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聞魚的怒氣在她看過來時全部深藏進眼底,伸手取下臉上的軟絲面具。 “是我?!?/br> “夫、夫人?”碧珠驚恐得不可名狀。 聞魚走到她跟前蹲下,按住她有些痙攣的手指:“是我,我沒死!” 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碧珠確認不是做夢后嚎啕大哭。 二十多歲的人,哭得像個孩子。聞魚心下微酸,安靜地讓她靠在自己腰腹上抽噎。 在她斷斷續(xù)續(xù)的陳述里,聞魚才終于補上從游燼那里沒有聽完整的過去。 “你是說當時有人在門口說我的死是因為顧泠蘭,還引開了府里看守的人?” “是,當時府里的人都在前頭幫忙,所以她們說話的聲音奴婢聽得很清楚。后來門被人悄悄打開,奴婢就打算出去和表小姐魚死網(wǎng)破的!只是沒想到表少爺也在?!?/br> 聞魚沉思半晌,道:“這件事我們慢慢查,你的、傷是怎么回事?” 她說話的聲音頓了下,艱難開口。 碧珠捏著自己疾行的右腿,苦笑:“表少爺?shù)钠饽侵赖?,奴婢被他綁回顧家之后就挨了板子,當晚表少爺喝醉了,又帶著棍棒打了奴婢一頓,這條腿就是那時候折的……” 嘴唇被咬出了血,她似乎一點都沒察覺,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說:“后來奴婢的衣裳被扯開,表少爺……奴婢反抗的時候?qū)⑺羌绷?,這才發(fā)了狠想要奴婢的命,一把火將柴房點了?!?/br> 聞魚將手覆在她燒傷的半張臉上,咬緊牙齒:“碧珠做的很好,別哭,別哭?!?/br> 碧珠忙抹了把眼淚:“奴婢不哭!夫人您沒事,奴婢就算是死也值了!” 聞魚輕拍她腦袋:“說什么傻話呢?我現(xiàn)在身邊可是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還打算讓你回來繼續(xù)跟著我呢!” 碧珠臉白了幾分,稍稍退開些:“奴婢現(xiàn)在這模樣怕是不能繼續(xù)伺候夫人了,大人……大人對我很好,奴婢在這里也挺好的,夫人若是身邊卻人使喚,可以到牙行再挑兩個機靈的,或者——” 碧珠在聞魚沉靜的目光下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聞魚指著桌上的冷飯冷菜,聲音溫軟略沉:“就這樣對你好?” 碧珠再了解她不過,搖頭:“夫人也掌過中饋,還不知道府里這點子陰私?不過是下人見奴婢無人問津,從中克扣而已?!?/br> 聞魚將碧珠拉起來安置在椅子上,沒有繼續(xù)剛才的話題,道:“將褲腿拉起來,我看看你的腿疾。” 碧珠瑟縮一下。 聞魚將手按在她的膝蓋上,語氣更加溫和:“碧珠,我現(xiàn)在算半個大夫,讓我?guī)湍憧纯?!你從小跟著我,難道還怕我會嫌棄你不成?” 碧珠攥緊了衣擺,閉上了眼睛。 她的腿狀況并不好,聞魚仔細檢查了兩遍,面如寒潭。 “碧珠,你想把腿治好么?” “可、可以么?”當初大人給她找過答復,都說沒辦法,碧珠現(xiàn)在連做夢都不敢奢望這件事。 “你的腿斷的時間太久了,就算是我也不敢保證能完全恢復,但至少能讓你行動自如,斷骨重接,你還想治么?” 這還多虧她看守者果園經(jīng)常走動,沒讓腿上的rou全死掉,否則怕也是回天乏術(shù)。 “我治!我治!夫人,奴婢的腿若是治好了,還回去伺候您!” 聞魚眼睛酸澀,啞聲道:“好,那我準備些東西,明晚再過來找你,我現(xiàn)在化名魚公子,在府上做客,你別擔心我!” 所有的溫和柔軟在她走出果園的那一刻全部消失。 聞魚冷冷地看向火灶房的方向。 回到七支軒,遠遠地看見她房間對面的書房燈火通明。 大人一向不太管府里的瑣事,所以她即便是知道碧珠的事情怪不到他頭上,還是心有怨氣。 看著對面廂房的燈涼了又滅,懷倉抱著長劍倚靠在書架旁邊,嘴角抽了抽,問:“雅寧閣那邊不管了?” “她既然不喜歡,就把人撤了吧!省的還要費心支開,反正在府里也沒人能傷得到她。” 懷倉:“鐘陵的案子刑部已經(jīng)接手了,你打算怎么安置夫人?” 游燼手指摩搓,冷笑:“你都說是夫人了,還需要安置什么?如果你擔心的是圣上給我安排重金聘請魚公子的密令,他大可以治我一個辦事不利的罪名!” 懷倉不由得站直身體:“圣上這么著急尋夫人,怕是慈安宮那位不大好了,若是真出事,定不會只是一個辦事不利的罪名!” 游燼抬手研磨,神色冷厲:“他還能誅了游家,滅了我不成?” 懷倉還想再說什么,游燼已然提筆:“你先下去吧?!?/br> 讓聞魚進宮? 懷倉都能猜出來太后娘娘怕是不行了,圣上這才病急亂投醫(yī),他能猜不出來? 給皇家的人治病,看好了是本分,一旦出了差錯,她怕是會被那吃人的地方吞的渣都不剩,他怎么敢讓她去冒這個險? 翌日一早,聞魚剛醒,廂房里就魚貫進來三四個人。 雖然有床帳擋著,聞魚還是摸了下臉上的面具,沉聲問:“誰讓你們進來的?” 年齡最長的青竹恭敬行禮:“回公子,奴婢等人是余嬤嬤撥過來照顧您起居的。” 聞魚披上衣衫靠坐在床頭,疏離道:“回去告訴余嬤嬤,這邊不需要人伺候,你們退下吧。” “公子,是不是奴婢們哪里做的不好?”青竹帶著一眾人跪下:“還請公子垂憐,留下奴婢們吧!” 這丫頭倒是個膽子大的,只是她這里確實不需要人伺候,再加上今日她可能要往返果園和雅寧閣,將她們留下豈非自找麻煩? “你們?nèi)羰菫殡y,稍后我會親自跟游大人講清楚!你們將東西放下,暫且先到外面去,沒有我的吩咐別再進來了?!?/br> 她還要潔面、束胸,有她們在實在是諸多顧忌。 “無妨,隨她喜歡便是。”游燼剛準備去府衙,就聽見余嬤嬤進來回稟這件事,吩咐道:“我不在府里的時候,一切隨她心意安排就好,切不可怠慢!” 余嬤嬤詫異地抬眼,心道:奇哉!自打夫人過世,這還是第一次見大人這么在意一個人呢! 但她沒想到隔了不過一個時辰,她竟然就見到這位頗為神秘的貴客。 余嬤嬤和福叔匆匆趕到雅寧閣,福叔緊張道:“老奴見過公子!小聞公子如何了?病的可還嚴重?” 他們聽說聞魚竟要托人出去買藥,原想著她是大夫,本也是正常的事情,殊不知細問之下,竟然是聞池病了! 余嬤嬤管著的庫房有不少藥材,兩人一合計,派人通知大人的同時便急忙趕了過來。 聞魚正坐在床邊替聞池擦冷汗,見他們進來依舊坐著沒動,只是低聲說:“丁管家,還請您跟游大人說一聲,在下打算帶舍弟搬出去住,到時候若是霍家的案子有什么需要在下協(xié)助,盡管來尋便是?!?/br> 福叔忙問:“公子這話是何意,可是府上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聞魚終于轉(zhuǎn)過身來,站在福叔身邊的余嬤嬤卻是身體一震。 這位公子,竟然和夫人如此之像? 聞魚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圓桌之上,桌面上還有兩個裂了皮的冷饅頭,兩碗粥清湯寡水不說,上面竟然還飄著星星點點的鍋底灰,更不用說那早看不出顏色的三碟小菜。 “這是今早送來的早膳,我不過是晚到一會兒,小池先用了些,等我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躺在地上疼得打滾了!丁管家,貴府若是缺這么一口飯,在下可以給您付銀子,或者自己請外面酒樓定吃的回來,我們姐弟雖是鄉(xiāng)野之人,此刻又有命案在身,但也并非什么無名之輩,可以任人糟踐。” 聞魚的聲音不大,可字字擲地有聲。 福叔聽得面色難看,余嬤嬤卻一直盯著聞魚瞧,眼珠子都不錯一下。 被他用胳膊拐了一下,余嬤嬤看了眼福叔,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飯菜,果決地對門外吩咐:“去,將灶房伺候的婆子帶過來!” 轉(zhuǎn)臉又掛上笑,朝聞魚靠近了兩步:“公子先消消氣,這事兒是我們沒辦法,等會兒一定給您一個滿意的交代!至于搬出去的事情,這事兒您還是得跟咱們大人談不是?我們也做不了主哇?!?/br> 福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附和道:“正是如此!公子莫不如先等等,再說小聞公子在府上受了委屈,我們絕不會坐視不理的,還請公子稍坐片刻!” 親自給聞魚斟了茶,他老人家看著躺在床上的聞池,心里也沉了幾分。 沒過片刻,幾個家丁帶著六七個婦人從外面進來。 原本還在小聲交談是不是貴人要給賞的仆婦們看見丁管家和余嬤嬤兩人都在,瞬間嚇得不吱聲了。 “今日雅寧閣的飯菜是誰負責的?” 福叔按著下面站著的一群人,面無表情地問,但幾人都不知道什么情況,誰也沒站出來。 余嬤嬤笑瞇瞇地看著她們:“你們幾個老貨,怎么的,領(lǐng)賞都不積極?” 福叔一哽,心說這也是個滿肚子壞水的! 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微胖的婦人地抻了抻衣裳,欣喜地往前邁了半步:“早上的飯菜是俺準備的,貴人吃的還滿意吧?” 屋里的諸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 啊~火灶房的婆子們,你們死了! 小禪來交作業(yè)了!有點晚,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