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動搖
國慶假期結(jié)束,這場秋雨仍未停下,天氣轉(zhuǎn)涼,人們穿起了長袖。 失戀和陰雨天帶來的糟糕心情,雖然還未徹底消失,但這日子,還得好好過下去。 坐著從淮的車去上班時,席若棠又在樓下,看到了那輛保姆車。 程妤也看到了幾次,之前還會問從淮跟她姐談過了沒,談得怎樣。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司空見慣,懶得問了。 程妤把車窗關(guān)上,“我姐還真是固執(zhí),從淮,你得加油!堅持?。 ?/br> 從淮瞄了眼車內(nèi)后視鏡,發(fā)現(xiàn)席若棠也在看他,局促地收回視線,“我跟她說過,我有喜歡的人了,叫她打消念頭……” 他沒再說下去,但席若棠能猜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大抵是,他mama仍想他娶他不喜歡的女人。 晚上,席若棠因為事務(wù)繁雜,不得不加班。 她發(fā)了條消息在小群里,告訴從淮和程妤,她今晚不回去吃飯。 他們沒有回復(fù)她,她也沒注意。 好不容易處理完所有事,她下班回到慕遠(yuǎn)小區(qū),已經(jīng)臨近夜間九點了。 她乘坐電梯,上到23樓。 電梯門一開,入眼就是大門敞開的2301房。 她呼吸一滯,大腦轟然炸出叁個大字:遭!賊!了! 她臉色煞白,踏出電梯,叁兩步走進屋里。 屋里亂糟糟的,東西散落一地,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她倏然想起之前做的那個夢,惴惴不安地叫著從淮和程妤。 “喵~” 陽臺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貓叫。 她連忙跑到陽臺,一眼就掃到了坐在貓砂盆里的泥煤。 泥煤無語地抬頭瞥她一眼,方便完了,前爪扒拉著貓砂,低頭埋便便。 “貓還在,人呢?!”席若棠驚愕地往回看,只見有人拿著掃把走了進來。 她的心陡然一跳,被嚇得手腳發(fā)軟。 再一看,認(rèn)出那是程妤后,她撲通撲通亂跳的心,這才稍稍定了下來。 “你去哪兒了?”席若棠急得哭腔都出來了。 程妤看到她,愣了一下,“你不是加班嗎?怎么回來了?” “我加班又不是說我不回來,”席若棠指著一地狼藉,“這怎么回事?進賊了?我回來的時候,家里亂成這樣,你們?nèi)艘膊辉??!?/br> 程妤長長嘆了口氣:“我姐來了?!?/br> 席若棠身體一僵。 程妤把手中的掃把放在一旁,抬手解開散亂的馬尾辮,用發(fā)圈重新扎好,懊惱地說: “她帶人過來,想把從淮帶走,從淮跟人打了一架,就把家里弄成這樣了。我剛剛是去鄰居家借掃把,嘖,家里的掃把被從淮弄折了。” 席若棠緊張到手心冒汗,“那從淮呢?” 程妤俯身,把掉在地上的抱枕撿起,拍了拍灰,丟回沙發(fā)上,“他跟我姐走了。” 席若棠喉嚨發(fā)堵,鼻子一酸,沒出息地紅了眼眶。 她囁嚅著唇,委屈巴巴地問:“那我呢?” “你就乖乖待著唄,從淮不會真的跟我姐走的,他逃都來不及呢?!背替グ参克?,把地上的東西一一撿起后,去陽臺拿來垃圾鏟,抄起掃把,打掃地上的玻璃碎片,“你小心點,別踩到玻璃渣了?!?/br> 席若棠蹲下身,幫忙收拾掉了一地的東西,努力把眼淚憋回去,“你們有沒有吃飯???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才回來?!?/br> “還沒,我等下叫個外賣?!背替セ赝晁?,才后知后覺地想到她擔(dān)心的是從淮,“你放心,從淮這人,性子剛烈,肯定不會聽我姐的話,乖乖跟她回去的,一會兒肯定就回來了。” 席若棠等了很久。 她們把房子收拾干凈后,程妤點的外賣也差不多到了。 程妤點了不少燒烤,還點了叁斤小龍蝦和炒牛河。 “過來吃點吧。”程妤招呼著她,去廚房冰箱里拿出兩盒檸檬茶,擺到餐桌上。 “從淮還沒回來?!毕籼恼f著,慢騰騰地挪到餐桌旁坐下,打開一次性餐盒。 香氣撲鼻,卻勾不起她任何食欲。 程妤兀自吃著,見她不動,夾了塊牛rou,送到她嘴邊,“別想了,從淮肯定很快就回來了?!?/br> 席若棠張嘴,吃下那塊牛rou。 程妤笑了笑,又夾了塊牛rou,塞進自己嘴里,邊咀嚼,邊說:“你看我,我剛失戀那會兒,不也覺得生無可戀嗎?現(xiàn)在,嘖,這牛rou多香啊。” 席若棠聽她這么說,心里酸澀鈍痛,心疼她心疼得要死。 她拿起一串烤羊rou,憤憤咬了一口,“一想到那個狗男人就氣,早知道我再多揍他兩拳了?!?/br> 程妤止不住地笑了起來,笑到最后,輕聲說:“棠寶,謝謝你。” 席若棠與她四目相接,笑說:“你不也幫過我嗎?” 在她丟了錢,不知所措的時候,是她陪在她身邊,幫她想辦法,解決了燃眉之急。 很多人都覺得男人俠肝義膽,能為朋友兩肋插刀。 但是,女人之間,分明也不乏仗義和出手相助,只是她們不愛在酒桌上吹噓互捧、夸夸其談罷了。 從淮是在凌晨一點半回來的。 彼時,席若棠擔(dān)心他擔(dān)心到睡不著,程妤陪她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心不在焉地看電視劇。 聽到門鈴響起,席若棠從沙發(fā)上彈起,跑去門邊,通過貓眼看到門外的是從淮,她打開門,張開雙臂,撲進了他的懷里。 從淮微不可察地倒吸了口涼氣,穩(wěn)穩(wěn)地接住她。 聽到她的啜泣聲,他忽略身上的陣陣悶痛,輕撫她的后背,“哭什么呢?” “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她問道,話里帶著幾分埋怨和嗔怪。 她抱著他的腰,清晰地觸到了透出濕潤布料的灼熱體溫,還摸到了他衣上沾著的細(xì)沙,擔(dān)憂道:“淋雨了?你趕緊去洗澡換身衣服吧?!?/br> 她松開他,拉著他微涼的手,進屋,鎖上門。 程妤見從淮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松了口氣,跟他倆道了聲“晚安”,便回了主臥。 從淮去洗了個澡,出來,就見泥煤翹著尾巴,在洗手間門口溜達(dá)。 他俯身擼它下巴。 泥煤舒服地瞇眼,發(fā)出呼嚕聲。 他把它抱了起來。 席若棠從廚房出來,給他沖了一杯顆粒,說是喝了能預(yù)防感冒。 他單手接過,幾口吞咽下去,熱水入肚,身體由內(nèi)而外感到暖和。 他拿著杯子去廚房,因為抱著貓不方便,所以只是用水沖洗了下杯子,打算明天再洗凈消毒。 席若棠一直眼巴巴地瞧著他。 他知道,她在等他的解釋。 雨還在下,沙沙作響。 從淮側(cè)身,對上她那雙秋水盈盈的眼,低聲說: “我媽讓人把我捆了起來,打算直接把我?guī)Щ亟蛩?,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我在雨中跑了很久,你知道的,我最討厭這種鬼天氣了。” 席若棠咬了咬唇,憂心忡忡地問:“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能怎么辦?” “還要繼續(xù)待在弗城嗎?” “你就在弗城?!彼v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頭,“我可以滿世界地逃匿,但你的家人,朋友和工作都在這里。” 她忐忑不安,又問了一遍:“那你還會繼續(xù)待在弗城嗎?” “嗯,我還在這里?!彼?。 席若棠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了地,眼淚也跟著涌出眼眶,“你不知道,我回來看不到你們,我有多害怕……” 從淮放下泥煤,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我知道,所以,我必須要回來告訴你,我沒事,我還在?!?/br> 他摸著她的后腦勺,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個吻,“別哭了,乖~” 他安撫許久,席若棠的情緒才勉強穩(wěn)定下來。 差不多該睡了。 從淮開了次臥的門。 他瞅了眼隔壁關(guān)著門的主臥,貼在她耳畔,悄聲問她:“今晚要跟我一起睡嗎?” 席若棠糾結(jié)片刻,點了點頭,隨他進了次臥。 他們躺在一張床上,卻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只是蓋著棉被,相擁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地度過了一夜。 翌日。 午休時間,席若棠接到了一通電話。 成熟凌厲的女性嗓音透過聽筒傳來,音色讓她感到熟悉——是當(dāng)年接了她給從淮打去的語音通話的女人。 對方自稱是從淮的母親,名叫程婕,想約她下班后,出來見一面。 席若棠發(fā)憷,不卑不亢地表示,有事的話,對方可以直接在電話里說明。 “行,那就在電話里說。”程婕說道,“你知道從淮是個怎樣的人嗎?” 席若棠:“我知道。” 程婕急于否定她,“不,你只看到了他的冰山一角,你根本就不了解他?!?/br> 席若棠覺得好笑,“您怎么知道,我不了解他?” “你知道他生父去世了嗎?你知道他爸死后,他是如何軟禁我,又是如何逼迫我變賣家產(chǎn)的嗎?你知道他抽煙酗酒,打架斗毆,甚至還因為吸毒的事,進過局子嗎?” 程婕一連叁個“嗎”,將席若棠的大腦攪成了一罐糨糊。 她知道從淮生父逝世的事,但程婕后面說的那些,她聞所未聞。 席若棠總覺得從淮不是會做那些事的人,但是,這并不影響她想去了解真相,“您說他軟禁您,變賣家產(chǎn),是怎么一回事呢?而且,就我目前的觀察來看,從淮鮮少抽煙,也沒喝酒,更別提吸毒了?!?/br> 程婕哂笑:“這些事,他怎么可能告訴你?他就是看你天真,好騙。像你這種小女生,典型的被人騙了還幫忙數(shù)錢?!?/br> 席若棠做了個深呼吸,“請您告訴我,他軟禁您,變賣家產(chǎn),是怎么一回事?!?/br> 可程婕的話,仍是牛頭不對馬嘴:“阿姨勸你,離他遠(yuǎn)點,你不知道他的手段有多高明,你不是他的對手?!?/br> 席若棠微笑:“可我愛他,不想離開他?!?/br> 程婕不屑道:“什么愛不愛的,你不就是圖他有錢嗎?我看你天天坐他車上,笑得挺開心的。你不知道以前他車庫里有多少車,現(xiàn)在區(qū)區(qū)一輛破奔馳,都能哄你開心,你也太廉價了?!?/br> “……”席若棠攥著拳,努力忍耐著脾氣。 程婕繼續(xù)用紆尊降貴的口吻,說:“這樣吧,就不說讓你離開他了,只要你能搞到他的jingye,我給你錢。一百萬,夠不夠?” 席若棠怔住,忽然想起那時在微信上,從淮問她:【如果給你一百萬,讓你男朋友跟別人睡一晚,你愿意嗎?】 后來,從淮又問她:【如果,給你一千萬,讓你男朋友提供jingzi,跟別人生個孩子,你愿意嗎?】 原來,真的有人會拿錢買他的小蝌蚪。 搞笑的是,這人還是他的親生母親。 席若棠:“請問您要他的jingye做什么呢?” “一百萬不夠嗎?那就兩百萬,最多給你兩百萬。”程婕說。 席若棠把先前那個問題,又重復(fù)了一遍。 程婕忍無可忍:“行,叁百萬,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 席若棠還就得寸進尺了,“不好意思,您給我一千萬,我都還得考慮一下,更何況,這才叁百萬。” 程婕?xì)獾铰曊{(diào)都變了:“小姑娘,別怪阿姨沒提醒過你,男人遠(yuǎn)遠(yuǎn)不如錢靠得住。 “你以為你們之間的愛情能有多長久?這世上的負(fù)心漢數(shù)不勝數(shù)。你看看程妤,她跟她男朋友那么多年的感情了,最后,她男朋友不還是劈腿了嗎?你確定你要用這筆你明明能拿到手的錢,賭他會愛你一輩子? “你們現(xiàn)在只是男女朋友而已,都還沒結(jié)婚,你大可以拿著這筆錢,投資自己,重新找一個更好的男人。別到了以后,被他辜負(fù)了,還把自己搞得一貧如洗,后悔現(xiàn)在沒要這叁百萬?!?/br> 有一說一,程婕這番話一出來,席若棠動搖了。