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慕容沅坐在朱漆的連廊上,晃蕩著腳,藕荷色的繡鞋上面,前面點綴一粒光滑瑩潤的大珍珠,一晃一晃的,在明媚如金的陽光下折出柔和光芒。清風襲來,吹得她額角的碎發(fā)飄飛,反手掠了一下,覺得有些影像在腦海中劃過。 最近經(jīng)常這樣,總是時不時想起一起以前的事。 那年去豫王府放風箏,和樂鶯一起去的,正好撞見隆慶公主和河間王的jian*情,然后自己沒有告訴母親和哥哥,而是悄悄告訴父皇。心里頭漸漸浮起一層疑惑,為什么大半年時間過去,父皇和母妃都沒有只言片語?特別是父皇,怎么可能對自己不管不顧?甚至……,怎么會舍得將自己遠嫁? 之前自己病的時候,總是恍恍惚惚的,哥哥說什么,都相信,現(xiàn)在精神好一些,琢磨起來卻不大對勁,像是有些古怪的東西被掩藏住了。 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自己為什么會生病臥床,想不起父皇有多少天沒來看自己,然后就好像做夢一樣,由哥哥做主,稀里糊涂的嫁給了宇文極。自己嫁人這么大的事,當時父皇怎么都沒來送自己?不對,不對……,迷霧漸漸散去,才發(fā)覺好像做了一場夢,就變成了宇文極的嬪妃。 或者,自己現(xiàn)在是在做夢? 可是仔細回想,頭腦中又是一陣難抑的疼痛。 “阿沅,你怎么了?”宇文極打量著她,問道。 慕容沅眼睛亮亮的,帶著些許驚恐,“阿蘭若,我是不是在做夢?”甚至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可是卻很疼,也沒有驚醒到另外一副畫面,“我突然想起來,自己居然不記得當初怎么生病,好像病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如果我病了很久,父皇怎么會不來看我呢?母妃不來也罷了,父皇是最疼我的?!?/br> 宇文極聞言臉色一變,朝不遠處的劉瑾升揮手,臉色陰沉,示意不許任何人靠近。 慕容沅還在喃喃,“說起來,這半年就好像做夢一樣?,F(xiàn)在想想,我也不明白怎么就嫁給了你,怎么就來了東羌,怎么連我出嫁的時候都沒有見到父皇,甚至過了這么長的時間,父皇連一點音訊都沒有?!彼蝗挥X得十分恐怖,抓住他,“阿蘭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害怕,好像……,自己在做一個醒不來的夢?!?/br> “阿沅……”宇文極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能摟在懷里,“別怕,有我呢?!?/br> 慕容沅感受著他寬厚的胸膛,有力的臂彎,稍稍放松了一些,還好現(xiàn)在不算是一個噩夢,或者……,永遠醒不來還更好呢。 等等,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念頭?!好像本能的要避開什么似的。 不,不要再去想了,一個聲音這樣說道。 另外一個聲音又道,睜開眼睛,看看迷霧下掩蓋的真相,難道你一輩子這樣做夢下去?一輩子活在自己營造的美夢里面?你這個懦夫! 有些片段在腦海之中喧囂著,沸騰著,像是要掙脫束縛沖出來。 慕容沅的頭越來越痛,出于對危險的避忌,本能的搖頭,抱緊了宇文極,“我不想看放風箏了,我們回去吧?!笔掷p人的吊住他的脖子,“好不好?” “好?!庇钗臉O將她抱了起來,瞧著她情形不對,十分擔心,可是她這個樣子又不好找太醫(yī),只能哄著她、陪著她,讓她睡了一會兒。然后吃了午飯,找了個借口待她去上書房下棋,趁機叫了姬暮年過來。 姬暮年聽他說了詳情,照例診平安脈,然后私下回道:“身體是漸漸好了,想來這段日子過得舒心,沒那么大壓力,回想起一些以前的東西。這個……,不是微臣能力范圍內(nèi)的事,只能開點養(yǎng)神益氣的藥,幫著調(diào)理調(diào)理?!?/br> 宇文極也知道此事難為,總不能讓人打包票,只能道:“身體沒事就好?!本退闼娴男褋?,埋怨自己,也比她本人有問題好啊。 接下來的日子,慕容沅暫時沒什么問題,除了偶爾會問為何沒有收到父親的信,別的基本一如平常。而且大約是問得多了,宇文極敷衍的也多了,她自己有些絮煩,漸漸的便不再詢問,干脆動手給哥哥寫信詢問究竟。不過東羌帝都到燕國京城,就算是快馬加鞭不停歇,往來也得一個月的時間,暫時還得等著。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里,端木太后那邊又出了新的幺蛾子。因為被宇文極擺了一道,心里十分不痛快,就干脆頒懿旨,說是皇帝為父守孝乃是大德,但皇帝身為人君,江山社稷不可忘,延續(xù)子嗣不可耽誤,皇后需要挑時間進門,妃子可不用,一口氣給皇帝選了三個嬪妃。 因為后宮沒有皇后,所以六宮事宜現(xiàn)在是太后掌管著,大大方方給慕容沅封了一個皇貴妃,把堂侄女端木明珠冊為貴妃,另外冊了一個周婕妤,一個楊美人。弄完這檔子事兒以后,與魏女官笑道:“瞧瞧哀家多大方,知道皇帝心疼沁水公主,只把頂尖兒的位置給她?!?/br> 省得冊低了,皇帝再拿位分來討好她做恩愛,看了叫人惡心! 魏女官不好置評,只笑道:“往后太后娘娘跟前可就熱鬧了?!?/br> 從前沒有人比對的時候,沁水公主……,哦不,現(xiàn)在皇貴妃,沒別的嬪妃她還可以推脫不請安,有了其他妃子們比著,她還好意思天天躲懶嗎?就算“水土不服”,大半年也該服了吧。 心下知道主子心里不痛快,這是換著花樣兒,要給皇帝和沁水公主添堵呢。 眼下離嬪妃們進宮還有幾天時間,雖說是皇家小妾,好歹也得挑個吉日進宮,沒有隨隨便便送進來的。而這一次,端木太后自然不會讓皇帝搶先,早定下日子了,才宣布了這件大大的喜事。 消息傳到朝云宮的時候,慕容沅聽了,只淡淡道:“該來的,遲早會來的?!?/br> 現(xiàn)在心底糾結(jié)的不是那些嬪妃,也不是如何爭奪宇文極,自己堂堂一國公主,還不至于無趣到那種地步。更為憂心的是那些回憶,最近晚上做夢,總是看見熊熊大火、刀光劍影的片段,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而隨著神智一天天清醒起來,忽地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這一切是多么的奇怪,簡直荒謬! 自己病了那么久,父皇和母妃都去哪兒了?自己嫁給宇文極那么大的事情,怎么隨隨便便就辦了? 而當時,端木雍容為什么要想自己求婚,為什么自己不理他,他的臉上會出現(xiàn)憤怒的表情?真是越想越可怕。 而宇文極,似乎……,不愿意把真相告訴自己。 繼而一聲自嘲,眼下的這一切雖然荒謬,但卻不是夢啊,就算自己知道真相又能如何?都已經(jīng)……,和他那個,唔……,頭又開始痛了。 ☆、121大結(jié)局(一) 沒隔幾天,新嬪妃們終是入了宮。 說起來,現(xiàn)在宇文極還沒有出三年孝期??墒撬热⒘四饺葶洌驗橐粐鞑荒艿÷仓迷趯m里,這也罷了,后來又鬧出已經(jīng)臨幸的花邊新聞,這便把三年孝期的純度給破壞了。 再后來是太后逼著皇帝,要讓立后,皇帝也應了,卻故意拖延時間,眼下又是幾位嬪妃入了宮,這一起起的事兒說起來不體面。可是眼見太后和皇帝打擂臺,底下的臣子們又不是沒有眼力見兒,誰還敢這個時候去插一腳?鬧不好,太后和皇帝不好對打,就抓著下面的人撒氣了。 因而大家明知道事情不合規(guī)矩,都掠開不提,宮中上下都做喜氣洋洋的樣子。 只是朝云宮這邊,張嬤嬤和可樂等人有些憂心,想想啊,沁水公主脾氣大著呢,性子又嬌,逮著皇帝說罵就罵的,哪里受得了別人來戳眼睛?還一來就是三個,指不定要怎么發(fā)火呢。 可是她和皇帝是青梅竹馬長大的,身份又矜貴,要勸吧,還不大敢開口,最后還是推了年長的張嬤嬤出面,勸了,“后宮進新的嬪妃,是早晚的事兒,總歸娘娘才是身份最貴重的,她們都得給娘娘見禮呢。” 冊了皇貴妃,就得喊娘娘,不能再喊公主了。 “嬤嬤,我知道你要說什么?!蹦饺葶洳皇呛苡信d趣聽,但也不想讓底下的人提心吊膽的,只道:“我也是金枝玉葉的皇室公主長大的,父皇身邊的妃子,雖然沒有你們東羌的太妃人數(shù)多,亦是好幾個,且我母妃也不是正宮娘娘,該是個什么情形我心里明白著,你們不用如此擔心?!?/br> “娘娘心里明白,奴婢等人可算是放心了?!睆垕邒吲阈淞艘痪?,心下覺得怪怪的,燕國老皇帝早就死了,他那一代的嬪妃也死的死,亡的亡,最后只剩下兩個年輕的太妃,這有什么好打比方的?可她說的自然,就好像……,老皇帝和她娘都還活著一樣,細想想怪瘆人的。 有宮女在外面道:“啟稟娘娘,太后娘娘有請,說是新入宮的主子們到了?!?/br>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