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不怕?!卑溆鹦Γ实鄣珜櫟膶⒆约哼@個女兒帶上朝堂,自己決不能給他丟臉,挺直小小身板,聲音朗朗道:“父皇真龍?zhí)熳泳盼逯?,阿沅乃真龍之女,陪父皇上朝,看我燕國人才輩出、?jì)濟(jì)一堂,心中只覺與榮戚焉?!?/br> 武帝聞言龍顏大悅,大聲道:“說得好!有女如此,朕心甚慰。” 當(dāng)即便有善于阿諛奉承的臣子,上前贊道:“公主殿下聰慧無雙,膽氣過人,這真是皇上的福氣,大燕的福氣啊?!?/br> 武帝不予評論一笑,側(cè)首看了繆遜一眼,點了點頭。 繆遜提高聲調(diào),“宣東羌國來使!” 金鑾殿的正殿比其他任何宮殿都要高大良深,從阿沅的的這個角度,抬頭是好幾人高的房梁,下面左右分列數(shù)根朱漆大柱子,都是雙人抱粗,地面的青金廣平鏡面磚光滑如水,隱隱能夠倒映出人影。 再往前看去,正殿大門又寬又高又大,映入眼簾是一片寬闊的廣場風(fēng)光,湛藍(lán)湛藍(lán)的天空之下,中間是一條筆直的雕龍錯鳳漢白玉大道。 一行打扮氣勢煌煌的使團(tuán)隊伍,漸行漸近。 走在最前面的,果然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小正太。遠(yuǎn)遠(yuǎn)的,看不清模樣兒,只能分辨出穿了一身寶藍(lán)色長袍,頭上束著小金冠,人雖然年幼,但是身姿提拔,走起路來頗有幾分大步流星之勢。 金鑾殿內(nèi)寬闊高大,明黃帷幕層層疊疊、鋪天落下,兩旁文武百官皆是身形高大的成年人,那小小正太大步走進(jìn)來,沒有絲毫怯場。 丹陛之下,他聲音帶著一絲幼童稚嫩,但卻明朗清越,“東羌國大皇子宇文極,領(lǐng)使者團(tuán)叩拜燕國皇帝陛下!”將右手展開放在胸口,微微欠身,以皇子身份對武帝行羌國大禮,舉手投足宛若行云流水。 周圍有人輕笑出聲,“東羌沒有人了嗎?竟然以黃口小兒出使他國。” 宇文極小小的眼眸里寒芒一閃,毫無畏懼,尋聲看向那人,一連串問道:“小兒怎么了?我乃東羌國皇子,代表東羌國出使燕國,你憑什么看不起我?我東羌國八歲小兒都可以出使他國,毫不畏懼,不正說明我東羌國物華天寶、鐘毓靈秀嗎?” 他雖年幼,但是口齒清晰伶俐,“你們一群大人,欺負(fù)一個年僅八歲的小兒,難道就不感到羞愧?難道就不感到可恥?”轉(zhuǎn)頭看向武帝,雙手一拱,大聲質(zhì)問道:“請問燕國陛下,是否為難使者、以大欺小,就是你們燕國的待客之道?!” 說得眾人一陣色變,那嘲笑他的燕國官員更是灰溜溜的。 武帝的臉色很不好看。 正要說幾句挽回顏面,阿沅突然在父親手上握了一下,然后上前一步,“東羌國大皇子此言差矣!”她仰起一張瑩玉似的小臉,清聲道:“黍米有優(yōu)劣,時人有高低,我燕朝泱泱大國、人稠物穰,難免有一、二稗子和庸才,有何奇怪?豈能以偏概全?” 她道:“比如東羌國,既有像大皇子這樣的人中龍鳳,也有一些只顧美人不顧江山的敗類,不是嗎?” 這下子,輪到宇文極和東羌國的使者臉色微變了。 里面有一個典故。 在羌國建立之初,天下是由宇文家和端木家一起打下來的。 但是皇帝只能有一個,皇族只能有一族,那么該誰坐擁這大好江山呢?兩家功勞都差不多的,誰也不肯拱手讓出。有人建議江山平分,但是這樣一來勢力就會分散,很可能被其他國家攻擊,絕非上上之策。 分又分不得,讓又都不肯讓。 于是兩家人一合計、一商量,想出一個折中的法子,宇文家做皇族,端木家做后族,不僅僅是一代皇后,而是世世代代,羌國皇后都只能姓“端木”,皇帝不能立其他姓氏女子為后! 這樣的祖制規(guī)矩延續(xù)了好幾代,一直和*諧美滿。 但是上一任的羌國皇帝突發(fā)奇想,爺爺?shù)幕屎笮斩四?,拔拔的皇后姓端木,將來自己要娶的皇后也姓端木,真真好膩味呀?/br> 皇帝決定換換口味,老婆不選表姐表妹,而是立了一個姓霍的女子為后。 這下可捅了大簍子了。 太后不同意,以端木家為首的臣子們更不同意,抓住皇帝這個熊孩子,就是一頓深刻教育,“兒啊,你家表妹如花似玉、賢良淑德……”,“皇上啊,怎么能立別的女子為后呢?”,“這樣做是違背祖制的??!會遭天譴的啊……” 巴拉巴拉巴拉,把皇帝說得惱了,擼袖子和太后臣子們大吵起來,吵著吵著火氣升級,就變成打架,打到最后居然演出政變,皇帝打不贏逃出了皇宮,一路狼狽逃竄不已。 最后只能借著山河天險龜縮一隅,隔河立國,改國號為西羌。 而在京城中的太后只有皇帝一個兒子,最終迫于無奈,只能配合端木家,擁立另外一個太妃的兒子為新帝,改國號為東羌。 從此以后,羌國一分為二、東西對峙。 阿沅能夠含沙射影這個典故,還多虧之前無聊,沒事就惡補(bǔ)這個時代的一些大致訊息,沒想到這就派上了用場。 當(dāng)然啦,兩國相會當(dāng)以和諧禮讓為上。 阿沅鎮(zhèn)住了宇文極以后,便回頭看向皇帝,正色道:“不過東羌國大皇子的話也有一些有理,待客之道,當(dāng)然不能疏忽輕慢。”伸出嫩藕一般的小手,指向那個嘲笑宇文極的官員,“此人在金鑾殿上言行無狀,有失禮數(shù),還請父皇重重責(zé)罰!” 要說宇文極年幼氣度不凡、口齒伶俐,那么沁水公主比他更小一歲,應(yīng)對起來亦是有理有據(jù)、頭頭是道,竟是誰不輸誰一絲一毫!眾人都是深深驚異,唯有武帝龍心大悅無比暢快,當(dāng)即放聲大笑,“真不虧是朕的女兒!” 言畢,竟然將女兒拉到御座坐下。 武帝是開國皇帝,這把龍椅之上,除了他,阿沅是坐過的第一個人。 底下臣子都是極會察言觀色之人,眼見皇帝龍顏大悅,加上今兒多虧了沁水公主出面,才為燕國扳回了一局,就算有人比她說得更好,但如果以大人對答小兒,贏了沒臉、輸了更加沒臉,比不得稚齡公主對答來得巧妙。 因而贊美之聲不絕于耳。 “公主殿下蘭心蕙質(zhì)、七竅玲瓏,小小年紀(jì)便是穎悟絕倫啊。” “東羌國大皇子亦是聰慧明敏之子,難怪做為使者,當(dāng)?shù)闷?!?dāng)?shù)闷鸢。∽憧梢姈|羌國皇帝陛下,將來江山社稷后繼有人吶……” “真真金童玉女一般的人物?!?/br> “皇上,公主殿下言之有理!”有人正色出列,“請皇上速速責(zé)罰無狀之徒,既為兩國交好之誠意,亦是彰顯我燕國泱泱大國風(fēng)范?!?/br> 宇文極在熱鬧之中抬頭上望,那個小小女童,眉目姣妍、膚光瑩潤,打扮得跟小仙女兒似的,依偎在皇帝身邊,一雙明眸宛若水洗寶石盈盈生輝。 這一幕,在他心里刻成永恒。 沁水公主,幼時容姿殊麗,語驚四座,及長,風(fēng)華傾天下。 《燕史。列傳。公主傳》 ****** “meimei今兒可是長大臉了!”睿王高興說道。 阿沅俏皮一笑,“大臉?多大的臉?”伸手去捏哥哥的臉,“下次讓父皇帶你去金鑾殿上,長更大的臉好不好?嘻嘻……” “小丫頭淘氣!”睿王俊美的臉龐被meimei捏變了形,又好氣又好笑,最終只是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眼里倒是浮起一絲艷羨,“是啊,改天父皇也帶我上金鑾殿。” 玉貴妃明眸里閃過一絲奇異光芒。 只怕……,兒子的這個愿望永遠(yuǎn)不會實現(xiàn)。 不想傷了兒子的心,安慰他道:“別學(xué)的跟你meimei一樣淘氣,等你長大了,皇子成人封王,自然有機(jī)會上金鑾殿的。” 睿王沒有聽出母親的婉轉(zhuǎn)之意,仍舊和meimei說笑,臉上有一種與有榮焉,眼里閃著驕傲的光芒,“阿沅是我的meimei!” 玉貴妃淡淡一笑,目光在一雙兒女身上流連不定,越發(fā)幽深。 殿內(nèi)極為幽靜安寧,博山爐金鼎內(nèi)焚著上等沉水香,一縷一縷輕煙,飄飄揚(yáng)揚(yáng)的裊繞逸出,彌漫著舒緩恬靜的淡淡香氣。 玉貴妃母子三人各自靜靜坐著,母親絕色姿容、儀態(tài)萬千,兒子一派光華璀璨的風(fēng)流氣派,那小小的女兒,宛若觀音坐前的玉女兒一般可人。 好似一幅神仙畫卷上面的人物。 而此時,隆慶公主府的氣氛就不太好了。 “早就知道父皇偏心?。 甭c公主臉上戾氣越深,陰冷道:“同樣是兒女,憑什么只帶她上金鑾殿?難道她是懷胎二十四個月生下來的不成?!”并不覺得meimei對答宇文極是多大能耐,只是一心深恨父親偏寵meimei。 那天幸虧安樂王夫婦趕來及時,好歹將堂兄保下救走,而自己……,則被父母左一個“畜生”,右一個“不知廉恥”,整整罵了半日!這還不算完,父親派了兩名女官過來監(jiān)督,要自己每天跪在佛龕面前,抄寫十遍《女誡》《女訓(xùn)》,且日子沒有定數(shù),一直要抄到父親滿意為止! 如今的自己,每天都要以公主之尊跪在地上,任憑那些奴才嘲笑!! 可恨自己受辱也罷了,堂兄他……,說是被人劫持,誰知道會不會是被父皇給秘密地……,隆慶公主有些想不下去了。 “公主!”心腹宮女芍藥匆匆進(jìn)來,關(guān)了門,從懷里摸出一封密信,不言不語遞給了她,然后乖覺的退到了一旁。 隆慶公主看到信封上面的暗記,不由心下大喜,是堂兄讓人送來的密信!趕忙手腳慌亂拆了,卻是大吃一驚! 居然是一封血書! 河間王在上面說到,年夜宴上,府里來了一群蒙面刺客將他打傷劫持,然后秘密出了京城,他向那些人許諾黃金萬兩,對方仍然無動于衷。心下情知不是劫財,只怕自己性命堪憂,而對方又將自己帶到偏僻之處,只怕多半是奉了皇命!因而趁著夜色深重,從馬車之中跳出滾落山崖,這才僥幸逃過一劫,撿回一條命來。 但一路逃亡,一路追兵不斷,僅僅半個月功夫,就已經(jīng)遭遇到三場伏擊,若非找到了幾員舊部,只怕早就一命嗚呼。 隆慶公主看到此處不由大怒!自己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父母,往后再也不見堂兄,只求保全自己和他的性命,為何還要斬盡殺絕?!原來父親當(dāng)面應(yīng)了自己,不過是哄人,背后卻對堂兄行如此毒辣手段! 繼續(xù)往下看,河間王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逃得了一次、兩次,但總不能逃一輩子,誰知道哪天就逃不過了。近日他連損幾員大將,無疑斷了左膀右臂,想來怕是命不久矣,其詞哀哀,真是見者傷心、聞?wù)呗錅I啊。 隆慶公主紅了眼圈兒,擦了擦淚,繼續(xù)往下看。 河間王信上又道,唯今只有一計能夠保全他的性命,且如果事成,將來二人長相廝守也不成問題。那些觸目驚心的血色字跡,化作他醇厚的聲音,“若嬌嬌信我,不愿我死,而愿與我長相守,便可拆閱小封密信?!?/br> 隆慶公主剛才就發(fā)現(xiàn)還有一封小小密信,此刻放下血書,腦子里面滿滿都是如何解救堂兄的性命,再想到能和堂兄長相廝守,更是激動的心血沸騰起來! 她拆開小封密信,一字一行看下去,臉上的血色隨之一點一點褪下。 半晌了,從巨大的震驚之中回神,思來想去,又覺得只有堂兄的法子唯一可行,忍不住又看了一遍,似乎……,的確是個不錯的法子。 隆慶公主心情緊張,嘴唇干燥,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舔,唇脂味道入口,有一種淡淡的牡丹花香甜味道,叫她浮想聯(lián)翩。 那日床上云翻雨覆之后,堂兄揉著自己的酥胸,含著自己的唇舌,曖昧道:“你怎地每每都用著一樣唇脂?回回都是牡丹味兒?!?/br> 那樣的濃情蜜意、繾倦纏綿,真是想一想都叫人銷魂忘形。 是??!如果繼續(xù)等下去,不僅堂兄會被人首分家,自己也要守一輩子活寡,便是再嫁了人,自己也不會忘得掉堂兄的,不過是行尸走rou罷了。 而只有按照堂兄所說的法子,只要成功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誰也不能阻擋自己和堂兄在一起,長長久久、恩恩愛愛,一生一世再也不分開…… 她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信,繼續(xù)看了下去。 ☆、20作死的節(jié)奏 雪花飄零,臘梅吐蕊,一派白雪皚皚的尋梅景象。 京城里面的富貴公子哥兒們,過年在家關(guān)了大半個月,都爭著出來透氣,九門提督家的梅三公子也不例外。這日約了幾個狐朋狗友出門,一個個打扮的光鮮神氣,都是新袍子、新靴子,頭上不是金冠,就是玉簪,腰上必定還有七、八個荷包,兩三塊玉佩,就差沒在胸口掛一塊牌子,“快來搶我吧!” “去護(hù)國寺賞梅吧?!眱?nèi)中一人建議道。 同伴們不同意,“護(hù)國寺有什么看頭?不去,不去?!?/br> 那人便舌燦蓮花,先說護(hù)國寺最近上香的女客多,又說自己備了好酒好菜,還說自己新買了幾個美婢,只用三言兩語,就把一群紈绔子弟給哄了過去。 酒過三巡,梅三公子有點尿急憋不住,“茅房哪邊?” “還茅房呢?隨便找棵樹不就結(jié)了?”做東道的那人與他指了方向。 梅三公子晃晃悠悠,尋摸到一棵老梅樹下,哆哆嗦嗦解了褲帶,掏出那物事,就是滴滴答答一陣響動。因為膀胱的壓力減輕,一陣暢快,忍不住長長舒了一口氣,正準(zhǔn)備轉(zhuǎn)身回去,忽地花窗那頭一道倩影晃過。 “冷死了?!币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紅梅、臘梅,看來看去還不是那樣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