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余嬤嬤拿懷寅幾個當自己兒子疼,自是不擔心他出去胡說。 懷寅那粗神經(jīng)也沒有細想她話里的怨懟,小小聲問:“嬤嬤,你知道……就……主子他以前跟夫人親近么?” 余嬤嬤又是一聲長嘆,懷寅頓時心下明了! 如此看來,主子果然喜歡的是魚公子那類的俏郎君啊…… 俏郎君魚公子此刻正在雅寧閣旁邊的果園佇立。 偌大的一片果園,分割成幾塊地方種了毛桃、柿子、棗樹、石榴還有櫻桃。 這時節(jié)正是櫻桃漸熟的時候,一簇簇粉潤的果子沉甸甸的掛在枝頭,壓得細枝都彎了。 福叔在旁道:“這些短柄櫻桃成熟還要些時候,公子若是喜歡,老奴讓人先去市面上買些早熟的大紅燈回來讓您嘗嘗鮮?” 其實熟了也是吃不到,這片果園自夫人去世后,除了過來打理的人,公子可是誰都不讓進來的。 聞魚搖頭,謝過他的好意:“不必勞煩了!?!」芗?,小池性子頑劣,住的也遠了些,這幾日若是在府上有什么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人是你們非要從我身邊支開的,若是聞池闖了禍,那就得你們自己負責。 福叔心思轉了兩下就明白了她話里的含義,笑說:“公子盡管放心,老奴省得!” 窸窣的聲音從果園里傳來,像是走路,又像是在拖東西,斷斷續(xù)續(xù)的,極為緩慢。 聞魚想著或許是在打掃果園的婆子,并未在意。 畢竟年紀大了,福叔的反應要比聞魚慢上些,等看到衣角了才發(fā)現(xiàn)有人靠近。 不知想到了什么,福叔提議:“公子若是覺得此處還可以,不若讓老奴先帶你們回房休息?” 聞魚點了點頭:“有勞!” 可走了幾步,卻發(fā)現(xiàn)身邊的聞池沒了! 聞魚:“……” “小池?”她沖著果園喊了一聲。 福叔也被聞池神出鬼沒的身手嚇了一跳:“令弟的武藝竟這般出色?” 聞魚謙遜笑道:“也就是爬樹捉鳥的本事,讓您見笑了!” 福叔嘴角抽了抽,不過兩人都因此停在了不遠處。 聞池還沒回來,倒是先前那個發(fā)出奇怪聲音的婆子先出來了,福叔臉色微變。轉頭看聞魚,覺得她面具下露出來的半張臉似乎比方才要白了幾分。 福叔忙沖那看不出原貌的女子揮揮手,示意她快走開,莫要嚇到貴客。 聞魚死死掐住掌心,才沒讓自己的追上去。 她啞聲問:“她是誰?為何腿殘……臉毀?” 福叔遲疑了片刻,道:“這是我們先夫人的陪嫁丫鬟,名喚碧珠。夫人走后,這丫頭做了點傻事,被人打殘了一條腿,還險些葬身火海。若不是大人趕過去,只怕這條命都沒了!但后來請了好些個大夫都沒辦法治好她的腿和臉,大人憐憫她,便讓她來守著夫人留下的這片果園,也好有個生路不是?” 福叔對他一個外人說的輕描淡寫,聞魚卻聽得渾身發(fā)涼。 當初的她之所以沒把詐死的消息透露給碧珠,就是想讓她能安安生生地呆在府里,不必跟著她顛簸流離。 可她怎么也沒想到會是現(xiàn)在情形。 碧珠的右腿微微向外撇著,左面大半張臉上都是猙獰的燒傷,眼皮被燒得變了形,將眼睛壓成一條下垂的縫隙。 身體晃動了兩下,聞魚按住太陽xue悶哼一聲。 聞池手上抓著一只淡黃色的黃鸝鳥從果園里飛掠而出,獻寶似地把鳥兒送到她面前:“鳥!” 聞魚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穩(wěn)住身形,半晌,虛弱地說:“好看!但這是別人的,把它放了好不好?改日帶你出去買更好看的!” 聞池雖然心疼,但不會違逆她的意思,更何況聞魚都許諾會買一只給他! 手指張開,小黃鸝立刻煽動翅膀逃了出去,旁邊的福叔也松了口氣:“實在是不好意思!公子若是看上別的,老奴自當是雙手奉到二位面前,可這黃鸝是當年夫人放養(yǎng)在這里的一對鳥兒所生,怕是送不得!” 聞魚眼尾藏在面具下的眼尾輕佻,意味不明道:“你家大人倒是對亡妻用情頗深!” 只是在她眼中看起來多么的可笑和荒謬。 他護住了這果園,護住了這里的鳥畜,卻唯獨沒有護住她唯一留下的丫鬟! 福叔聽出她話里淡淡的譏諷,眉頭微蹙:“公子看上去似乎是累了,不如先隨老奴回去休息?” 聞魚不敢回頭,拉著聞池當先離開,福叔緊著跟在兩人身后,漸漸心生疑竇…… 游燼一直到申時末才回到府中,福叔帶著人去門口迎接。 他視線掃了一圈,并沒有看見想見的人,揮揮手便讓人散了,只留下福叔一人:“她人呢?” 福叔道:“按照您信上的吩咐,已經(jīng)安置在七支軒了!” “嗯。”他頓了下,問:“可有說什么?” 趁著替他更衣的間隙,福叔將聞魚自進府后的舉動詳細說了一遍:“……后來就在房間里帶著,一直未曾出來過。” “她見到碧珠了?” “是,那丫頭今日怕是去伺候那些個櫻桃樹的,只是沒想到會撞上這位公子!” 游燼沉默,徑自拿著玉冠將頭發(fā)束好,提步朝七支軒走。 聞魚聽見他敲門并不意外,親自迎他進來,神色淡然:“我在等大人。” 游燼腳步頓了頓,進去在主位上落座。 “碧珠在我詐死之后是不是去找了顧泠蘭?”聞魚開門見山。 游燼手指摩搓,半晌后,直視著她的眸子:“是。” “顧泠蘭……把她傷成這樣的?” “當時,有誤會?!?/br> 聞魚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扯下臉上的面具,笑得譏諷又滄桑。 “你說,我聽?!?/br> 看著她,游燼的手指驀然收緊,心口一陣酸麻。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她不帶面具的樣子,區(qū)別于上次夜里光線昏暗,這一次,他看的清晰無比。 眉色不濃不淡,由眉心到眉尾,成一條優(yōu)美的弧度。水葡萄一樣的眸子里是震人心魄的心碎星光,剔透,晶瑩。 膚色比之三年前深了些許,多了幾分婉約成熟,少了幾分嬌糯綿軟,美的恰如其分。 離開他,她似乎活的更好了! 沒什么比這更諷刺。 可他卻舍不得收回自己的視線。 聞魚的眼底的眸光漸涼:“大人不想說的話,還請讓我?guī)е讨槌龈?。?/br> 涉及到顧泠蘭,她本就沒指望他。 “碧珠當時對本官無禮,我又要忙你的……喪事,所以她被福叔關到了柴房。 后來賓客吊唁,福叔顧不上她,被她破窗逃了出去,意欲行刺顧姑娘。 本官知道的時候,她已經(jīng)被舅爺……被顧明輝綁上了顧家的馬車,等我趕到顧府,顧家柴房的火已經(jīng)燒起來了……” 顧明輝! 聞魚身體不由得踉蹌了兩步,游燼起身要扶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按著手邊的太師椅坐了下來。 那是顧家長孫,也是大房孫子輩唯一的男丁。家里從上到下慣著,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可偏偏最是喜歡顧泠蘭,從小就圍在她身邊轉。 碧珠若是行刺顧泠蘭被他抓個正著,哪里還可能有活路呢? 至于柴房走水,這樣巧合的事情,怕是街邊兒寫話本的人都不信! “我知道了?!甭勽~閉了閉眼睛。 游燼欲言又止。 “今日多謝大人解惑,只是舟車勞頓,又心緒不寧,我想先休息了。”聞魚直接下了逐客令。 游燼:“……” 怕她知道消息后沖動,更怕她知道消息后難過,急忙忙趕過來,卻忘了她如今對自己的排斥。 游燼站在對面的書房看著她那廂緊閉的門窗,長呼了一口氣。 晚膳的時候,飯菜被聞魚要求直接送到了雅寧閣。 那里住著聞池,并沒有人對此起疑,只有游燼聽到消息后皺了皺眉。 聞魚遣退伺候的丫鬟小廝,交代聞池:“jiejie等會兒要去找個人,小池能幫jiejie把看守的暗衛(wèi)給引走么?” 聞池手里抓著跟雞腿,點頭:“暗衛(wèi),三個!還有壞人!” “壞人?” “馬背上,壞人?!?/br> “懷寅?” 聞池不情不愿地哼哼了兩聲,撇過臉。 聞魚失笑:“這么多人,小池能做到么?” “能的,雞腿!” 揉揉他的腦袋,聞魚答應他的要求:“好,只要小池能把他們都引開,jiejie明日讓他們給你加雞腿!” 兩人簡單用了些飯菜,聞池便叼著最后一只雞腿踮腳掠向一處樹干。 聞魚腰間另外別了一套銀針向果園的方向走去。 因為是府中上下都知道的禁地,也知道里面有個嚇人的怪物看守,所以除非必要,很少有人往這條路上走。 聞魚一路暢通無阻地在果園深處找到三間竹屋,里面的布置的還算五臟俱全。 頭發(fā)被果園的枝杈勾的有些散亂的女子安靜地坐在明間的竹凳子上,桌子上擺著已經(jīng)涼掉的兩菜一湯。 聞魚看見那顏色暗沉,一看就是不知道剩了幾天的飯菜,手指都要掐出血來。 這就是游燼把她接回府后的照顧? 這就是讓福叔覺得碧珠應該感恩戴德的救助? “碧珠!”聞魚恢復本音,柔聲開口。 啪嗒聲接連響起,木箸掉落在地上,碧珠僵硬地轉過頭。 ※※※※※※※※※※※※※※※※※※※※ 二更二更?。?!小禪來交作業(y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