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沈呦呦觀察得細致,只見謝知涯剛上前,岑敖天眼眸中就抑制不住地閃過激動。 謝知涯面色平靜地拿起匕首,刺破手指,滴入血珠。 在岑敖天下意識睜大眼,眨也不眨地盯著那玉碗。 瞬刻間,那玉碗迸發(fā)出極亮的光芒,這意味著,此人天賦血脈該是極佳。 可在見此后,岑敖天卻神情大變,眼中情緒激蕩翻涌,面上原本的笑意一瞬消失,神色陰沉得可怕。 很顯然,這并不是他想要看見的。 岑敖天的神情變化過分明顯,場上弟子都眼露訝然,目光在謝知涯和玉碗之間游移,像是在探索著什么。 岑敖天極力克制,才沒讓自己過分失態(tài),他咬著牙,聲音卻還是帶了點冷意:“下一個。” 謝知涯笑了笑,像是沒有察覺到岑敖天的失態(tài)一般,鎮(zhèn)定地轉(zhuǎn)身退了回去。 目睹全程,望著緩步歸來的謝知涯,沈呦呦大概能猜到,他應(yīng)該是用了什么法子,掩蓋掉了真實的血脈。 就如同幫她遮掩掉血脈一般。 而接下來,又輪了幾位弟子,可岑敖天卻明顯興趣缺缺,連幾句點評的敷衍話都懶得說。 最后上前的,是夜九。 岑敖天神情已很是冷漠,看得出來,他此時大概是很想揮袖離去的,可卻礙于面子,只能勉強留下來,等所有弟子測驗完。 看清最后上場的是夜九后,岑敖天眼神一瞬冷冽,竟有幾分殺意涌現(xiàn)。 而夜九像是也有些心虛,垂著頭,根本不敢看向岑敖天。 他舉起匕首,急著完成任務(wù)一般,倉促地刺出血珠,滴落進玉碗。 而隨著血珠入碗,那玉碗沉寂一瞬,竟突然搖晃起來,剔透碗身竟迸發(fā)出玄妙紅光來。 見此異況,岑敖天原本冷冽的表情瞬間一滯,瞳孔猛縮,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情緒。 怎么……會是他? 第67章 血脈 那要怎么辦? 離開歸一堂, 沈呦呦一眼望去,所見弟子神情皆很是復(fù)雜,顯然是對方才殿中發(fā)生的一切頗為震撼。 能目睹從來端方雅正的岑掌門如此失態(tài), 屬實罕得。 那玉碗煥發(fā)出的玄妙紅光到底意味著什么?為何岑掌門會令其他人速離, 偏偏讓夜九留下? 這些問題在弟子們腦中盤旋,可避忌是掌門之事, 沒有一個人出言交談, 皆只是在心里犯嘀咕。 某些消息靈通的弟子, 回想起近日得曉的暗訊,忍不住心頭感慨,宗門里,恐怕馬上要起風(fēng)波嘍! 沈呦呦自然是和謝知涯走在一起。 自謝知涯的血未能讓玉碗出現(xiàn)異象, 岑掌門除了剛開始的震意后, 便半分眼神也未分給他。 他們離開得很順利。 走在前邊, 沈呦呦能感覺到, 有一道芒刺般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 不必說, 自然是岑嘉寧。 她大概是想找她說些什么, 可礙于謝知涯在身邊, 不便上前, 只能在后邊遠遠地看著。 看什么看! 這般想著, 沈呦呦哼了一聲,氣鼓鼓地將手伸至謝知涯身前。 謝知涯不解:“怎么了?” 他看著沈呦呦鼓起的臉頰,不明白是有什么惹她不高興了。 沈呦呦甕聲甕氣:“要牽手?!?/br> 聽得她如此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 謝知涯腦中一震,下意識就看向周遭。 周圍還有好些個弟子未走散,依照小仙君的性子,是不會在大庭廣眾面前做出與她牽手的失禮之舉的。 思及此, 謝知涯掩下情緒,輕聲道:“不好,這里人多……” 他并不想她成為宗中弟子茶余飯后的閑談。 可他話音未落,袖中手卻一下被握住,旋即,便有融融暖意覆上。 是她的溫度。 似是因為鳳凰血脈,她無論幼崽還是人形,身上總是暖烘烘的,小火球似的。 他有些貪戀,卻又不敢多碰觸。 而在他愣神的功夫,沈呦呦卻又添了一只手,兩只手合握著他的手,口中還念叨著:“滴滴滴,加熱!” 她大概有心逗他笑,才露出這樣搞怪一般的表情。 可他卻笑不出來。 她予他最明媚的暖意,而他能回以的,只是冰寒。 極致的冰寒。 謝知涯望著那雙握著他的手,小小的,白白的,淺粉的指甲有著足足十個月牙。 洋溢著盎然生氣。 這一刻,他很想把什么都給她,只要能留住這一點溫暖。 可他有什么呢? 無盡的壽歲,還是漫長的孤寂? 亦或者,是刻入骨髓的痛楚? 這些都不是好東西,他沒有什么能給她的。 能依仗的,只有欺騙。 …… 而這一番心聲,沈呦呦卻全然不知。 在握上謝知涯手的一瞬,她只覺得,他的手真涼呀,嚴冰一般,像是怎么也捂不暖。 沈呦呦想了想,又添了一只手。 她不怕冷,眉眼彎彎的:“我是不是很暖和?!?/br> 謝知涯點了點頭。 她撒嬌一般,小聲嘟噥:“那你要多牽牽我呀?!?/br> 這回,過了半晌,身側(cè)才傳來低低的一聲。 “好?!?/br> 聲音極輕,仿若風(fēng)一吹就散。 沈呦呦將他的手握緊了一點,笑眼彎作月牙似的:“答應(yīng)了就不能反悔的哦?!?/br> …… 歸一堂,內(nèi)屋。 黑檀木圓桌前,岑敖天端坐著,面上神情晦暗莫測。 屋內(nèi)一片死寂,常年侍奉他的修士俯首立于桌側(cè),姿態(tài)恭謹,大氣不敢出。 半晌,岑敖天才開了口,聲音極沉:“你跟著我,有多少年頭了?” 面對此問題,修士愣了一下,才恭聲道:“回掌門,已有百年了?!?/br> 說著,修士屈膝跪下,言辭懇切,“我對掌門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但凡掌門之令,必將肝腦涂地。” 面對如此擲地有聲的誓言,岑敖天像是有些觸動:“起來吧,我自然是相信你的?!?/br> “你是自幼便跟著我的,我的事,你都知曉?!?/br> 他感慨似的,“這宗門內(nèi),若是連你都不可信,那我也就無人可信了。” 聞言,修士眼露感動,連忙重新站起:“必不負掌門厚待?!?/br> 岑敖天語氣和藹了些:“讓你盯著若雪那邊,現(xiàn)在情況如何了?” 修士猶豫了一下,如實道:“不太好?!?/br> “若雪小姐本就體質(zhì)虛弱,金蟬消失后,便是靠著陣法封印維持命脈,此番封印破損,又受魔修重創(chuàng),寒毒重新擴散……” 說到此,修士頓了頓,顫聲道,“已是……藥石無醫(yī)?!?/br> 見岑敖天一瞬陰沉的面色,修士思慮再三,合袖抱拳,深深躬下身:“我斗膽懇請掌門,速速下令,莫要再遲疑了?!?/br> “江長老這幾日傳訊,說陣法震動異常,已是等不得了……” 聞言,岑敖天手扶著額角,像是在艱難掙扎:“可若雪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實在不忍……” 修士連忙道:“此舉乃是為了天下蒼生,若雪小姐心善,若是知道了,也必然會情愿的。” “況且。”修士話鋒一轉(zhuǎn),帶了些隱怒,“要怪就要怪那些魔修心狠手辣……” “還有那□□熏心、無恥下流的小子,竟然敢哄騙若雪小姐做出那等無謀茍合的丑事?!?/br> “如果不是若雪小姐失了元陰,也不至于要到這一步……要我說,就該殺了那臭小子!” 修士顯然憤怒非常,全然沒有發(fā)現(xiàn),在他說出這話后,岑敖天神情一瞬僵硬。 “周秦?!贬教斐聊凰玻従彽莱鏊拿?,“我也是今日才知曉……” 他閉上眼,仿若很疲憊,“那夜九,竟是我的親生血脈?!?/br> 此話一出,那修士神情由怒轉(zhuǎn)震,由震轉(zhuǎn)驚,如遭雷劈。 “所以?!贬教斓蛧@一般,“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總不至于……真殺了他?!?/br> 在之前,他的確是準備以酷刑殺夜九,除掉這個壞了他大計的禍害,以泄新中之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