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總算出了門。

    這是納蘭蝶衣心中的驚悸，見識(shí)了許有年的故作色胚，還見識(shí)了許鳳胭的暗波迭歡。

    好端端的一家子，如今也只有心狠的徐碑涼最有人情味。

    蕭問道踏出城主府的，不忘看了看匾額上的銹劍。

    昨夜，有漣煙姑娘的美人，紅袖添香。他也有了一分醉意，不過起了提防的心思，那九分都是偽裝的罷了。

    問及“銹劍”一事，爛醉的許有年，趴在桌上，口中碎碎念叨。

    “你可見過寡婦。”

    “見過。”

    “寡婦門前是非多，最怕的是竊心的男子，糟心的漢子?？赡憧梢娺^寡婦養(yǎng)狗么，見過么”。

    “沒有?！?/br>
    “因?yàn)椋褘D養(yǎng)狗也是是非。寡婦害怕是非，可心里也歡喜來偷的漢子。那把銹劍是是非，偷漢子的寡婦也是是非?！?/br>
    不管，許有年還記不記得他的一席話，蕭問道是記得的。

    看似浪蕩不羈的許有年，他在內(nèi)心中，住著一個(gè)寡婦，一個(gè)想偷漢子的寡婦。

    銹劍，是竊心的漢子。

    “寡婦”偷不著的漢子，他懼怕那“漢子”，心底還喜歡的不得了。

    “濁酒醉人?！痹S有年晃著腦袋， 看著眼前的身影兒。

    “你個(gè)死相，著了漣煙那小賤人的道。”許鳳胭罵著，端了一杯熱茶。

    “她不是小賤人，她是后娘?！痹S有年喝著，一口吐到地上。

    一旁的女侍，本想伸手接著，只能呆立在一旁。

    “伺候他個(gè)什么勁，還能納你為妻啊?！痹S鳳胭說著，拽著那女侍就蹲在她大腿上。

    那女侍凌亂的往后一退，許有年順勢(shì)將女侍抱在懷里。

    “進(jìn)了搗天城，誰不是我的妻?！痹S有年說著，便朝著女侍親了一口。

    聽著女侍的心跳聲，蕭問道在猜，猜女侍的心中，是“寡婦”心理，還是偷漢子的心理。

    顯然，兩者都不是。

    誰都經(jīng)不起歲月的“蹂躪”，即便你的信念不倒。

    她是“不倒翁”，搗天城的人，都是不倒翁。

    他們知道“倒”了的后果，是再也爬不起來，看著這花花世界。

    “世子。”侍女勾魂一笑。

    “無趣?！痹S有年一把推開那女侍。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偷漢子的寡婦，從來不問漢子的名，“寡婦”在乎的是心底竊心的人。

    寡婦也不能養(yǎng)狗，怕狗咬了竊心的人。

    翻手召之，恨不得吞進(jìn)肚中的美人，是是非。

    覆手揮之，心中嫌棄為糟糠的女子，是是非。

    同是是非，分別就是“偷漢子”和“想偷漢子”的，這就是寡婦為何不養(yǎng)狗。

    犬吠擾春夢(mèng)，寡婦有相思。

    嚼舌的婦人，議論寡婦的是非。

    寡婦卻將婦人的漢子，勾搭到了床上，這分明就是顏面的事，可寡婦不在乎。

    ···

    ···

    打扮了半晌的女修，看著心儀的男兒，打著哈欠扶著腰桿。

    圍觀者甚多，蕭問道淡淡的看了一圈，心中猜著他們的心思。

    在男人心中，許有年無異于是一坨牛糞。沒了他，看不到百媚眾嬌，弄姿sao首的美人。

    在女人心中。許有年無異于是一顆大補(bǔ)丸。沒了他，見識(shí)不到*，春色滿面。

    區(qū)別在于，一個(gè)壯田，一個(gè)壯陽。

    旁觀者終究是旁觀者，許有年是是非的中心，他是不能逃的“寡婦”，為了是非而來。

    “世子。”一個(gè)身著天青色道袍的中年人，朝著許有年施禮。

    “道人?！痹S有年頷首，淡淡的說著。

    那道人知曉，恐怕他并不記得他是誰，便是姓也不記得。

    “漣錦之選，正是品樂之節(jié)。”道人說著，

    鶯燕捧著琴瑟，站在許有年的身前，各有其色，各有其味。

    “來一曲玉支肌?！痹S有年說著，只見身旁擺了一張寬闊的繡床。

    音綿繞繞，倒是有幾分**。

    許鳳胭的妙目，從上往下都看了一遍，眼中桃花更盛。

    “你···到我床前來彈?！痹S有年挑眉看著一個(gè)女子。

    “空鳴山白澈，拜見世子。”那女子說著，坐在許有年一側(cè)，只見是半個(gè)屁股懸在床第旁。

    待白澈姑娘，彈完一曲，妙目流轉(zhuǎn)。

    “賞三品女官?！痹S有年說著，一把抓住白澈姑娘的琴弦，握在手心。

    “弦斷了，你傷不傷心?！痹S有年一瞥問著。

    白澈姑娘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是奴家的心頭rou，怎能不傷心。”

    嘭！

    琴弦斷為散發(fā)，只見許有年手心殷血，摸著那白澈姑娘的臉，血痕染著雪頰上的胭脂，嚇得那白澈女子，一下就將古琴，摔落在地上。

    “我一生最是憐香惜玉，你不必怕?！痹S有年說著，看著一旁的下人繼續(xù)說道：“把白尾琴賞她。”

    何為白尾琴，蕭問道心里大致清楚，定是了不得靈寶。

    可在他看來，那是許有年推開寡婦門的鑰匙，他在這里是漢子，慣偷的漢子。

    那白澈姑娘，嘴角噙著笑意，低首不敢看許有年。

    “你在心中罵我?！痹S有年伸出右手食指挑起她的下巴。

    “世子，何處此言?！卑壮汗媚镅壑斜M是無辜。

    “我說你在心中罵我，你是罵了沒有?！痹S有年說著，看著那女子臉色一白。

    “沒有?！卑壮汗媚锘氐?。

    “我說有了，你說沒有?！痹S有年呲著白牙看著她。

    “世子，便是將我打死，我也不敢心中咒罵?！卑壮汗媚镎f著，嬌顏更顯憐惜。

    “我說了，我一生最是憐香惜玉。”許有年淺笑著。

    白澈姑娘聽著，眉間落下那一抹的憂緒，可是一下又面如死灰。

    “讓她捧著白尾琴，逐出城外?！痹S有年說著，舔了一下嘴唇。

    “白尾琴會(huì)要了她的命?！痹S鳳胭說著，眸中憐惜。

    “你敢救下她，我就燒了搗天城。”許有年說道。

    白澈姑娘一步三回頭的看著許有年，她在等一句喊聲，將她拉回來。

    待她出了搗天城，在她心中許有年化成了一只被她拍死在墻上的蚊子，蚊子的軀殼還在墻上，而靈魂湮沒在地獄中。

    “你猜她能不能活下來?！痹S有年問著蕭問道。

    “若是現(xiàn)在，你也救不活她?！笔拞柕赖恼f道。

    “激將于我?！痹S有年說著，一下陷入沉默。

    羔羊的鳴叫，餓狼總能聽見，這是餓狼的本能，他是餓狼。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許有年說著，瞥了一眼蕭問道。

    許有年看透了蕭問道伎倆，他像是一個(gè)高明的廚師，他人珍藏的秘方，他嗅了一下，便心知肚明。

    不消片刻，白澈姑娘的尸身，便帶到眾人眼前。

    凌亂的衣衫下，周身血痕不下百道，看似受盡折磨，卻嘴角含笑。

    “殺她的，站出來。”許有年揚(yáng)首說道。

    冷寂下的人群，從看成為局內(nèi)人，有人化為嚼舌的婦人，有人化為翻窗偷人的漢子。

    **，有一層顏色，藏在每個(gè)人的心底，誰也掩蓋不了。

    有人誤以為“**”是一場博弈，那不過是一場龜兔賽跑。

    許鳳胭一下站了出來，指尖劃過一道赤色，漸漸的那道赤色，化為一只蝴蝶。

    “**之術(shù)?！?/br>
    眾人看出了許鳳胭的道術(shù)，一下都繃緊了臉色。

    “我殺的?！币粋€(gè)眉目清秀的男子站了出來。

    “為何殺她。”許有年問著，又一屁股蹲坐在繡塌上。

    “一心貪念榮華，不該死么?！?/br>
    “你才是至愛她的人?！?/br>
    那男子嘴角噙著笑，說道：“以前倒是，現(xiàn)在談不上。”

    “為何。”

    “敗柳殘花，死不足惜?！?/br>
    “我可未曾染指于她，何有敗柳殘花一說?！?/br>
    “你是未染指，可在她死的時(shí)候，我要了她的身子?！?/br>
    “哦，你倒是心狠?！?/br>
    “心狠？她心中貪念，早已將她毀了，被逐搗天，不如死在我手里?！?/br>
    每個(gè)人的話，都是塵埃。都看不見，卻能進(jìn)到每個(gè)人的心底。

    有人說，是時(shí)間推著人往前走?？啥己雎粤诵牡椎?*，即便它是塵埃。

    “她死了。”蕭問道起身說道。

    “沒死?！痹S有年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個(gè)玉瓶。

    “有年，那是父親歷經(jīng)九死求的三轉(zhuǎn)金丹，就非得賭這一口氣。”許鳳胭喊著，將旁觀的人唬了一跳。

    許有年也不多言，拿出一顆赤金色的丹藥，塞進(jìn)白澈姑娘的口中。

    看似許有年是個(gè)“賭徒”，而在蕭問道眼里，他還是不養(yǎng)狗的寡婦。

    只是，他不常氣急敗壞的跺腳，他是有氣節(jié)的“寡婦”。

    待白澈姑娘醒轉(zhuǎn)過來，眼中掠起一抹驚恐。

    她，回首望去，看的是師門的眾人。

    “你再捧琴來彈?！痹S有年說著，拍了拍繡塌的一旁。

    白澈姑娘一頷首，只見地上的斷琴，一下?lián)炝似饋怼?/br>
    琴弦雖短，一根完好。

    孤弦獨(dú)鳴，抽噎的像是一個(gè)婦人，可也能聽出琴聲蕭瑟。

    “你是何門?！?/br>
    “空鳴山?！?/br>
    她說著，最后的那根琴弦一下崩斷，而她面不改色。

    “一個(gè)不留。”許有年說著，摟著白澈姑娘的腰肢。

    “拿你滿門的人命作嫁妝，你可愿意。”許有年眸中還是一抹憐惜。

    白澈姑娘頷首，臥在許有年的身前，像是一個(gè)鵪鶉，只是淺笑著。

    空鳴山滿門，一共有三百一十九人，懸在搗天城的城門上。

    無聊的看數(shù)了數(shù)，還是一臉冷漠的看著，他們不關(guān)心誰的生死。

    離長生天界最近的的承天界，就是如此。

    誰也不知曉，長生天界會(huì)怎樣，是不是也像個(gè)不養(yǎng)狗的寡婦，心里惦記著一個(gè)竊心的人。

    墜月無聲，每個(gè)人都是未失明的瞎子，看著世事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