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他低著頭,沒讓季殊容看到他眼里的情緒。 蘋果削完也沒人吃,放在桌子上慢慢泛黃。 沒過多久楊瀟推門進來,說酒吧有點事,他得去看看。走之前江景把蘋果塞給他,蘋果挑得不好,看著挺大,吃起來有些干澀。 江景把洗干凈的草莓遞到季殊容嘴邊,季殊容不吃。 “這個很甜。”江景說。 季殊容無動于衷,只是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江景抓抓頭發(fā),突然站起來,嘴里咬著一半草莓,剩下一半嘴對嘴喂給季殊容。 季殊容喉結(jié)上下一滾,眸光清醒片刻。 江景保持姿勢沒動,就這么跟他對視,深吸一口氣說:“我昨晚一晚上沒合眼,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害怕,有些事得跟你說清楚?!?/br> 他清清嗓子,緩緩說:“一開始我以為我是不怨你的,只是心疼你,可昨晚想了很久,我覺得如果我再晚知道這些,我可能會恨你?!?/br> 他的聲音倏地顫抖,眼睛蒙上一層水霧,“你要是真出事了怎么辦,你讓我怎么辦,我什么都不知道,像個傻子一樣猜來猜去,可能未來某一天我終于看到那個房間,那時候才知道你經(jīng)歷過什么,我會心疼,會難過,會愧疚,我會覺得是我害了你,一想到你對我的好,我就會難過到心如刀絞,所以你留下那些東西是想殺了我嗎?” 季殊容愣愣地看著他,好像一時半會聽不明白這么長的話。 江景說得有些急,心臟跳得厲害。 他是真的怕了。 季殊容半天沒說話,大概又沒聽進去。 江景撐著床沿平復(fù)氣息,剛要直起身子,突然被季殊容一把攬住脖子,差點倒在他受傷的腿上。 他想說你瘋了么,結(jié)果第一個字還沒蹦出來就被堵住嘴唇。 季殊容吻得有些亂,莽撞又熱切,像是要把江景吞進肚子。他剛吃過藥,嘴里還殘留著苦澀,江景鼻尖一酸,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唇齒間苦味蔓延。 良久過后兩人才松開,季殊容氣息不穩(wěn),干啞道:“小景?!?/br> 江景抵著他的肩膀,眼尾泛紅。 “對不起,我只是不想讓你難過?!奔臼馊菡f,“但好像弄巧成拙了。” 江景咬了口他的脖頸,泄憤似的。 “我情緒不太穩(wěn)定,說話可能斷斷續(xù)續(xù)。” 江景悶聲點點頭。 季殊容嘴角微牽,似乎笑了下:“再給我一點時間,故事太長,我得慢慢講。” “好。” “在講之前,我還要再說一句。” 江景抬起頭看他:“什么?” 季殊容閉上眼喘了兩聲。 他保持清醒說這么多已經(jīng)很累了,腦子又開始混沌,翻涌上來的情緒讓他狠狠皺了下眉。他手指倏地攥緊,用盡最后的力氣說: “我愛你?!?/br> - 雪下到晚上才停,燈光映在積雪上,反射出瑩瑩的光。 破舊的屋子前蜿蜒出一道白茫茫的小徑,不一會兒就被踩上了臟兮兮的腳印。 馮源推開門,凍得發(fā)抖的腿有些不聽使喚,差點滑倒在地。 屋里亮著昏黃的燈光,他愣了一下,悄無聲息地走進去,看到站在屋里的人。 “哥?”他叫了聲,問道:“你怎么回來得這么早?” 嗆人的煙霧彌漫在空氣里,馮華瞇著眼,彈了彈煙灰,沒回答他的問題,從兜里摸出幾張錢:“拿著去買點熱乎飯,剩下的留著買件厚衣服。” 屋里沒有暖氣,也沒有空調(diào),冷得像是個冰窟。馮源沒接,搖頭說:“我這還有錢?!?/br> 馮華面無表情:“給你你就拿著?!?/br> 馮源沉默片刻,低頭接過:“哥你想吃點什么?” “我在外面吃過了,你買自己的就行?!瘪T華摁滅煙頭,抬眼看著他,視線一頓:“這怎么了?” 他指了指馮源額角上的疤。 疤很淺,平??床怀鰜?,燈光下有些明顯。 馮源伸手摸了下,有點難以啟齒:“……被人打的?!?/br> “誰?”馮華瞇眼問。 “一個附中的學(xué)生?!?/br> “叫什么名?” 馮源說:“江景?!?/br> 馮華點頭說:“我知道了?!彼麤]再接著問,又塞給他一張錢,說:“再去買個祛疤的藥膏?!?/br> 他站在原地,等馮源出門后又點上一支煙。 煙霧繚繞中不知在想什么,過了一段時間,他摸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手機里傳來一陣低啞的笑聲,那人慢悠悠道:“怎么樣,想好了?” 馮華吐了口濃煙,說:“想好了,以后我跟你做生意,你答應(yīng)我的事也別忘了?!?/br> 作者有話說: 認真問個問題,現(xiàn)在虐嗎? 第60章 玫瑰 月考來得快,成績出得也快。 這次考試相當(dāng)于期末考試的熱身,難度適中,但基本覆蓋了所有考點。 饒是江景再怎么臨時抱佛腳,也沒辦法面面俱到。成績一出來,班主任簡直大跌眼鏡。 江景從末流追到中游,每一科的成績都有明顯提升,原以為這次考試他還會繼續(xù)前進,沒想到這小子懸崖勒馬,扭頭又往倒數(shù)狂奔去了。 班主任早就看出他這段時間狀態(tài)不對,明里暗里問過幾次,江景都說沒事。 從二十名跌到四十名這叫沒事? 年紀(jì)不大,心里藏的事倒是不少。 班主任不再信他的邪,直接給江政打了個電話,讓他無論如何也要抽時間來參加家長會。 江政還在外地忙,他前不久被江景氣過一回,兩人目前還處在冷戰(zhàn)的狀態(tài)中。 他很少主動過問江景的學(xué)習(xí)情況,因為清楚自己兒子是什么德行,cao心也不管用,索性放養(yǎng)。聽老師說江景成績起起伏伏,這才有些意外。 沒想到江景還“起”過。 事實上自從初中,江景的成績就一直在班內(nèi)倒數(shù),時隔多年,這還是江政第一次聽說他學(xué)習(xí)上有進步。 班主任語氣嚴(yán)肅,說了一通江景的問題,接著又指責(zé)他這個做家長的不關(guān)心孩子。 江政一聽,心里還真有那么點愧疚。他當(dāng)即決定推掉手頭的事,趕回去看看情況。 與此同時,江景剛背著書包走出校門。 寒風(fēng)吹得人臉疼,江景半張臉埋進衣領(lǐng)里,抬眼搜尋道路兩旁,看見一輛駛來的出租車,正想招手,突然見對面一輛邁凱倫降下車窗。 陸宴坐在里面,沖他招手。 出租車停在不遠處,江景沒再留意,徑直跑到對面,說:“你怎么來了?” “老季嫌我吵,讓我來接你?!标懷缯f。 江景拉開車門坐進去,暖氣撲面而來,他搓了搓凍僵的臉,呼著氣說:“他今天狀態(tài)怎么樣?” 陸宴發(fā)動車子,搖搖頭說:“也就那樣,感覺走神的時間比之前還長了?!?/br> 馬路擁擠,車子走走停停,前方車輛的紅尾燈連成一片,映在江景的瞳孔里。 他低頭扣著書包帶,良久之后才“哦”了一聲。 陸宴說得委婉,其實江景知道,季殊容的狀態(tài)一天比一天差。 藥物治療幾乎對他不起作用,心理醫(yī)生倒是經(jīng)常來,但季殊容總是沉默不語,根本沒辦法對他進行心理干涉。 那天季殊容講完過去的事,對江景說:“我想活下去,之前不想,遇見你之后,這個念頭一天比一天強烈。” 可惜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他,病情發(fā)作時,季殊容就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吃的飯越來越少,這幾天已經(jīng)到了一種滴水不進的狀態(tài),無論江景怎么哄都不管用。 出車禍帶來的外傷已經(jīng)痊愈了大半,腿上的石膏拆了下來,醫(yī)生說可以扶著他慢慢走,可每走一步,季殊容就會像是在沙漠里跋涉千里一樣,整個人幾乎虛脫無力。對常人來說很簡單的事,對于他卻難如登天。 有好幾次江景繃不住情緒差點在他面前哭出來,這時候季殊容就會看著他紅紅的眼眶,低聲說:“對不起?!?/br> 沒有人會怪他,可季殊容總是在說對不起。 車廂里沒人說話,邁凱倫太過招搖,一路上沒有車敢靠它太近,陸宴隨意瞄了眼后視鏡,只見斜后方有一輛出租車,不知道是不認得邁凱倫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一直保持著一段不算遠的距離。 陸宴沒放在心上,打開音響說:“有想聽的歌嗎?” 江景神色懨懨,說:“沒有?!?/br> “那我隨便放一個。” 陸宴大概是想緩解他的心情,選了一首歡快的搖滾樂,跟季殊容喜歡的風(fēng)格完全不同,聽得江景更頭疼了。 江景扭頭看向車外,已經(jīng)離醫(yī)院很近了,沿途的店鋪亮起霓虹燈,在黯淡的天色中閃爍著。 忽然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心里一動,出聲道:“停一下?!?/br> “嗯?”陸宴不明所以,降速停在路邊,問:“干什么?” 江景邊解安全帶邊說:“我去買束花,很快就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