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季殊容沒開車,兩人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上。單車、轎車一輛接一輛地從身邊駛過,身后放學(xué)回家的學(xué)生肆意打鬧。 吵鬧像是被一張無形的屏障隔開一樣,兩人誰也沒開口,肩膀間的空隙時小時大,風(fēng)絲絲縷縷穿過。 江景時不時提一下書包帶,意圖緩解這微妙的尷尬。 他低頭踢著腳邊的石子,沒留意身旁樹叢中伸出的枝條,眼看就要劃過他的側(cè)臉,一直用余光留意他的季殊容眼疾手快地揪住他的后頸。 “看路?!奔臼馊菀夂喲再W,接著松開手。 江景反應(yīng)過來,站直身子說:“哦?!?/br> 不知不覺走到了紅綠燈路口,身后的學(xué)生一看綠燈還剩八秒,一窩蜂地沖上去。江景下意識往旁邊一避,好巧不巧撞在季殊容胸膛上。 力道不輕不重,換做是別人江景肯定跟個沒事人一樣??蓪Ψ绞羌臼馊?。 他垂下視線,若無其事地說:“沒事吧?” “沒事?!奔臼馊莺敛辉谝獾匦π?。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穿過紅綠燈的時候江景忍不住往身旁瞥了一眼。 半個多月沒見過真人,季殊容倒是沒有絲毫變化。他眼皮微抬,目光滑向眼尾,漫不經(jīng)心地留意著兩旁的車輛,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理了理衣襟——剛好是江景撞上的地方。 一絲難以言喻的微妙和曖昧縈繞在風(fēng)里,江景強迫自己的注意力從季殊容身上轉(zhuǎn)移,但是無濟(jì)于事。 天色尚早,不遠(yuǎn)處一條小吃街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濃烈的燒烤味飄向大街小巷。 江景隨意掃了一眼,季殊容在他身后笑道:“過去看看?” 江景對這種路邊攤沒什么興趣,平常趙瑜求他他都不來。這次不一樣,有季殊容在,他什么都想吃一遍。 小吃街人頭攢動,消費者的主力軍是穿著各色校服的學(xué)生。因為這條街離附中最近,所以逛了不到十分鐘,江景就看見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都是班里的同學(xué),迎面撞上也不好意思裝作看不見,江景打了一路招呼,到最后臉都木了。 季殊容看得挺開心,還故意打趣他:“要不你跟同學(xué)再聊會?” “不了?!苯罢f:“容易把天聊死?!?/br> 季殊容笑了兩聲,朝斜對面顧客最多的烤rou攤微抬下頜,問道:“想吃烤rou嗎?” 江景毫不猶豫:“想?!?/br> 長隊排到對面,兩人在身后棉花糖老板幽怨的注視下買了一個棉花糖,還是個粉色的。 江景皺眉往后躲:“我不要。” “拿著吧?!奔臼馊莶挥煞终f地塞進(jìn)他手里,“你不是挺喜歡吃甜的?” 喜歡吃甜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舔粉色棉花糖吧? “……”江景忍辱負(fù)重揪起一撮填進(jìn)嘴里,甜味在唇齒間化開,竟然意外地好吃。 季殊容盯著他的表情,問道:“好吃嗎?” 江景一聲不吭地塞了一大口,裝聽不見。 排隊排了將近半小時,終于買上rou串,季殊容直接掃了碼,江景在他身后說:“待會我還你錢?!?/br> “跟我客氣什么?!奔臼馊莅汛舆f給他,說:“就當(dāng)是你考好給的獎勵。” 江景從善如流地閉上嘴,啃著rou串乖乖跟在他身后。 出了小吃街,縈繞不散的孜然味還是揮之不去。步行街華燈初上,有不少小情侶牽著手不緊不慢地散步。江景稍慢季殊容半步,余光落在他垂在身側(cè)的手上。 修長的手指微曲,片刻后倏然動了一下。江景以為自己的視線被發(fā)現(xiàn),倉皇地抬起頭,卻見季殊容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幸好。江景心里松了口氣。 “今晚還去酒吧嗎?”季殊容問。 江景猶豫一下,搖頭:“不想去?!?/br> 他只希望這條路長一點,走得慢一點。和季殊容在一起的感覺太好,他不想被打擾。 “好?!奔臼馊輵?yīng)了一聲,“我送你回家?!?/br> 江景把竹簽扔進(jìn)垃圾桶,又拿出一串啃,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總不可能是他剛發(fā)完消息說想要他回來,季殊容就立馬坐上飛機(jī)吧。江景明知不可能,心里卻冒出一絲希冀。 “你給我發(fā)消息的時候剛下飛機(jī),然后就直接打車過來了。” 所以說季殊容回來后第一件事就是來接他放學(xué)?難怪連車都沒開。 江景眸光一動,抬頭看著他:“那你待會怎么回家?走回去嗎?” “打車啊?!奔臼馊輳澚俗旖?,“走回去估計要走到凌晨?!?/br> 意識到自己問了個智障問題,江景閉上嘴不說話了。 快到樓下的時候,江景忽然道:“待會進(jìn)去坐坐吧?!?/br> “行?!奔臼馊輵?yīng)道。 夜色濃郁,整棟樓燈火通明,樓道卻是與之完全相反的冷清,聲控?zé)綦S著腳步聲亮起,在季殊容身上鍍了一層柔和的光。 江景說:“冰箱里還有兩瓶酒,快過期了,今晚喝幾杯?” 季殊容站定在門口,看著他拿出鑰匙開門,悠悠道:“不會是想把我忽悠上來灌醉吧?” 江景推開門,順手摁開燈,在驟然亮起的白光中不適地瞇了瞇眼:“才發(fā)現(xiàn)啊,晚了?!?/br> “我要是喝醉就賴著不走了?!奔臼馊荻核?。 “隨便?!苯扒笾坏谩?/br> 客廳一如既往地亂,季殊容也不嫌棄,徑直坐在沙發(fā)上,看了眼江景拿過來的酒,了然道:“果酒?” “好像是?!?/br> 陽臺上睡得正香的九月被吵醒,抬眼看見季殊容,嗷一聲撲過去,趴在他膝蓋上蹭。 四個貓崽滾得到處都是,江景習(xí)以為常地從腳下拎起一個,怕不小心一腳踩死。他解開酒瓶,倒進(jìn)杯子里說:“這酒度數(shù)不高,多喝點沒事?!?/br> “你那酒量還是少喝點吧?!奔臼馊菝旁?,順嘴揭他的短。 江景在對面坐下,不服氣道:“我的酒量沒那么差。絕對喝不醉?!?/br> 話說得輕松,打臉來得也挺快。 一瓶酒還沒見底,江景就有點頭重腳輕的眩暈感。 季殊容倒是從容,慢條斯理地喝著,一邊擼毛一邊跟對面的醉鬼聊天。 “困了嗎?”他問。 江景睜大眼,慢半拍地?fù)u頭,咕噥道:“你才醉了?!?/br> 答非所問,還一臉自己很清醒的樣子。 季殊容放下酒杯,把九月擱在地上,對江景說:“行了,該去睡覺了?!?/br> 江景恍若未聞,耷拉著頭打了個呵欠,看樣子馬上就要睡過去了。 季殊容起身走過去,取下他手里搖搖欲墜的酒杯,把人扶起來,無奈道:“喝不了那么多還逞能。” 江景不止犯困,胃里還泛酸。 季殊容把他扶進(jìn)臥室,轉(zhuǎn)身去給他找藥。 臥室的燈沒開,客廳的燈光灑了進(jìn)來,地板被光影分成兩半,一片昏暗中江景翻了個身,難受地哼唧兩聲。 過了一會兒,亮光被一道身影遮住,季殊容把水杯輕輕放在桌邊,托起他的上半身,輕聲道:“吃完藥再睡。” 江景不知道聽明白沒有,胡亂搖了搖頭。 “乖?!奔臼馊莺宓?。 “……” 江景安靜片刻,下一秒腦袋一歪,真睡過去了。 季殊容無可奈何,把藥塞進(jìn)他嘴里,小心翼翼地喂著水。江景本能地咽了下去。 昏暗中萬籟俱寂,窗簾露出一道縫,月光就悄然鉆進(jìn)來瀉了一地。細(xì)密的睫毛在江景臉上落下陰影,隨著呼吸微顫。他側(cè)臉陷進(jìn)枕頭里,頭發(fā)散亂,毛茸茸的一團(tuán),讓人很想摸摸。 季殊容這么想,也就這么做了。 他悄無聲息地伸出手,在江景發(fā)頂上停了片刻。很軟,手感一如往常。 看樣子真是睡熟了,連點反應(yīng)都沒有。 季殊容給他脫了鞋,想了想還是沒動他的衣服,扯過旁邊的被子搭在他身上。 江景一條腿還搭在床邊,季殊容怕他一翻身掉下去,輕手輕腳地把他往里推了推。可江景紋絲不動,呼吸依舊綿長。 季殊容無計可施,只得俯身托起他的后背和腿彎,把人抱了過去。 正準(zhǔn)備起身的時候江景翻了個身,頭枕在季殊容的手臂上,溫?zé)岬暮粑x他的皮膚很近。 理智告訴季殊容現(xiàn)在應(yīng)該立刻抽回手,但他只是稍稍掙扎了一下,便沒再動作。 他姿勢別扭地彎著腰,兩人的呼吸挨得很近。 近到一低頭就可以接吻。 也許是酒精麻痹了心智,也許是覺得昏暗中無人察覺,明知道該及時止損,可季殊容還是控制不住這一刻的心動。 他神使鬼差地低下頭,微涼的嘴唇輕輕貼了一下江景的額頭。 一觸及分,一如他小心隱藏不敢訴之于口的愛意。 忽然江景的睫毛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的雙眼無聲對上季殊容的視線。近到咫尺的距離,他清楚地感受到季殊容的呼吸亂了一瞬。 季殊容面上很快恢復(fù)平靜,張了張口,似乎想辯解一下。 江景另一只手攀住他的后頸,硬是止住他想要起身的動作,啞聲說:“那天我許的愿望是——希望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br> 他笑了下,眸中映著淺淺的光亮:“但是沒想到愿望這么快就成真了?!?/br> 第44章 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