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個月女,不簡單啊。 徐田曹散去輕視之心,又生出幾分期待。 月女當真有幾分神異,是奇人,當以禮待之。 徐田曹翻身下馬。 翻天覆地的變化,驅(qū)散徐田曹隱藏在心底的自持,他牽著馬,往村落走去。 忙碌的眾人很快發(fā)現(xiàn)了徐田曹,冬季,穿皮裘的人非富即貴,無人敢上前搭話,直至一名老婦人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 老婦人面容看起來已經(jīng)四十來歲,黑發(fā)中夾雜著銀絲,衣裳磨損出長長的毛邊。不過她的身形卻不佝僂,腰桿挺的很直。 漢時實行保甲制度,五戶為一‘伍’,十戶為一‘什’,,一個家有一個戶長,戶長推舉出伍長與什長,算是最最基層的小官,因老婦人夫死后,她繼了丈夫的什長之位,徐田曹對她稍有印象,記得她姓鄭,于是詢問道: “鄭什?” 什是職位,被喚鄭什的老婦人名字是鄭桑,也就是韓盈的母親,她走到徐田曹面前,問道: “是我,田曹怎會今日前來?” “我是來尋月女?!?/br> 不清楚狀況,徐田曹沒有貿(mào)然求見。而是向鄭桑問道: “你可知月女來歷?” 鄭桑對韓盈的來歷有些無法言語,她沉默片刻,長嘆一聲,道: “您隨我來,一見便知?!?/br> 說完,鄭桑就為徐田曹引路。 健馬被人牽去安置,徐田曹心中升起幾分疑惑,只覺得月女越發(fā)神秘。 他跟上鄭桑步伐,片刻,方發(fā)現(xiàn)地面極為整潔,少有泥濘污穢,走起來極為舒適,粗略計算了整潔路面需要的人工,徐田曹心中更為驚駭。 一個百十來人的村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震撼和不解讓徐田曹呼吸有些急促,月女的形象也越發(fā)神秘,他忍不住在心底問: 月女,你到底是什么存在? 疑惑中,鄭桑停在了村內(nèi)最好的一間土屋前,她沒有掀開厚厚的草簾,而是先問道: “月女,有人求見?!?/br> 徐田曹下意識屏住呼吸, 清脆悅耳的童音從屋內(nèi)傳來。 “進?!?/br> 徐田曹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去見岳父的那刻,他脖頸僵硬,衣袖中手攥緊又松開,汗津津的。 看鄭桑沒有進去的意思,徐田曹做了個深呼吸,僵硬的抬起手,將厚草簾掀開,踏入其中。 屋內(nèi)與外界儼然是兩個世界,內(nèi)里溫暖如春,一股熱浪撲面而來,瞬間驅(qū)散路上奔波帶來的刺骨寒意。 徐田曹眼睛快速掃過整個屋內(nèi)陳設,發(fā)覺土屋屋內(nèi)還是有些漏怯,設施過于簡陋,只用土與石板壘了多個土柜,堆放著各色莫名干枯雜草樹皮樹根,不知作何用途。 緊接著,徐田曹目光又從榻上半米大小的沉重木箱滑向榻上的人,在確定整個土屋只有她之后,徐田曹瞳孔猛的擴張,旋即,是感受到被愚弄的憤怒! 這高榻上,只盤腿坐著一個女童,年齡不過六七歲,梳著垂髫,臉上全是稚氣。 來之前,徐田曹想過‘月女’到底是什么模樣,或為鶴發(fā)童顏的老嫗,或是已過雙十的婦人。再小,也應為豆蔻年華的少女,可誰能想到,月女會是一個未滿七歲的垂髫小兒? 如此幼童,能做何事! 被愚弄的憤怒沖擊著理智,徐田曹不相信月女會是垂髫小兒,那些事跡做不得假,許是有人在做局,故意推出來幼童做臺面,自己躲在暗處cao縱,用來借機斂財。 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徐田曹不與傀儡幼童作氣,撩袍轉(zhuǎn)身,便要出去找那鄭桑的麻煩。 他剛退一步,還未轉(zhuǎn)身,便聽得韓盈輕聲道: “很失望吧?!?/br> 處理草藥的韓盈沒有抬頭,像是完全不知面前之人身份多尊貴重要,又仿佛已然知曉,只是不屑一顧罷了。 她動作云淡風輕,面下卻牙齒咬緊,大腦極速運轉(zhuǎn)。 土房不隔音,母親和來人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田曹,漢代實權(quán)大吏,放現(xiàn)代,得是市農(nóng)業(yè)局長,這種人可不是村里的那群愚夫,沒點真本事,鎮(zhèn)不??! 一邊想,韓盈一邊用極為輕松的語氣調(diào)侃: “是不是覺著,外人相傳的月女,太過凡常了些?” 徐田曹停住腿,轉(zhuǎn)身驚訝的看向女童。 他仔細端量片刻,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我記得你,你應該是鄭什的小女?!?/br> 說完,徐田曹面色肅寒,厲聲喝道: “大漢律令,嚴禁行yin祠巫覡之事,行之者削腳挖骨,你這垂髫小童!若說何人指使你行如此鬼魅之事,我還能免你全戶刑罰,若不說,我可是要壓你回去請命了!” 韓盈削樹皮的手頓了頓,卻并沒有被他嚇到。 她抬頭,不著痕跡的打量過面前的中年人,看著他面色陰沉,刻意恐嚇的模樣,輕笑調(diào)侃: “我還不知,田曹如今在為獄掾史做事?” 獄掾史,主訣獄平訟,也就是現(xiàn)代的法官,職位上比田曹低,職權(quán)卻比田曹多數(shù)倍,且油水極豐,過往還真有假污商人,將其投入獄中,用來訛詐錢財?shù)氖虑椤?/br> 只是,這民間黔首之女,怎么會知道此等事情? 徐田曹有些驚奇不定的看向韓盈,卻發(fā)現(xiàn)對方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眼神清澈,似乎只是調(diào)侃職位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