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里到市區(qū)，再到彭程的網(wǎng)吧，貝貝要坐車先走上很遠的一段路，然后再換一輛車再走很遠的路，差不多要一個半小時能到。她沒有絲毫的猶豫，站在公交車站上吹著冷風，抽抽搭搭的。車都還沒有到，腿上也還是很不舒服，她使勁的跺了跺腳，抻長了脖子朝更遠的車來的方向張望。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用網(wǎng)吧的固定電話打來的，貝貝想著不要接了，但她最終卻還是接了起來，這一次是彭程。

    “文貝貝，你給我過來來，我等你來，你快來吧。來。”彭程發(fā)火了，他聲音里潛藏著低吼，貝貝聽出來了，還沒等她說點什么，他又說：“你給我遠點煽子，滾，你給別叫喚來，別該哪叫喚。”隱約的，她似乎能聽見想南的謾罵，遙遠的謾罵，斷斷續(xù)續(xù)，間或著是些茍延殘喘似的停頓。

    “程程，程程……”貝貝一直在喊他，不停喊他，可彭程似乎都沒有聽到。他再不回應了，他好像是也不在電話旁邊了，說話的聲音都是那么遙遠，和想南的咒罵一樣遙遠：“你不叫喚嗎？你媽逼，我讓你叫喚來?！?/br>
    貝貝突然的一閉眼，她感覺不對，他是要瘋了，她記得他如今這瘋狂的樣子，炸掉了一樣的跳躍，她是見識過的，這讓她的身體下意識的在躲避，越是聽不見什么越是躲避，躲避莫須有的聲響，接著啪的一聲，一切都沒來得及發(fā)生，電話斷線了。

    姑娘掐著手機，愣愣的，她害怕，她曾經(jīng)特別的害怕，也是他的這個樣子。公交車來了，卷起面前的沙土，她回過神兒來，毫不猶豫的跳上了車，她終于是明白她需要做點什么了，接著她打電話到彭程的手機上，對方無法接通，剛想再撥網(wǎng)吧的固話，彭程就又打了過來。

    “你嗶嗶啥玩意兒？你報警吧，你別在那比比劃劃的了，你報警來，別廢話嗷。我告訴你宋想南，你今天不報警，我報警嗷，咱倆今天必須跟警察說來?！?/br>
    “貝貝?！迸沓探K于又跟貝貝說話了，他一直在運氣，氣息被吹在聽筒上放大了好多倍，他語無倫次的：“你快來吧！來吧文貝貝，你不要過來嗎？你過來看看吧！來。我手機砸了嗷！你以后不用打了。我給她打了，你來看看來，你倆嗷！你快點兒，晚了別看不見我，她報警了。”

    報警？貝貝蒙了，她還沒來得急琢磨清楚，彭程就又開始說話了：“你給我報警，你聽見沒？你手機呢？我給你拿來，你報警來，你別瞅我，你別來那兒瞅我，你給我報警?！?/br>
    電話里一片的寧靜，想南難得一句廢話也沒有了，她悄悄的，大概是也知道怕了，什么聲音也沒有了。彭程想必是又動手了，所以他的聲音在電話里越來越遠，接著就聽想南遙遠的聲音又飄了進來，她說：“行，我報警！”

    ——

    “我cao你媽的，我說話你……?！?/br>
    彭程兩步踩著椅子，又踩著吧臺便蹦到了外面。想南終于是知道要躲了，她不再耿直著脖子，把腦袋硬頂過來了，她抬手去當，旁邊常來上網(wǎng)的小兄弟也過來攔。彭程還從來沒有動手打過想南，甭管她怎么折騰，罵他，埋汰他，他都哄著她，但唯獨是今天，用他的話說：“你也是真太蹬鼻子上臉了?！?/br>
    他被拽了回來，又堵在吧臺里面，他指著坐在外面地上的姑娘：“你真厲害了嗷！我看你是要瘋了，你說你吵吵什么玩意兒？??？你不是要報警嗎？你今天不報警都不行，你必須打電話報警，你不報警我就打你，我打到你報警！”

    ——

    “貝貝你到哪了？”

    “我坐上車了，在路上。”

    “行，那你過來吧！”聽不出他的心意，就好像是她已經(jīng)出來了，那就過來吧！

    “你打她了?！必愗惔丝痰男睦锞怪皇Ｏ滦┦?，他沒有那么的期待見她。她找不到什么可以和他說的話，但是她能感覺到，這個時候她應該說點什么才好，于是怯生生的問他。

    “嗯！網(wǎng)吧都讓我給砸了?！彼坪跤行┳猿?，或者是有些得意，誰知道呢！反正他笑了。

    “你不應該打她，這她真報警怎么辦吶？”突然莫名的，她不那么難受了，甚至她自己都沒感覺到，她繃緊的神經(jīng)開始放下，她開始自由舒展。

    “沒事兒，你到哪了？”彭程又問。

    “路上呢！還得半個小時吧！警察什么時候能到？”

    “沒事兒，警察沒來呢！你快來吧！一會警察來了，我可能就要走了。”彭程好似臨別的感念，他在喊她，也需要她撐著自己。

    “?。磕俏掖蜍嚾??！必愗愃坪醺惺艿搅怂恼賳?，她有種奇怪的使命感，但又有些猶豫，她兜里只有三十塊錢了，打車到彭程的網(wǎng)吧她怕是單程都不夠。

    “不用，你坐車來就行，趕趟兒?！?/br>
    ——

    “貝貝你到哪了？”

    “剛到站前廣場?！必愗惔颐Φ膹囊粋€車站往另一個車站跑，橫穿人潮涌動的站前廣場。她比彭程還要著急，他又來電話問她在哪里，姑娘便決定不跑了，她不能讓他失望，她揚手打了個車。

    “嗯，我等你呢！”彭程那樣誠懇而歡愉的應允了，他像是在期待著她，這讓貝貝鼓足了勇氣。

    “我知道，你等我，我一定到，你別著急。師傅，我去雙山北路?！?/br>
    “媳婦兒，她報警了，警察快過來了?！迸沓贪央娫掃f到想南跟前，接著貝貝聽見想南說了，她說，一句一句，緩慢的說：“你快點兒過來吧！你把他領走吧！他動手打我了，因為你，他都動手把我給打了，咱倆好不了了，你過來把他給我領走?！?/br>
    貝貝呆愣愣的聽著想南說話，腦子里那一刻像是空了一樣，她什么都沒說，空咽了一口，什么都沒有，但嗓子卻疼了，接著彭程又說話了：“行了，媳婦兒，你快過來吧！我等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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