)著小青蛇走去前頭胡素與秋綟那兒,向二人介紹。

    「小的妖力不足讓松玉大人見笑了?!雇跣∏嗷?,他蹦蹦跳跳跟在後頭,問著朱虹怎麼稱呼,知曉是松玉徒孫,還是個有三百年道行的珍珠精,馬上又恭敬行了個禮,「三百年的珍珠精能化人,真是太厲害啦!朱虹大人定是了不起的人物,咱可修煉了要六百多年,前兩年才能化人呢,但常常不小心,舌頭就變成蛇信子,還有鱗片會跑出來……」

    是尾話多的小青蛇,松玉微笑,想著這一路過去,小徒孫們應(yīng)該也不會無聊了。

    將王小青帶去同胡素與秋綟認識後,朱虹便被送回去休憩,他一沾枕,雙眼便受不住的閉緊睡沉,松玉在上船前已經(jīng)布下層層陣法并不擔憂有人打擾,便一如往常替他施術(shù)拔除身上咒術(shù),等將這些做完,他離開艙房,就見胡素拿著酒瓶坐在外頭小桌旁迎著河風等他。

    「師父呀,您還真疼那孩子?!共粫澊约旱暮偩┲箅┌木o緊,他雖是狐族,化作人身卻是怕冷又怕熱,被焦白霜說過好幾次嬌生慣養(yǎng)得很,他也不在乎,仍舊是要處處吃好用好,冷就穿大棉襖,熱就要冰塊扇子涼茶伺候,他烘著小炭爐,溫著酒烤著出門前焦白霜塞給他的腌jrou乾,要松玉來與他喝個兩杯。

    松玉坐了過去,替他翻著jrou片,笑道:「我對你們都一樣疼?!?/br>
    「少來呢,您拿話誆誰就是別想誆我?!购匦χ?,捻起一片rou乾喊著燙但又忙吃下去,吐著舌尖,沒有那些在師侄們面前的裝模作樣,率真許多:「那孩子身子還好麼?要出門前,花醆傳了一堆音過來要我好生注意照顧,深怕我把他拿去賣了似的?!?/br>
    「還行?!共⒉淮蛩阍谥旌缟砩险f太多,松玉啜了口酒,問道:「王小青與九九呢?」

    胡素吃完三條rou乾又喝半壺酒,整只狐貍都暖呼呼的,滿足嘆了口氣後道:「秋綟那孩子頭次這樣跟您出來,情緒緊張,早就困了,我將他趕去睡,那小青蛇自告奮勇要幫忙駕船,我就丟給他了,後半夜我會去接手顧船,您老別擔心,再去陪陪朱虹罷,要不就早些休息?!?/br>
    松玉搖搖頭道:「他這時候睡得熟,不需要。船我來顧。」

    胡素道:「哪能讓您老人家c煩,頭次陪您這樣出來走,弟子自要攬著將事做好呢,也才不會在那些侄兒們面前丟臉。咱去就好——不過,先再來吃個十條,填飽肚子好辦事。唉,焦白霜挺煩,這次不肯給我摻辣的,不過就是上次吃多了破嘴,這次全都給我弄鹽味醬味的,不夠有滋味呀……」

    聽著胡素咕噥抱怨著,松玉替他烤著jrou時看向天際,此時已近丑時,遠方月明星稀,江面上漁火重重,沿途看去也有不少商船正在趕路,帶著徒弟徒孫們出遠的第一日就這般平安的過去了。

    ***

    秋日薄艷從窗欞照耀進來時,朱虹剛巧轉(zhuǎn)醒,他rou著眼睛想著要趕緊去幫著師兄做早點、想著不知道小青蛇吃什麼時,突然聽到外頭傳來驚天震響,更有類似炮火般的聲音——他從前在海里時見過有百姓拿炮火在大船上打海怪,記得這樣的聲音。

    原本還沒全醒的腦袋頓時都被嚇醒了,他趕緊跳下床,都還來不及擦個臉,才走到船頭,就被眼前場景弄得張大嘴,反應(yīng)不過來傻站著。

    只見原本該是平靜的江面上,有三名修士浮空打成一團,那炮火聲是其中一名男修士弄出的,他氣勢洶洶,手里拿個長長的竹筒子形狀法寶,從里頭不斷飛出金光火彈,炸向另一邊兩名女修。

    兩名女修緊緊相依,舉止親密,邊閃著那些金光火彈同時,其中一人拋出彩綾攻了過去,另一名護在身後,一手打出傘來,勉強擋住一些火彈。

    整條江面因為這場修士間的大戰(zhàn)被堵住了,好些普通百姓漁船、商船遠遠躲在一旁,船夫、商船主人們皆是苦著臉,唯有綠松派這艘船上彌漫著悠哉的氣息。

    「朱虹,早呀?!拐弥煌霟嵝尤什栲ㄖ?,胡素整個人換了件新袍子,風度翩翩,儀態(tài)優(yōu)雅,好似在看著唱戲般的愜意:「你醒的正好,剛巧趕上看好戲呢?!?/br>
    王小青則是興奮趴在船頭看熱鬧,秋綟看來緊張的顧著這條活潑的小青蛇,深怕他掉進水里。

    坐著的松玉則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要朱虹過去。

    「好戲?」朱虹愣愣做到松玉身邊,被他拿起濕巾擦臉,也不知是不是先預(yù)料到,他身邊備有一盆溫水與毛巾。

    松玉問道:「被嚇醒了?臉也不洗?!?/br>
    謝過松玉,朱虹搖頭道:「剛巧醒了。師祖,這是怎麼啦?」

    「報告朱虹大人,由愛生恨!搶情人啦!」王小青則率先舉手回答,他的大眼睛閃閃發(fā)亮,興奮的不得了,說他是聽河里的水蛇跟魚兒們說著的,這些河里的魚蝦說昨晚就聽到在吵了,沒想到今早打成這般:「那兩個女修是一對兒,那個男修相中長得高的那個,一直不停sao擾,追到這兒來想要搶人,太壞啦!」

    (待續(xù))

    小劇場:

    關(guān)於焦白霜三:

    焦白霜初到綠松派時,h蘆心想,終於來了個正經(jīng)兒的了——且看他好好一位名門子弟,綠衫白裳銀繡鞋,翡翠石花流蘇冠,玉簫長劍金絲帶,風流俊雅,眉梢眼尾盡是水色天光,真不愧是焦家名響修界的三子,霜白劍,焦白霜。

    豈料眨個眼兒,俊俏貴公子嘴一歪,眼一翻,開始處處挑惕嫌棄起來,嘴里叨念個沒完——大意就是,這個門派真是太亂七八遭!我焦公子忍受不了!當即卷起寬袖對著綠松派山門就是一陣搗鼓改造,接著再腳一踢,開始整起洞府蓋起房子,處處規(guī)劃,無一不仔細。

    本來松玉與枇杷樹精、前屍鬼將軍三人住在這山洞里幾十年也是悠哉快活,怎到這貴公子眼中,這處就像個j舍荒山?

    且不只是管起住來了,食衣日常用物,焦公子也有意見。

    松玉靈石多錢花不完?沒有這回事!我也來管!別再給我亂花錢!帳簿清楚明白讓h蘆頓時失去用處——焦公子就是如此優(yōu)秀。

    h蘆閑閑無事數(shù)日後,禁不住對松玉嘀咕,說他找的不是三師弟麼?怎麼像找來個管事的。

    坐在焦白霜不知從何找來的上好黑石椅上,倚著上好黑石桌,喝著焦白霜又不知從何生來的好茶,吃著焦白霜再不知從何找來的精致糕點,綠松石精微微笑道:「不好麼?聰明伶俐會辦事,管錢計較最在行,我從前去焦家吃宴時,就很欣賞他?!?/br>
    h蘆的額間掉了滴汗,他問道:「……吃宴?您老,又用了什麼身份跟臉去蹭人家的家宴?」

    成了松玉徒弟這些年來,他漸漸知曉這師父有些怪毛病,常常換臉換身份到處跑跑,也不知怎麼辦到的,還從未被人識破。

    松玉俊顏頗為無辜,那雙湛藍眼眸眨了眨,看得枇杷樹精渾身都要長木疙瘩:「唔,用了天劍門一個峰主的名字,叫什麼呢……啊,顧惜。不過臉不是他的。隨便弄的,喏,長這樣。好看不?」松玉手一抬,袖子遮臉不過一息間,再放下,變成了個有著長胡子細眼睛的中年男子。

    剛巧帶著匠人經(jīng)過的焦白霜目睹了這幕,風流貴公子瞪眼,盯著松玉剛變出來的那張臉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您老給我解釋一下這怎麼回事。」焦三公子咬牙切齒問道,他就奇怪,他跟松玉分明從來沒見過面,但這綠松石精卻是對他一些事情了若指掌,這不是曾經(jīng)多次在他家出入,與他交談甚歡、指點過他武學的顧惜麼?

    松玉又抬起袖子遮面,再放下,變回原本容顏,然後又露出他那招牌似的,溫雅和善動人的笑:「好孩子,不過就是師父相中你了,所以費點心思先去了解了解你麼?!?/br>
    焦白霜吼道:「那您這陣子還裝作不認識我!早點交待不行?」

    松玉啜了口茶,悠悠道:「沒有裝,只是你沒發(fā)現(xiàn),我就不說罷了。且你這陣子這麼忙,不好吵你?!?/br>
    講得還真是理直氣壯!焦白霜更氣,繞著松玉轉(zhuǎn)了幾圈,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您您您了好幾句,最後氣惱又無奈的領(lǐng)著在一旁尷尬的匠人走了:「我先去跟他確定好設(shè)計圖!再回來找您算帳!」

    松玉頷首道:「慢慢來,不急。不急?!拐f著優(yōu)雅捻起茶點慢慢吃著。

    h蘆:「……」小子,你還真覺得有辦法跟這顆石頭精算帳???

    在一旁始終看戲大吃茶點的顏華衣哈哈大笑,直接說出h蘆的心底話:「哎喲喂,他斗不過師父啦,哈哈哈哈!」

    走得遠遠的焦白霜用力打了個噴嚏。

    小蒼風:

    蒼風見到花醆時,他十歲。

    七歲那年,因為家里著實太窮,他被賣進了一個姓何的官老爺家當家童。

    是買斷的,死契。永遠不能回家的那種。

    但才七歲的孩子那懂那麼多,只記得被賣進去的第一日成日就在想著爹,想著娘,想著弟弟meimei,想著送他離開時,哭著的奶奶。

    奶奶因為家里沒錢,已經(jīng)好幾日沒吃一頓好的,瘦的厲害,枯瘦的手緊抱著他不放,淚熱熱落在他的發(fā)頂,說著,孫啊,苦了你啊……

    從小被奶奶放在心尖兒上疼的蒼風最怕奶奶哭。第一日,y脾氣又想逃回家找奶奶的蒼風便被打到吃不下飯、嘴角跟手掌心還有腿肚子都腫了。帶著他、替他擦藥的jiejie說,小風呀,別這麼不聽話,你的命已經(jīng)是老爺?shù)牧?,管家爺爺要你做什麼,你就乖乖做便是,這到處鬧饑荒的日子,這里賞你口飯吃,還讓你家里人能撐過這個年,已經(jīng)是天大恩情了,不要不識好歹。

    jiejie又說,你若真要這麼不乖,等老爺把你返回去,你全家就要因你餓死了,知道不?說完這些,jiejie又嘆氣,說小風啊,你也是挺厲害,被揍成這樣,一滴淚也不掉……傻孩子,若難受,哭出來會好些,你便哭呀,jiejie不會笑你的。

    jiejie姓葉,他說,他第一日進來,晚上窩棉被里,哭了好久好久。那時他還b蒼風大呢,九歲,所以七歲的蒼風要哭,就哭罷。

    蒼風搖搖頭,淚y是一滴也不肯掉,他還在想著爹娘,想著弟妹,想著奶奶,但在那日的疼痛下,葉jiejie的話中,他多少明白了,自己不能回去了。

    若回去,家里的人都會被他害死的。

    蒼風其實知道的——前一晚,阿娘抱著他哭了許久,一直跟他說對不住,對不住,但這旱災(zāi)實在太久,家里擠不出糧來了,只能犧牲他——他知道的,他再也不能回家了。

    但他畢竟還小,又抱著一點希望。

    而那點希望,在第一日就徹底湮滅。

    那一年,蒼風成了官老爺家的小童仆,日日挨罵,天天討打,他做事是俐落,學習亦快,是名稱職的小家仆,但因為脾氣y,臉上總是不帶笑,莫名就這麼成了小少爺?shù)难壑嗅?,每日因讀書、什麼什麼的而不爽快的小少爺找著機會就來欺辱他解氣。

    小少爺是主,蒼風是奴,主子要對奴仆做些什麼,簽了死契的蒼風是不能抵抗的。

    不能抵抗,但才能記著的。

    何小少爺總是有無盡的理由找蒼風麻煩,他每打一拳在蒼風身上,蒼風就在心里做個記號,他叫蒼風當狗爬,蒼風便在心中揍了他十下。

    十歲大的小少爺真要折騰蒼風,旁人看了只能勸勸,也真沒人敢阻止。

    不知不覺間,蒼風心中已經(jīng)記下了近要千筆的記號,在心底痛揍小少爺不知要幾百下。

    葉jiejie心疼他,卻也沒什麼辦法,只能每日安慰他,說小少爺還不懂事,再大些就不會了。

    rou著被打疼的肚子,蒼風不回話,他進來當童仆已經(jīng)過去一年多,小少爺也從十歲長到十一歲,這才一年,但在他心中已過了好久好久,長大是什麼概念呢?而小少爺又要多久才會長大?他長大了,真就再也不會這樣鎮(zhèn)日找他麻煩了麼?

    他心中想著這些,卻也知道這個答案誰也不能給他。

    葉jiejie的安慰,畢竟只是安慰。

    領(lǐng)悟到這件事情時,他八歲生辰剛過沒多久,但這一年,沒有人會替他過生辰了,從前在家里頭,阿娘會替他煮顆紅j蛋,家境雖然不好,但也是有rou吃的,但那一年生辰,蒼風什麼都沒有,只有下午少爺給的一頓打,管家爺爺?shù)囊活D罵,還有葉jiejie替他rou著傷口的幾滴淚。

    蒼風八歲那年,已經(jīng)在想著死這件事情了。

    他想,不知道日日這樣挨打、這樣被罵,是不是很快就會死掉了?隔壁的人家,據(jù)說前幾日才抬出去一個小仆……若能早點死掉,就能早日解脫。

    畢竟他已經(jīng)沒有家,沒有歸處了。

    但蒼風命y,一轉(zhuǎn)眼,他又活過了兩年,雖然少爺看他不順眼,外頭饑荒鬧的厲害,但這官家給仆人那口飯還是舍得給的,他雖然常被打罵,卻也逐漸抽高,五官長開來,十歲的男孩,隱隱可見將來有多麼俊俏。

    同時少爺對他的欺辱更加厲害起來。

    葉jiejie跟他說,或許,少爺是忌妒你罷。

    忌妒什麼呢?他是主,我是奴,他有許多,而我什麼都沒有。又是一夜,蒼風站在井邊擦著身子,小心避開身上傷口,不解問著在旁兒等著替他擦藥的葉jiejie。

    葉jiejie苦笑,拿帕子替他擦臉,動作溫柔。葉jiejie對蒼風極好,原因無他,他家中也有個跟蒼風差不多年紀的弟弟——但葉jiejie這輩子,同樣再也看不到那個小弟弟了。

    把蒼風當親弟弟看的葉jiejie道:「忌妒你長得好啊,傻小風……」

    何少爺出世時,臉上便有塊去不掉的班,而他天生矮小,塌鼻豆眼,天生自卑,而就在他已經(jīng)生出美丑觀念又在乎起來時,家里來了個俊俏的小童仆,還越長越好,自是越看越不順眼。

    但蒼風不懂這些,他天生對美或丑并沒有太大感覺,只想著能吃飯溫飽,能少挨頓揍,能早日死一死什麼的,這就是他的人生,他的個性。

    他真不懂,長得好又如何?人活著,出生好勝過一切。何少爺忌妒他長得好,但蒼風又何不是忌妒他有父母疼愛,吃飽穿暖,能讀書識字,還不會挨揍挨打。

    蒼風對著葉jiejie說著這些,他說,何少爺真是不知足。

    見他不懂,葉jiejie嘆氣,溫聲道,「我也才大你幾歲,也不懂那麼多,但或許人就是總想著自己沒有的東西罷?」

    知足是那麼難,就算擁有再多,人總是會看著自己沒有的——蒼風那年更加深切的領(lǐng)悟到這個道理,是花醆跟著胡素一同來到這個城鎮(zhèn)時。

    那一年乾旱好不容易解除過去了,天下起綿綿的雨滋潤了大地,卻又出現(xiàn)黑殭做亂。

    前些年因為乾旱饑荒死去被隨意拋於亂葬崗的許多屍t在一日早春醒了過來——跳殭、黑毛殭、白毛殭侵擾了大半個城鎮(zhèn),兩名路過的仙修順手幫忙除去後,其中一名據(jù)說美的驚人的修士要順便在這兒找找有沒有有緣的徒弟。

    那人便是花醆。

    美人仙修翹著腿霸占了何官老爺家的大廳、主位椅子,囂張開了條件,自認有仙緣,十四歲以下的童子都可來讓他瞧瞧。

    「瞧順眼了,就帶回去享長生不老!」這麼說著的花醆,將整個城里孩子們嫌過一輪後,目光最終放到了蒼風身上。

    記得那日,蒼風又被何小少爺壓著打罵——原因說來也是花醆的錯,因為他拒絕了小少爺當徒弟的請求,把何老官爺送上前的好幾百兩銀子都丟了回去。

    小少爺擁有了很多,父母疼愛,家財萬貫,如今更想要能長生不老,得到仙緣,他很有自信,能用父親的銀子打動仙人,他想,聽說修道到一個境界,丑人也能變俊變美,瞧瞧兩名修士長得如此絕l,他更渴望自己能跟著上山求道。

    本自信滿滿,以為能求得仙緣的何小少爺氣地將正在打掃後院的蒼風拎了出來一陣好打,他那日特別氣,打的實在厲害,且越揍越狠,雙目通紅,像要把蒼風打死才甘愿。

    葉jiejie在旁哭著喊說少爺別打了、少爺別打了,小風要被打死了。

    氣瘋的小少爺狠揍著蒼風,嘴里恨恨罵道:「竟敢嫌我不順眼!竟敢說我雖有靈根但資質(zhì)不好……混帳!混帳!」

    誰都不敢阻止少爺,連葉jiejie都被架離開,整個院子里只有小少爺不斷的揍罵聲,還有那拳拳揍在蒼風rou上的聲音。

    死亡那時候真的很近很近,感受到這點,十歲的蒼風往常會隨小少爺揍,但那日不知怎麼的,他一時想起在大廳中的修士。

    蒼風沒見過那兩名修士,但既然幫著城里除了殭屍,想必是好人罷?好人會不會愿意救救他?若被救了……他能回家看看奶奶麼……

    若不愿意救他,那他今日被打死了也該真的是命了。

    這麼想著的蒼風鼓起勇氣,用力推開了小少爺,瘸著腿一路滴著血沖向大廳。

    但還沒進到大廳,他便被率著其他奴仆的小少爺追上,壓在門檻上狠狠痛揍。

    「要你躲!要你逃!一條爛命還想活?竟敢推你少爺我——」小少爺氣極了,真要活活將他打死,他一拳一拳打著蒼風的心窩、肚子,恨不得他馬上就死在這兒。

    也就是在那時,花醆出現(xiàn)了。

    「喲,小霸王在欺負誰呀?」花醆甩著發(fā)辮跳了出來,身後跟著拿摺子摀嘴驚訝的胡素。

    蒼風記得那時恰好正午,春艷燦爛,晴光大好,花醆穿著一身深藍勁裝,簡單好看,整個人當?shù)闷鹈啦粍偈者@四個字——當然那時候的蒼風是不知道有這樣成語的。

    而是事後回想起,他覺得用這樣的字詞來形容自己的傻師父,最是恰好。

    「這個好。」花醆那一日一腳踩在何小少爺身上,一手挑起蒼風下巴,看著他臟兮兮的臉、帶血的唇角、倔強沒有活力的雙目,笑得開心燦爛,說他就要這個當徒弟了。

    胡素在他身後嘆了口氣:「你怎踩了人家官老爺?shù)膬鹤幽亍?/br>
    花醆才不理,他捧著蒼風的腦袋看了看,也不管有沒有弄疼他,一雙大眼笑瞇著,溫柔又開心地道:「長的丑!看來倔!靈根不錯還打不死??!我喜歡!」

    滿腦血的蒼風,十歲的蒼風,三年來天天想著何時才會死的蒼風,那一日後,在那雙滿是春光溫柔的雙眸注視下,慢慢地,慢慢地,活起來了。

    ……不過還打不死是什麼評語?多年後想起這句話,蒼風看著正在竹榻上呼呼大睡的美人師父,莫名有些想嘆氣。qцγцΖんAIщц.cом(quyuzhai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