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他無比需要洛洛在他身邊，可以抱在懷里，給他慰藉。

    忽然，溫暖落在了他的肩上，將寒風(fēng)隔開。

    曲諳抬起頭，空云落的外袍正披在他的身上，上面有淡淡的，像草尖上的露水一樣清雅的味道。

    曲諳怔然，洛洛……

    次日清晨，曲諳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靠著空云落的胸膛，昨晚上好像是他困得不行，被空云落攬過去的時候也毫無抵抗，就這么靠了一夜……

    “醒了？”空云落垂眸看著他，“放哨？”

    曲諳頓時羞赧不已，“你叫醒我我就不睡了！”

    空云落嗤笑。

    段千玿早早醒來，已做好了準(zhǔn)備，三人前去望懸湖。

    湖邊的船家只有零散幾家，他們租了一艘漁船，付了錢便往湖心劃。

    正喜滋滋數(shù)錢的船家只當(dāng)他們是來游湖的，卻眼睜睜看著他們越劃越遠(yuǎn)，連帶他的船都變成了一個小點。

    這三人莫不是要渡過去吧？

    他忙攏起手喊道：“別再往里走了！過不了！會死人的！哎呀我的船吶！”

    原本最好的時間是正午，陽光充足，視線開闊，但越往后拖不確定的因素就越多，便只能選擇天亮?xí)r動身。離岸邊越遠(yuǎn)，溫度就越低，船上只有曲諳裹得厚厚實實，另外兩個一切照舊，沒事人一樣。

    湖面繚繞著霧氣，出了劃槳的水聲外，再無一點動靜，仿佛他們漸漸遠(yuǎn)離人間。

    曲諳試著把手放進(jìn)湖中，立刻抽出來，手已凍得發(fā)紅，他呼呼呵著熱氣。

    “就快到了。”曲諳牙關(guān)發(fā)抖，“湖心的范圍覆著一層薄冰，越往中間走找到望懸草的可能性就越大。”

    又朝中間劃了近一刻鐘，漁船破開了薄冰，曲諳閉著眼睛在心中搜尋感應(yīng)著，寒氣似乎化作了冰錐，一下一下鑿著他的心臟，曲諳知道這不是冷的，而是這個世界的意志的懲處。

    我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找到……我可以找到！

    曲諳極力構(gòu)想出望懸草的模樣，他沒見過，但他描寫過。

    幽藍(lán)色的草葉宛如女子發(fā)上美麗纖長的發(fā)帶，在昏暗的深湖中搖曳。

    “唔……”曲諳深深低下頭，心臟的疼痛令他眼前發(fā)昏，在寒冷如斯的境地下他竟?jié)M頭冷汗。

    “停。”曲諳艱難道，“在這里，這下面……應(yīng)該會有，望懸草?！?/br>
    “你怎么了？”空云落抬起他的下巴，見他蒼白如薄紙的臉色，神色嚴(yán)峻下來，“是心臟里的東西在作祟？”

    “沒關(guān)系。”曲諳擠出一個安心的笑容，“老毛病，很快就好……段先生，麻煩你了?！?/br>
    段千玿點了點頭，他將麻繩的一端捆在腰上，另一端系在船尾，接著再套上簡陋笨重的水息鐘，最后帶上了冰蠶絲手套。

    “藥。”曲諳遞出個小瓶。

    段千玿嘴角抽了抽，他從未想過自己有天竟要主動吃下烈性春藥。

    他倒出一枚粗糙的藥丸，一口吞下，藥丸粗糲的表面擦過他的喉嚨、食道，就像打火石一般，迅速擦出熱來。

    咽下去的感覺還沒消失，段千玿渾身就像燒起來一般。

    “安全為重，不要勉強，堅持不住一定要扯繩子……”曲諳叮囑的話還沒說完，段千玿就跳了下去。

    并非他不耐，而是這藥太霸道，他的血液化作了巖漿似的，再不降溫他神志就要失守。

    借著這藥性，入水時段千玿沒感到多少不適，反因冷卻了身體而舒爽。

    望懸湖有近五十丈深，慢慢下沉的過程中，段千玿明顯感受到水溫越來越低，他的身體表面的感官已冷到麻痹，但滲進(jìn)四肢百骸的寒氣逐漸洶涌，那股霸道的火熱在與之抵抗。

    差不多潛到半途，水息鐘失去作用，段千玿將其脫下，接下來就要完全靠他自身了。

    “呼……”曲諳小心翼翼呵出一口霧氣，他蒼白得幾乎一觸即破，厚重的衣物似乎毫無用處，他的心臟在絞疼，他的身體被寒氣侵襲，仿佛在龜裂一般。

    “好冷……”曲諳發(fā)抖，木船隔得住水，卻隔不住冷。

    下一秒，他被摟緊溫暖的懷抱，像就像融雪的冬日，他坐在暖爐旁邊。

    曲諳本能地往里縮，臉貼著熱源，嘴里呢喃：“冷……冷……”

    空云落將他抱得更緊，手環(huán)過曲諳的腦袋，捂住了他冰涼的耳朵。

    這下曲諳才算好一些，抖得不那么厲害了。

    “誰叫你也跟來?！笨赵坡涞皖^，嘴唇擦過曲諳的發(fā)頂，“活該?！?/br>
    曲諳聽到了，有些委屈，我是為了誰?。?/br>
    他只能像只畏寒的貓仔，努力把自己縮進(jìn)溫暖里。

    望懸湖中。

    段千玿順利潛到了底，若不是他體質(zhì)強悍，內(nèi)力雄厚，早在中途就被著千萬石的重量壓扁，更何況最深處仿佛柔軟的寒冰，他體內(nèi)的藥效幾乎全被冷意吞噬殆盡。

    丹田針扎般的疼起來，段千玿快到極限了，必須要快點找到望懸草。

    幸而曲諳所言非虛，在近乎黑暗的湖底，段千玿在一塊巖石之后找到了一株似乎發(fā)著幽幽藍(lán)光的望懸草，他心底一松，游過去，對它伸出了手。

    而變故就在此刻。

    段千玿握住望懸草的那一瞬間，冷銳的寒氣爆發(fā)一般順著他的手闖進(jìn)他的身體里，以破軍之勢碾過他的經(jīng)脈，凍結(jié)他的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