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雖招呼的是兩個人過來,可沈呦呦明顯感覺到,岑敖天對自己并沒有什么興趣,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謝知涯身上,甚至主動找了話題,企圖與他攀談。 可謝知涯的態(tài)度卻稱得上冷淡。 岑敖天堆著滿滿笑意:“你此行可有什么收獲?” 謝知涯:“有?!?/br> 言簡意賅,沒有要細敘的意思。 岑敖天笑意微微僵硬:“具體是些什么,也可說與我聽聽。” 謝知涯:“不記得了?!?/br> 岑敖天笑意很是勉強:“那可遇到了什么兇險?” 謝知涯:“有。” 岑敖天笑意凝固了一下,顯然也是感察出了他的敷衍,卻仍倔強地換了個話題:“你在守寂堂待的可還習慣,若不習慣,我可以做主,將你調(diào)到其它地方去?!?/br> 說起這話,岑敖天下意識帶了點手握權(quán)柄的倨傲,意味深長地提點:“你還年輕,若能有更好的起點,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岑敖天至今仍不相信,謝知涯是自愿留在守寂堂的,只當他是一時懵懂,受了什么人哄誘。 他原本以為,他都說出這般直接的話了,謝知涯若聰明些,就該順著臺階下,識抬舉、懂大局些,應承下來。 卻不想,在聽了這話后,謝知涯抬高了一點頭,語氣聽不出情緒:“我若離去了,守寂堂便又少一人,埋葬英靈之地,卻無人駐守,這便是掌門想要看到的?” 明明他的語調(diào)并無起伏,可岑敖天卻莫名聽出了些嘲諷意味。 這是在指責他還不如他一個弟子識大體么? 你……”岑敖天本想動怒,可目光落在謝知涯透著冷淡的清雋眉眼上,不知想到什么,竟生生忍住了。 可他面上還是蒙了些陰霾,顯然很不快。 再好的耐心,經(jīng)了這一番冷臉后,也要受不住。 更何況,他從來都是被畢恭畢敬捧著的,待人接物,倨傲非常。 此時能擺出這樣的好聲氣,也是看在了謝知涯可能的身份上,心中存有幾分愧疚。 岑敖天的目光在謝知涯面容上長久停頓,心里想,若真認回了他,首先就是要將他這性子磨一磨,讓他好好學一學對待長輩的規(guī)矩。 否則,以謝知涯如今這性子,他恐怕要先被氣死。 還好,他壽元還長,有的是時間慢慢將他打磨,打磨成一塊無暇的美玉,順順當當?shù)乩^承這大統(tǒng)。 他曾答應過阿雪,讓他們的孩子繼承玄天宗,就必不會食言。 想到謝星雪,岑敖天看著謝知涯,神情緩和了些。 看在阿雪的面子上,他會對這個孩子多些耐心。 就在場上氛圍有些僵冷之時,殿門口傳來響動,顯然是又有弟子來了。 岑敖天神情閃爍了一下,瞬刻就恢復了端方肅穆的模樣。 沈呦呦和謝知涯也往旁邊退讓了些,站到了大殿一側(cè)。 見謝知涯抿著唇、神色稍冷的模樣,沈呦呦很想提醒他一句,崽,你人設(shè)崩了。 為了配合他的表演,沈呦呦想了想,拿出了畢生的演技,佯裝很擔心地道:“謝知涯,你這樣和掌門說話,萬一掌門怪罪下來可怎么辦?” 聞言,謝知涯眸光微暗,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我這樣說話……會有什么不好嗎?“ 他的演技重新上線,“我剛才是太緊張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那現(xiàn)在……可該如何是好?” 他語調(diào)中的忐忑過分真切,若是換作從前,沈呦呦肯定就信了。 可現(xiàn)在,沈呦呦:“……” 哦,信你個鬼。 “別擔心?!鄙蜻线舷衲O駱拥匕参克?,“掌門肯定不至于計較這些小事?!?/br> 她能猜到,那老狗東西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會對謝知涯這般殷勤。 而他今日喚他們一眾弟子來,只怕也是有此緣由在,才會是又派人接他們,又溫言寒暄的。 面對她的“安慰”,謝知涯垂斂著眉眼,低低地應了一聲。 旋即,像是解釋緣由一般,他聲音很輕地道:“呦呦在守寂堂,我不想離開?!?/br> 明明是說著這樣撥動心弦的話語,可他的神情卻很是無害,眼眸清澈,并不沾染情意。 縱然知曉他八成是在蓄意撩撥,可沈呦呦還是不爭氣地心跳慢了半拍。 她盯著謝知涯面容看了一會,忍不住在心里嗷嗚咆哮。 明明是同一個人,可小仙君說起話來怎么就這么好聽,脾氣這么好。 換作了魔君,脾氣壞不說,和她說的八句話里,七句話是在嘲諷,剩下的一句話是直接罵她笨。 真就影帝唄! 沈呦呦鼓著腮,想,這真是太可惡了。 …… 此時,弟子們也都基本到齊了。 沈呦呦感受有一道灼灼目光正注視她,順勢望去,卻對上了一張難掩慌亂的面容。 是岑嘉寧。 與她目光相撞的一瞬,岑嘉寧眸中閃過慌張,心虛地轉(zhuǎn)過了頭 而她心虛歸心虛,神情卻沒有過多的驚訝。 可見,是早就知曉了她平安回宗的消息。 想到在煙柳閣發(fā)生的那些事,沈呦呦眼眸中閃過冷意。 差點忘了,她要討回的公道里,也還有岑嘉寧的一份…… 而見時辰到了,岑敖天輕咳了一聲,殿內(nèi)瞬刻靜謐。 岑敖天在說了些冠冕堂皇的場面話后,捋著胡須,和聲道:“經(jīng)了此番歷練,大家應該都有所長進,今日便讓我瞧一瞧,都長進了多少?!?/br> 言罷,他一揮衣袖,殿前便出現(xiàn)了一尊半人高的玉臺,距臺面三寸高處,懸浮著一只瑩潤玉碗,正緩緩地沿著順時針轉(zhuǎn)動。 “秦奉。”岑敖天目光在眾弟子間巡視了一番,點了其中一位。 “你上來,給大家示范一下?!?/br> 秦奉正是那位領(lǐng)隊弟子,他顯然是知曉這玉臺是什么的,聽聞岑敖天的吩咐,毫不遲疑地上了前。 在眾目睽睽下,他拿起那玉臺上擺的一把玉質(zhì)匕首,在食指上一劃。 “嘀嗒?!?/br> 一顆血珠落入了玉碗。 瞬刻間,那玉碗便煥發(fā)出明亮光芒來。 岑掌門含笑夸贊了一句:“不錯,精神力提升了一成,體質(zhì)強度提升了兩成,長進很大?!?/br> 秦奉拱手恭敬道:“多謝掌門栽培?!?/br> 岑掌門點點頭,重新看向了眾弟子:“你們就照著秦奉的做法,依次來吧?!?/br> 他仿若很期待:“我也想看一看,我玄天未來棟梁,表現(xiàn)都會如何。” 沈呦呦圍觀了全過程,且感受到岑掌門若有似無看向他們這邊的眼神,心中升起一種古怪感。 滴血,玉碗。 這測驗的方式,未免有些奇怪。 怎么有點像是……滴血認親? 腦中冒出這一詞匯,沈呦呦瞬間了悟。 原來如此,岑掌門此舉,恐怕并不是為了看弟子們長進了多少,而是想要徹底驗證,謝知涯到底是不是他的血脈。 意識到此,沈呦呦心中愈發(fā)鄙夷。 真是,令人作嘔…… 她忍不住看向謝知涯,卻見他神情甚是平靜,像是早就有預料一般。 這讓她稍稍放心了些。 他既然敢偽裝潛入玄天宗,必然是早有打算的,她還是莫要擅作主張,免得反壞了他的事。 如此想著,她安心許多,卻又突然想到,一會驗證要滴血,那她的真實身份,豈不是也要暴露…… 她是借了某修真世家后人的身份進入玄天宗,若是妖獸身份暴露,定然是要有大麻煩的。 她能用秘法掩去真實修為,能掩去身上鳳凰血脈的氣味,卻無法確定,在滴血過后,會不會產(chǎn)生什么異象異動。 而弟子們陸續(xù)上前,眼看就快要輪到她。 沈呦呦慌亂不已,甚至準備裝暈混過去。 正當她咬著牙,準備狠狠心給自己來一下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一道寒氣匯入體內(nèi)。 瞬刻,她便有一種周身血脈皆被凍住的感覺。 察覺到此,沈呦呦下意識回頭,卻見謝知涯神色如常,仿若什么都不知曉,帶一點茫然地看著她。 可不必說,這寒氣肯定和他脫不了干系。 感受著體內(nèi)彌漫的寒氣,沈呦呦竟生出一點安全感。 恰好,此時正輪到了她。 她深吸一口氣,闊步上前,拿起玉質(zhì)匕首,在食指上刺了一下。 微微的痛意,一滴色澤暗沉的血珠落入玉碗。 微弱的光芒亮起,并未帶有任何異象。 沈呦呦松了口氣,在岑敖天不甚在意的神情中退了回去。 而下一個上前的,正是謝知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