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煉獄的開始
十分辛苦的和尚求推薦票,求鼓勵……) 見陳希亮為了說服自己讀書,連真宗皇帝的廣告詞都拿出來了,陳恪不禁暗暗偷笑……他上輩子好歹也是二三十歲的人了,怎么會連簡單的道理都不懂?誰不知道大宋朝有兩個階級——君與士大夫是一層,其余人等是另一層。 當(dāng)大宋朝的官,不僅有地位、有尊嚴、有經(jīng)濟收入,而且相當(dāng)于拿到一面免死金牌——這是個不殺士大夫的國家啊,就算犯了法,頂多就是罷官、流放,不抄家、不株連,更不用擔(dān)心哪天會被自殺。要不后世讀書人,怎會那么神往大宋呢? 不說別的,皇帝親自作廣告的工作,那肯定是有政策傾斜的。除非實在不是那塊料,否則不讀書求出仕的話,絕對是腦袋被門夾了。 但是做慣買賣的人,一要察言觀sè,二要藏住心里的想法。陳希亮的心意自然沒什么好猜的——可憐天下父母心,只盼嬌兒好讀書。從根本上,兩人并沒有沖突,然而陳恪的xìng子,帶著前世的烙印,最不愿受人管束。他不奢望無拘無束,但要爭取盡可能多的zìyóu,便裝出一副無心向?qū)W的樣子,等著陳希亮給出優(yōu)厚的條件。 這個分寸要拿捏好,不然把陳希亮惹毛了,可就得雞飛蛋打了。 正所謂‘君子可以欺之方’,不欺白不欺啊…… 果然,陳希亮率先出價了:“只要能完成每天的功課,其余時間你可以zìyóu支配!” “每天都要應(yīng)付功課的話,時間太瑣碎?!标愩∵€價道:“不如一段時間檢查一次,這樣你好我也好?!?/br> “你要那么多時間作甚?”在陳希亮印象中,這么大孩子,不就是玩么,還用拿出整rì的時間來玩耍? “不瞞爹爹說……”陳恪便道出,自己這幾rì的去向。 陳希亮起先氣不打一處來,直想揍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子,但當(dāng)聽他說到,陳恪決定將炒菜技術(shù)傳授給那蔡傳富,使其有能力養(yǎng)活老娘時,陳希亮又感動了:“那蔡老板的確是孝子,你能幫他的話,實在是一樁積善積德事?!闭f著拍拍他的頭道:“原來汝等昨rì,是做此勾當(dāng)去了,直說不就完了?何必瞞著我,白吃一頓板子不說,還關(guān)了一宿的禁閉?!?/br> “……”陳恪輕輕一記馬屁奉上道:“哪想到你這么……開明?!?/br> “某本就個開明的老子?!标愊A凉皇苡?,呵呵笑道:“你可以去教他廚藝,不過入股之事,就免了吧。君子不趁人之危,我們只要回賬來就是了。” “……”陳恪心說,真是個敗家老子,便堅持道:“我們家將來也需要個進項,總不能光指著爹爹下力氣,收回來款子后,還是在他店里入點干股吧,橫豎不欺他就是了。” “這樣,等他生意好起來再說,”陳希亮不是那種古板之人,想想也是個理,萬一自己長病生災(zāi),孩子們總不至于餓死,便叮囑道:“到時候人家有能力還債,還愿讓我們?nèi)牍?,就不算我們趁人之危了?!?/br> “是。”陳恪點見敷衍過去,便很痛快道:“全聽爹爹的。” “那就五天檢查一次功課。”陳希亮也不知道這樣對不對,但他愿意試試。因為他從陳恪的身上,感到了無窮的活力。不免生出一份期待,想看他能折騰出一番什么樣的新天地! “還是十天吧……” “嗯……”陳希亮鼻音濃重。 “五天就五天……”陳恪果斷接受,不敢再還價。 ~~~~~~~~~~~~~~~~~~~~~~~~~~~~ 陳恪還是小看了陳希亮,君子雖然可欺,但智商一點不低,陳希亮在父子之約里,還是留了后門的——父子只約定五天一查,但課業(yè)量多少,卻掌握在老子手里。 古人學(xué)問無遺力,豈能讓頑劣兒討清閑? 而且老陳是鉚足了勁兒,想讓自家三郎和蘇家二郎比一比,倒要看看誰家兒郎更優(yōu)秀! 經(jīng)過深熟慮后,他決定以最高的標(biāo)準(zhǔn)來要求陳恪,在具體制定課程之前,陳希亮先對陳恪進行一次全面的摸底考試。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的大學(xué)知識要遠好于預(yù)期,但小學(xué)知識卻一塌糊涂。 這年代,以經(jīng)學(xué)為大學(xué),稱語言文字之學(xué)為小學(xué)。比起宋人來,陳恪有超時代的知識積累,分析問題更加全面,考角度更加新穎,加之他自幼熟讀儒家典籍,對一些微言大義的解釋與闡發(fā),自然遠超同齡人,甚至比陳希亮也不遑多讓。 但陳恪的知識支離破碎,不成體系。對一些經(jīng)義理解的很深刻,對一些經(jīng)義又曲解的很厲害,對一些經(jīng)義更是一竅不通……不過在陳希亮看來,這很正常,因為自己從沒對他講解過經(jīng)義,只要他反復(fù)背誦。 這倒不是陳希亮偷懶,而是因為此時教學(xué)方法如此。一者,是為后續(xù)學(xué)習(xí)打下牢固的基礎(chǔ)。二來,是這些圣人之言都有深刻的哲理和內(nèi)涵,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講了也未必明白。需要學(xué)生自己體悟,然后等到進入高一層學(xué)習(xí)時,由學(xué)問深厚的宿儒,來傳道授業(yè)解惑的。 無論如何,陳希亮認定陳恪的悟xìng極高、考能力極強。在沒有老師講授的情況下,就能自己想到這么多東西……簡直是大儒的胚子啊! ‘孔夫子小時候,也不過如此吧……’做父親的不無意yín的想道。要是他知道,陳恪的那些驚艷之談,都是從后世的書籍、網(wǎng)絡(luò)上看來的,不知該有多失望。 但在小學(xué)方面,陳恪的表現(xiàn)就慘不忍睹了。 所謂小學(xué),就是要求學(xué)生對字詞辨形體、通音韻、明訓(xùn)詁。 首先是辨形體,陳恪雖幾乎無字不識,可一筆字寫得太丑……這倒不是大問題,因為古人并不是從幼年開始習(xí)字,他們認為幼時‘骨軟易傷’,所以要等到孩子長大些。才開始教其提筆練字。大約就是從十歲開始,而三郎還不到十歲呢。 真正的麻煩在‘通音韻’和‘明訓(xùn)詁’方面。所謂音韻,就是文字的讀音,所謂訓(xùn)詁,就是對字詞的解釋。前者是后者的基礎(chǔ),不通音韻,就無法真正訓(xùn)詁。 陳恪的麻煩就在這里,由于時代的古今遷移,地域的南北阻隔,彼此的語音差異是十分明顯的。所以他在陳希亮面前,才盡量少說話,就是怕被識破露餡。 但你要讀書識字,押韻做對,就必須掌握今人的聲韻調(diào)。更恐怖的是,除了掌握宋代人的聲韻外,還得掌握古人的……唐代人有唐人的音韻,漢代人有漢人的音韻,先秦人有先秦的音韻,掌握不好那時代的聲韻調(diào),就無法真正理解那個時代的文字……因為訓(xùn)釋詞義,往往需要通過語音來說明問題。 其實,宋代人自己都不怎么治小學(xué),不去深究經(jīng)文的含義,也不去探索古人的聲韻,但那只是說一般的士子。凡是有成就的大學(xué)問家,無一不jīng通音韻學(xué)和訓(xùn)詁學(xué),因為小學(xué)是大學(xué)的基礎(chǔ)?;A(chǔ)打不好,上層建筑自然談不上多牢固。 陳希亮就堅持認為,不通文字、聲韻、訓(xùn)詁、天文、歷法、數(shù)術(shù),不能讀古書,只能人云亦云,不能發(fā)前人所未發(fā)! 他這是把自家三郎,照著大儒的方向培養(yǎng)?。?/br> ~~~~~~~~~~~~~~~~~~~~~~~~~~~~~~~~~ 找出問題來,自然要對癥下藥,陳希亮開出了第一份作業(yè)——臨《廣韻》正文一遍。 所謂《廣韻》,全稱《大宋重修廣韻》,共五卷,是開國時官修的一部韻書,也是歷代韻書集大成者。全書收字二萬六千一百九十四個,注文共十九萬一千六百九十二字,基本上是誰看誰吐,望之尚且生畏,哪里提得起學(xué)習(xí)的興致? 這當(dāng)然不符合宋朝,將科舉做成最廣泛事業(yè)的目標(biāo),所以真宗年間,為了便于士子記誦和掌握,降低應(yīng)試難度。禮部又頒行了較為簡略的《韻略》,只收字九千五百九十個,較《廣韻》少了許多。 但陳希亮對三郎高標(biāo)準(zhǔn),嚴要求,自然跳過《韻略》,直接奔《廣韻》去了。 三郎看到這五本韻書,算算時間,一天抄一本,還得用正書,一字不得潦草!不禁心中狂叫:‘你妹啊,還讓我干別的不?’ 他提出抗議,但陳希亮掀起溫情的面紗,露出了嚴酷本相,面無表情道:“按照約定,只要你一次沒完成功課,特權(quán)就要取消!”說著冷冷笑道:“與其在這里哀嘆,不如趕緊提筆寫字!” “啊……”三郎慘叫一聲,倒在床上。原本還對他爭取到zìyóu,無限羨慕兄弟們,全都只剩下深深的同情。 分割 章節(jié)寫得不易啊,查了不知道多少資料。同志們,需要票票勉勵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