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很近的察木王子與瓬人軍兵士亦是蹙起了眉頭，不過可以明顯看到他們都在同一時間松了一口氣。

    因為盛放在木匣之中的，的確是一顆人類頭顱。

    不過與獻帝此前描述的不同，這顆頭顱似乎并未經(jīng)過任何的防腐處理，也并未被透亮的松脂包裹。

    吳良看到的只是一顆嚴重腐爛的人頭。

    人頭上的許多皮rou已經(jīng)因為嚴重腐爛的情況滑落了下來，露出了下面那白森森的頭骨，一些組織也已經(jīng)腐爛到了接近液化的狀態(tài)，使得三分之一個人頭如今都浸在了深色的粘稠液體之中。

    而鐵箱內(nèi)的那些深色的粘稠液體顯然與這是同一種東西。

    這種場面對于普通人而言或許已經(jīng)極為駭人，但對于吳良與瓬人軍來說, 卻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了，甚至出了皺眉之外，胃部都不會出現(xiàn)連鎖的生理反應(yīng)。

    “這……”

    吳良非但沒有反胃, 反倒現(xiàn)在更加關(guān)心的一個問題是：這顆人頭腐爛到這種程度，沒有后世的面部復原技術(shù)，恐怕已經(jīng)很難再翻遍出這顆人頭的主人身份了吧？

    所以如果現(xiàn)在叫獻帝過來查看，他還能判斷出這是不是王莽頭么？

    不過這八成不是王莽頭。

    因為木匣之中并沒有發(fā)現(xiàn)獻帝此前提到的松脂，松脂這種東西如果不通過燃燒，可是很難發(fā)生質(zhì)變的，不可能憑空消失的一干二凈。

    “陛下……”

    吳良最終還是決定叫獻帝過來辨認一下，萬一呢？

    結(jié)果才剛一回頭，卻見不知什么時候獻帝已經(jīng)掩著口鼻湊了過來，此刻正伸著脖子向木匣里面張望，他到底還是沒辦法戰(zhàn)勝自己的好奇心。

    下一刻。

    “嘔！”

    獻帝已經(jīng)忍不住干嘔了一下，嚇得兩名在旁陪同的宦官連忙將其攙到了一邊，不停的為他撫背遞水。

    如此折騰了半天，獻帝才總算略微安定一些。

    再看向吳良時，第一句話便是：“吳太史，這絕對不是王莽頭，真正的王莽頭怕是已經(jīng)不知在什么時候被人調(diào)換了?！?/br>
    “陛下何以得出這個結(jié)論？”

    吳良不解的追問道。

    “王莽頭的發(fā)須已經(jīng)一片雪白，而這顆人頭的發(fā)須卻還是黑白相間的花白，僅憑這一點吾便可以做出判斷?！?/br>
    獻帝喝了口宦官遞上來的清水，才喘著氣繼續(xù)說道。

    “原來如此……”

    吳良微微頷首。

    人雖然在死后身體的許多組織都會發(fā)生變化，但頭發(fā)與指甲卻能夠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nèi)保持原狀。

    因此獻帝提出的這個細節(jié)，已經(jīng)足以證明這顆人頭并非王莽頭。

    “陛下，臣想再確認一遍，陛下可以確定除了呂布之外，這把鎖匙便從未離開過陛下，并且也從未授權(quán)過任何人打開過這個鐵箱么？”

    沉吟片刻，吳良接著問道。

    方才開箱的時候吳良便曾留意過，那個鎖住鐵箱的大銅鎖完好無損，上面甚至連一點比較明顯的新鮮劃痕都沒有，因此基本可以排除有人不用鑰匙，使用非常規(guī)手段開鎖的可能性。

    “自是可以確定！”

    獻帝篤定的點頭，說著話便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什么，鼓著眼睛問道，“吳太史的意思是，此事八成是呂布所為？”

    “如果陛下可以確定這一點的話，那么他無疑有著最大的嫌疑。”

    吳良點頭說道。

    “不應(yīng)該啊，他前來觀摩王莽頭時并未攜帶任何東西，離開時身上也并未多出什么東西，如何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調(diào)換？”

    獻帝一臉難以置信的說道。

    “這世上尚有許多不為人知的障眼法，或許也未必便不能辦成此事?！?/br>
    吳良含糊地說道。

    他也看出從獻帝身上恐怕難以在挖掘出一些什么有用的消息來，不過他能夠證明此刻木匣中的人頭已經(jīng)不是王莽頭，這對于吳良來說就已經(jīng)夠了。

    這已經(jīng)令他更加確定，此前那個探子所言非虛，王莽頭如今八成就在呂布手上。

    而前些天夜里險些闖入他帳篷之中的那顆會飛的人頭，也極有可能便是王莽頭，這倒也非常符合吳良此前推測的“落頭氏”在史書中的描述。

    只是如今木匣中這顆腐爛的人頭又是誰的？

    吳良繼續(xù)細細查看木匣中的情況，確定這不是漢室的傳代之寶王莽頭之后，吳良自然也不需要再有所顧忌，最后干脆將這顆人頭與那些深色的粘稠液體一同從木匣中倒了出來。

    這一倒不要緊。

    只聽“當啷”一聲，竟有一個沉浸在液體底部的金屬圓環(huán)從木匣中滾落了出來。

    那金屬圓環(huán)如今還保持著金黃色的色澤，通過這點不難判斷它應(yīng)該是黃金材質(zhì)，因為只有黃金這樣的惰性金屬才能夠在腐敗的尸水中不被腐蝕。

    “這是？！”

    看到這個金屬圓環(huán)，獻帝立刻瞪大眼睛，連忙說道，“這是董卓的發(fā)束！朝廷內(nèi)文武百官，只有董卓使用這樣的黃金發(fā)束，以彰顯他的高貴身份……難道這人頭竟是董卓？”

    “董卓？”

    吳良還以為那是一只金鐲子呢，畢竟這個時代的金鐲也是類似的造型。

    此前曹旎便曾送過他一副，只不過曹旎送的金鐲名叫“綰臂雙金環(huán)”，也叫作“臂釧”，好幾個金鐲連在一起幾乎套滿了小臂，比眼前這個黃金圓環(huán)看起來更加暴發(fā)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